第九十章 生生世世最好不见(有彩蛋!)
王童安看着自己宫里的东西一件件被搬走,心中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长久以来,这宫里的每一件赏赐都是压在她心头沉重负担。 王童安席地坐在了自己空荡的宫中,只有身上的华服还能看出她曾是皇后。 阳光拉长了来人的影子,从门槛一直延伸到了王童安身前。 “你来做什么?”王童安抬头看到了姚元昭正站在门口,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感情波动。 “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姚元昭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话,但当她真的看到王童安后,那些话又都堵在了她的嘴边。 “我一介罪臣之女戴罪之身,不值得陛下特意前来看望。”王童安起身向姚元昭行了礼,随后侧过身就要出去。 “你在怨恨我吗?”姚元昭抓住了和自己即将擦身而过的王童安的手臂,她拉着王童安重新回到了殿里。 王童安仔细端详了一会姚元昭,然后笑了一下:“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我可笑,时至今日,我还对你存有一丝爱恋,我是不是一个笨到不可救药的女人?” “不……”姚元昭刚想说不是,王童安的手指就放在了她的唇上。 “你知道吗?我从小便想像男儿那般弯弓骑马,可我家里人说这样没有女儿样,只许我收集些弓箭做挂饰,他们教我怎么做一个好女儿好妻子,怎么去讨好你,唯独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起初,我嫁给你时很害怕,怕你也跟那些人一样强迫我,可你好像不一样,你会问我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在我一直无法生育的时候,外人的期盼快要压垮我,可你却说不会因为我无子厌弃我,也就是因为这些,我真正喜欢上了你。”王童安慢慢诉说着自己心里最深处的话。 “越是了解你,我越明白,你只是在做一个人会对妻子做的事,你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女人。我曾经嫉妒过,嫉妒得快要发疯,可后来跟她接触后,我发现她跟我不一样,她很勇敢很聪慧,她活成了我幼时期望的那种人,从那时起,我对她的敌意慢慢消失了,我想看着她会变成什么样,她成功了,她没有跟我一样被修剪光了枝桠成为一盆漂亮的花,她就像一轮太阳,明媚耀眼,平等地站在你身旁。”王童安的声音满是落寞。 “我曾经找过蟾月的母亲,她告诉我,即使再爱,我们也是君臣,我那时不懂,夫妻又怎会是那么生分的关系?现在我懂了,你的眼里除了她,便是你的皇位,所有对你对她有威胁的东西都会毫不留情铲除。”王童安停顿了一下,她笑着仰头,一双眼睛清澈无比:“淑妃便是如此,对吗?你为了给她扫清障碍,除掉了淑妃,强迫颜家只能站在她的那边,以此与我抗衡。” 姚元昭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王童安发现了她做的事。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王童安的手掌轻轻拂过姚元昭的侧脸。 “当我选择去立政殿请你将澄记养给我的时候,我便知道你我之间,不会善终,在家族和你之间,我站在家族那边,你也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才在对弈时,对我一再让步,甚至帮我悔棋,我很开心,你在为我惋惜。”王童安的每一句话都砸在了姚元昭的心上,她沉下心来重新审视着这个女人。 “你现在在重新衡量我的价值吗?”王童安看出了姚元昭的意图,她的嘴角牵起了一丝自嘲的笑。 “我可以把你变成另外一个人,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姚元昭头一回发现自己看走了眼,离她最近的王童安竟然这么聪慧。 “你为什么会想到留我在你身边,以另一种身份?你我曾是夫妻,终有一天会被人发现。”王童安直视着姚元昭的眼睛问道。 “因为我对你问心有愧。”姚元昭跟王童安对视的那一瞬间想到了和王童安相处的时间,她确实说过不会因为王童安生不出孩子厌弃她,但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王童安,时间只是让她慢慢接受了这个名义上的妻子的存在,而她的存在却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这是颜钟玉走到她身边最大的阻碍,从开始便注定了她们不会有好结局。 “不,你要留我在你身边替你做事,就像那个假春儿一样,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被你扔掉。”王童安很清楚姚元昭的秉性,或者说她已经看透了帝王,只有利益得失,完完全全被权力异化的政治动物。 姚元昭沉默了,她无法保证自己对王童安的愧疚能持续很久,一旦情绪消退,她便会继续厌烦。 “所以我才会说自己不可救药,即使看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仍旧喜欢你。”王童安长叹了一口气,她紧紧抱住了姚元昭的腰,踮起脚想在她脸上落下最后一吻。 