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了

    健            知道了。

    半天后，他回复给我了这一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为什么没有然后了？笔端停留在白纸上太久，墨迹晕染了一圈又一圈。我盯着手机上这几个简单的字，心里的涟漪和纸上的墨迹一般再也收不回来。

    指甲深深陷入rou里，刺痛感提醒我尽早结束无端的遐想。刺痛感的制造者是我，无端遐想的缔造者也是我。矛盾的个体总是有两个灵魂共存，一个总是喜欢贬低另一个，一个总是喜欢反驳另一个。

    这么久了，近在咫尺，他真的没再理我。

    再不理我就去死吧。我想。

    后面的时间仿佛开了慢倍速，时间一寸寸从我指尖的阳光里溜走，一个个光点从指尖跳跃到掌心，再到胳膊。窗帘是坏的，阳光打在我脸上，我微微皱起眉头，眯起眼睛。

    没有不喜欢阳光，只是太过炽烈，会让人无处遁形。特别是在自己思想邪恶的时候，心里恶毒的想法更像被人从胸膛里面扒出来，还带着鲜红的血迹，招呼着所有人都来观看，都来奚落这个奇怪阴毒的人……

    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老师的声音让教室里的大部分人昏昏欲睡，异类的我却越来越清醒，那可不是吗，当脑子里思考过多，还像有一群人在打架的时候那可不热闹，额角都跟着跳，神经都被注入电极，刺一下动一下。

    我又开始神游天外，故意的，我不希望我再过分关注身后那个人，可又总会从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又联想到他。

    教科书上出现了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妄字，挤在一堆印刷整齐的字里面，看过就应该忘掉，一眼扫过去也不应该停留，可我竟然犯贱的想起一个人。

    姓许的那个人。

    我好像还没完整叫过他的名字。他为什么要叫许妄。爸妈取的呗。妄字有什么含义。这要问他爸妈，或者问……他？不要不要，我对他，这个约炮对象，不应该有这么强的探索欲。不过身体上可以有……哈哈哈。

    “呵——”

    我笑出声。被自己脑内和自己的对话逗笑。下一秒——

    许妄: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明明只看得到手机上的文字，我却自动为这行字赋予一颗急不可耐，一直跳动等待时机的雀跃心脏。

    还是时时刻刻关注着我的，对吧。

    对。我回他。说我是有开心的事。下一步就会问我什么事了吧。

    我紧紧注视着手机暗黑的手机屏膜，期待它在下一秒亮起，可很久，很久，久到我心底的期望之海已经干涸，眼眶瞪得发酸，还是没有了下文。

    身后那个人是死了吗。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主动告诉他我开心的点在哪里，和他讲述我脑子里刚刚奇奇怪怪的斗争，我想他会理解我，我在心里已经打了无数个腹稿，我想他会觉得有趣，只要他问，我马上打字分享给他。可，他不问，我也不想说了。

    我封起我的内心，我的情绪，将情感剥离出自己的身体，催眠自己不需要和他人的交流，不需要他人的关心，什么都不需要。

    心里一丝丝小火苗还靠着些碎渣燃烧，一把干柴，瞬间，又火光冲天。

    屏幕亮了。

    只有一句话:许妄:我走了，不打扰你学习了。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学习，以前学习是不得不努力，现在依旧是不得不，好学生的标配不就是成绩要好吗。

    我成绩好，我乖乖的，我让父母放心，不对，是让母亲和继父放心，我不早恋，甚至不恋爱，我没脾气……我是个好学生。

    但好学生很压抑，还很奇怪，喜欢乱发脾气，谁都不知道，只有一个人知道。

    阳光又向我脸上移了几分，越来越热。

    别走，我渴了。我下定决心，不再犹豫，马上把这句话发给许妄。

    其实准确来说是又渴了，这是我现在当下的第一想法，不是什么想要和他主动讲话找话题的托辞，就是渴了，想喝水了。

    很想很想。

    想要发给他，像个刚刚出生的小孩一样，饿了就哭，开心了就笑，不用想什么弯弯绕绕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就去做什么，和膝跳反射一样。我第一次这样。

    等着。他如愿以偿回我。

    我就这样听他的等着，托着脑袋，用余光看到他在讲课的途中，努力塌腰从后面钻了出去。

    不用猜就知道是为了我。

    我心底泛起细细的喜悦。

    快到我自己都没敢相信，后面那个挺拔的身影一阵风一样进来。他的脖子上带了个嘻哈风格的银制项链，坠着个N型装饰，在莹白的锁骨上闪着寒光。每天都有不一样的配饰，他好像很爱研究这些。

    我收回余光，等待他把水递给我，等待周围人惊讶神情，等待——

    “艹，就你TM腿长啊！”

    教室里的人，包括我，都寻声回头。我还被吓得耸了下肩膀。这人声音太大，太凶，太突兀了。

    许妄应该是刚刚进来时被某人的腿绊到了，虽然只是让他踉跄了一下，但此刻的他已经rou眼可见的火冒三丈。

    某人刚好惹上了心情不怎么美好的人。或者本来快要美好，但突然被打断的人。

    和他比瘦小的多得多的人一直在后面小声道歉，都看得出依依不饶的是他。

    “你TM腿不想要了啊。”

    “艹”

    刚买的矿泉水掉到了地上。

    他紧紧绷着下巴，握着拳头，眼神比平时更加冰冷，阴翳，让人联想到即将磨牙吮血的巨型狮子。

    老师慢慢向我们后面走来，应该是想要来拉架，怕打起来。一些同学的话飘进我的耳朵里。无比刺耳。

    “他们在吵架？”

    “好像快打起来了。”

    “我平时只觉得许妄高冷，不怎么爱笑，但挺有礼貌，没想到这么咄咄逼人。”

    “是啊，他的眼神好可怕。”

    叮铃铃——下课了。

    老师走到半路折返。只要不是在课中打架，互相斗个你死我活都无所谓。

    我合上书本，抱着思政书本。上面甚至还讲述了怎么构建健康的恋爱关系，可都是废话，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前面一堆人想要冲到后面，抢占先机看看热闹，而正在后排的我，逆着人流，只想迅速跨过门槛，走出喧嚣。

    这一片喧嚣深究起来还有我的责任，不对，应该说罪魁祸首就是我，可我现在只想逃跑，远离矛盾中心。

    信息在我逃跑的途中来了:

    跑什么跑，水不要了？不渴了？

    手指慌乱的在手机上来来回回，删删改改，我回给他:

    掉地上了，脏了，我不要了。

    许妄: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