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误会
邻国的国王叫索恩,黑发绿眸,穿着极其华丽,大至王冠权杖,小至茶具马车,随处可见闪亮的宝石,像是一夜暴富跨越阶级的平民迫不及待地穿金戴银证明自己如今高贵的身份。 灵熹走进会客殿时,刚好看见自己的侍女拿起专供给他使用的宝石茶杯想给他倒茶,却被索恩制止。 索恩说:“廉价,没有更好的杯子了吗?” 侍女语塞,因为那的确是这里最为奢侈的杯子了。曼凯塔伦并不推崇奢靡度日。 每次来都要挑刺给她找事儿。 灵熹压下想要蹙起的眉头,走到侍女旁将她揽到自己身后,笑盈盈道:“陛下身旁的这位公爵倒是有些眼熟,前些年我访问你们国家时似乎看到过他陪同您。” 索恩上下扫视着灵熹,向椅子后靠坐好整以暇地道:“共事久了自然放心。” 灵熹“噢”了一声,点头说:“前两日倒是听说您用法术驱逐了一位大臣?” 索恩:“新来的不懂事,净往我火坑里跳。” “这样啊,确实,新的往往没有惯用的放心,就好像这杯子一样,新的再昂贵,肯定也没有用久了的茶具顺嘴,”灵熹将茶壶拿起来,接过侍女手里的杯子,往里面倒了恰好的茶水再推到索恩面前,“陛下请用?” 索恩哼笑:“倒是比从前更伶牙俐齿了些。” 灵熹笑笑,从火海中解救侍女,挥手示意她退下,问道:“陛下怎么提前来了?” 索恩说:“原本是不急的,但我的首席巫师好像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见到你,脱离了我们的车马提前来找你了。” 他四下装模作样地望了望,问:“不知女王陛下将我的巫师带到哪里接待了?” 灵熹一愣,即刻意识到两次被她关进监狱的也许就是那名首席巫师。 她说:“巫师神通广大,自然不会出事,好好地在我的王宫中……只因是个并不常见的稀罕人物,才让人带去了久未使用的地方好生招待着。” 索恩:“稀罕么?” 灵熹点头:“我国禁止子民私练巫术,也自然不会有巫师一职,但也禁不起有人好奇,想偷偷地学习他国’先进‘的地方。” 索恩哈哈一笑:“先进谈不上,是我治理有方。” 灵熹在心里翻着白眼,面上依旧陪笑:“所以我想请巫师为我们展示一下巫术的神奇和厉害所在,我也好权衡是否要更改法规。” 索恩:“请您相信,能为女王陛下表演是他的荣幸。我会妥善安排的。” 监狱内。 灵熹应付完索恩便叫人给那只名叫帕瑞的猫头鹰包扎受了伤的翅膀,随后那鸟便极其乖巧地停在了她的肩头随着她匆匆往这儿赶。 她站到他跟前的时候,看见那巫师正在手掌内转着一把匕首玩。 手指灵巧,刀柄上的雕纹繁复,刀刃反射着雪亮月光,映在他的眼中。 见灵熹出现,他立即将匕首收回袍内,双手握住铁栏杆,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她瞧,像是小狗欣喜地摇着尾巴等待主人给予他自由。 巫师说:“你可算来了!”随后又嘟囔道:“那国王还是有点用的嘛......” 他好像才看见她的肩头,说:“帕瑞,过来。” 帕瑞在灵熹肩头抖了抖翅膀,并不理会他。 “......啧,没出息的。” ……是在说谁? 侍卫把狱房的钥匙递给灵熹,灵熹把锁打开后,从口袋里拿出原先绑在帕瑞腿上的小布袋,连着鸟一并递给了巫师。 灵熹本想先道个歉再或多或少地施压一下以示她作为女王的威严,不曾想巫师先用手摸了摸后脑勺,歉疚地说:“对不起啊,我没事先跟你打招呼就擅自来找你,害你这么晚还要忙公务。” 灵熹:“……啊?” 巫师还在絮絮叨叨:“我就是……我就是有点想快点见到你,就没想那么多,真的对不起。” 灵熹顺势摇头:“没事,倒是我不该这么对巫师先生,实在抱歉。” 巫师说:“我叫明寂。” 灵熹轻点头,忽视掉他期盼她叫他的名字的目光,也一并忽视掉他失落的眼神。 她往外走着,明寂步步跟在她的旁边,念叨着:“你是不是很累?这个点还在忙,有没有吃夜宵?……哎!你等我一下!” 灵熹耐心地站定,看见他解开那个布袋时有些微的沮丧,极小声地咕哝了一句“怎么碎了啊”,而后又飞速地从袍子里拿出午时在城内买的明烛糕,热切地拿给她:“你还喜欢吃这个吗?我问了,那个婆婆早晨刚出锅的,肯定好吃!” 她若无其事地道谢收下,手指上的银戒飞速但精准地装作不经意地掠过糕点,她观察着戒指毫无变化后才略微放心地咬下一口。 