姚元昭下意识就将脸往旁边侧过去,嘴唇将将错开,只听王童安轻笑道:“你放心,我知道你这里只给她。” 脸颊被柔软的嘴唇轻轻一吻,姚元昭的耳边响起了王童安的最后一句话:“姚元昭,你我之后生生世世最好不见。” ------------------------------------ 诏狱的最深处,慕容洵坐在还算干净的地上,静静等待着姚元昭给自己下达处死的诏书。 “相国。”颜钟玉无声无息地打开了慕容洵的牢门,慕容洵警惕地起身,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颜钟玉不知道她为何前来。 “我们两个左思右想,觉得有些事情总该跟相国坦白。”颜钟玉微笑着走到了慕容洵的身前。 “什么事?”慕容洵皱起眉头,这对扭曲的夫妻还做了什么好事。 “看来王大人也想知道,也可以一起听听。”颜钟玉注意到了王伯章正扒在一旁的栅栏上往这边张望,颜钟玉话音刚落,王伯章就被几个小太监提到了身前。 “也没什么,就是我们对相国有点失望,给了你们两个月的时间,结果就搞出一块假的虎符,还迟迟不敢动手,不得已只能推你们一把了,不过就是推的有些快了,你们一把老骨头受不住。”颜钟玉说的轻松写意,慕容洵和王伯章却听得冷汗直流,楚王早就跟姚元昭讲了他们两人讲的话,姚元昭却一直按兵不动,观察着他们,这等心性着实可怕。 “楚王爷明明说了,为何又要留着我们,人证物证皆在,你们拿了我便是,休要当成猴儿戏耍。”慕容洵觉得自己那两个月就像跳梁小丑,被姚元昭和颜钟玉嘲笑。 “嗯?楚王?相国你从一开始就在我们的网里啊,你的儿子出宫后去找你开始,不对,从挑唆你儿子的嫉妒之心开始,相国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里。”颜钟玉很有自己是恶人的自觉,欣赏着眼前黏在网中猎物的垂死挣扎。 “就连公主你们也玩弄在掌中?”慕容洵如梦初醒,勾引安阳公主,拉拢她到自己的阵营,连带她手中的户部一起收入囊中,都是早就计划好的。 颜钟玉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不过我们还是有点廉耻心的,只是稍稍撩拨了一下而已,公主也洁身自好,仅是自渎,并无出格举动。” 慕容洵闭上了眼:“当年先帝同我讲有意立燕王为太子时,我便反对了他,先帝劝我说,我们别无选择,我才勉强同意,果然,我的直觉是对的,你们两个祸心深藏,绝非善类。” “哦对,差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相国可还记得先帝是怎么死的吗?”颜钟玉的笑像是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看得两人从骨子里就发寒。 “是你们?!”慕容洵瞪大了眼睛,先帝死前的疯癫惨状至今都会入梦,慕容洵随即就张开手臂想要掐死颜钟玉,可他低估了颜钟玉的身手,颜钟玉一个闪身就躲开了致命攻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颜钟玉说的轻飘飘,却道尽了她们这些年来经受的苦楚。 “你果然是个妖妃!你牝鸡司晨!迷惑陛下!”王伯章恶狠狠地辱骂道。 “牝鸡司晨?”颜钟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直接笑出了声,她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慕容洵反问道:“相国,你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王伯章本想继续骂颜钟玉,却看到一旁的慕容洵心虚又愧疚地低下了头。 “知道我其实算女子。”姚元昭从背后搂住了颜钟玉,她的眼睛漆黑如墨,叫人看不见底。 “这……这……”王伯章被这一惊天的秘密震得说不出话来。 “尚书刚刚说什么?牝鸡司晨?你女儿跟我这么多年都没跟你说过?”姚元昭看着王伯章的反应觉得十分无趣。 “你就不怕我们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去?”慕容洵高声威胁道,他试图吵醒附近的犯人们。 “首先,舅舅不觉得奇怪吗,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都没有其他动静。”姚元昭不慌不忙,她扫视了一圈到处通透的牢房。 慕容洵在她的提醒下才发现这诏狱安静得可怕,慕容洵的眼角猛跳了几下,这两个人是故意的。 “其次……”姚元昭从怀里拿出了已经加盖了皇帝玉玺的诏书,哗啦一声展开在两人面前:“我已经赦免了两位的死罪,感念两位这些年来为大周鞠躬尽瘁,将两位流放至岭南,在宣读赦免诏书之后,两位深感罪孽深重,当夜自缢于牢房中。” 没等慕容洵和王伯章反应过来,几个小太监就一拥而上,按住了他们的手脚,一根粗布带绕着他们的脖子迅速收紧。 “可惜了啊,一代贤臣最终沉沦在权力的欲望中起了反心。”姚元昭看着不断挣扎的二人,遗憾地摇头,随后牵起颜钟玉的手走出了牢房,身后是颈骨被折断的清脆响声。 “你怎么还抄我的话?”颜钟玉一听就觉得耳熟,这不是她当年处死王琦的那一套吗? “我觉得很好用啊。”姚元昭耸了耸肩,她当时就觉得颜钟玉说这段话的时候特别迷人。 “学人精。”颜钟玉哼了一声。 两人的调笑声回荡在死寂的牢房中,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