明寂:“还合你口味吗?” 的确是熟悉的她喜欢的味道。 灵熹唇边逸出的点点笑意被他捕捉到,转变成他脸上遮盖不住的欢喜。 明寂说:“你喜欢就好。” 这会儿离监狱出口不过百步,明寂话不少,灵熹拣着点无关紧要的轻描淡写地答。 等到了出口,礼官同侍卫已等候许久。 礼官见他俩有问有答的样子,上前一步低声问道:“陛下,应当安排巫师住哪?按原来的南偏殿,还是离您近一点?” 灵熹瞥了眼格外有分寸的在一旁逗鸟的明寂,压低声音回答:“依旧是南偏殿,可以再南一些。另外,安排暗卫严密紧盯,不要出事。” “是。” 商量完事,灵熹朝明寂淡笑了一下:“安排巫师先生住南院如何?那边日头好,风景也好,平时也安静,方便您休息。” 明寂立马说:“我没问题的!你安排的就行……就是,就是———” 他用手指挠了挠脸颊,灵熹以为又来了个事精,刚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含糊应付,就听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可以再要一间厨房吗?” 这不在灵熹的意料之内了。她失笑着应允:“自然是可以的。” 翌日,王宫对外开放,子民们翘首以盼新奇的巫术表演。 晚宴上,索恩依着灵熹而坐,两人向台下祝酒后便开始了晚宴。 台下喧闹嘈杂,不会有人注意到上头的私语。 灵熹拿着餐刀正不紧不慢地切着牛排,索恩摇晃着杯里的红酒,支着脑袋喊了她一声:“女王陛下。” 灵熹并无异样:“陛下有事不妨直说?” “呵,”索恩忽然凑到她耳边,摸上她的耳坠,“你已适龄,我为你介绍婚事如何?” 灵熹手指一抬就将餐刀从指尖绕至掌心,另一只手控住他的脖颈朝桌下按,刀尖对准了他的咽喉,上头还沾着半生牛排的血迹。 灵熹冷笑道:“陛下真是醉了,我叫人来送您回去休息。” “我说真的。” 索恩一点都不畏,甚至见到她反抗的举动之后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更为兴奋了。 他用手按住她拿刀的手背更往下戳了些:“我真喜欢你带利爪的模样,别人都没劲。” 灵熹说:“陛下喜欢金银珠宝珍惜物件,我脱下女王装扮行为举止便和平民百姓无异,喜欢的都是寻常俗物,自觉与陛下没有共通点也配不上陛下,还请另寻佳人。” 索恩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像是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蟒蛇。 他说:“你和我的关系可不仅仅是这样,我曾把你从泥沼里拉出来,我们俩都干净不到哪里去。我更愿意把我们俩的‘结合’叫做‘同尘合污,与世委蛇’。” “……哈,”灵熹轻笑着,语调冰冷,“蛇一辈子只敢呆在潮黑的洞窟,哪里敢出来迎明亮的朝阳。” 她抽出手倏地将一旁没动过的红酒往自己的方向泼,红色弄脏了白色的衣领,滴滴答答地在裙上绽放开花。 她将手里的餐刀使劲扭转方位对准了自己,字正腔圆地说:“滚。” 索恩见那刀已经将脖颈的rou压出了一道血痕,故作遗憾又颇为兴味地松开手,道:“那我们下次再议这件事。” 侍女极其上道,见缝插针地给她披上披肩后询问:“陛下,表演开始前我们还是去换件衣服吧。” 灵熹微微颔首,无波无澜地顶着索恩黏腻的注视目光离开了主殿。 出门后,侍女有些心有余悸:“陛下,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 灵熹扯了个笑安抚她:“哪有什么吓不吓的,就是碰到了个疯子,对付他也得疯一点。” 侍女:“我感觉他好像就是喜欢您疯一点,您泼完酒之后他脚边的酒瓶都炸了,估计是因为他那巫术。” 灵熹不作声了,回廊转折处迎面撞上仍穿着巫师袍的明寂。 明寂见到她本来平稳的步子骤地加快,三两步就小跑到了她的跟前。 灵熹经过刚刚的事之后对他们国的人的防备更深,连连往后退了两步,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才开口:“巫师先生。” “我等下要表演了,你不去看吗?”明寂本来有些哀怨的语气在看见她脖子上的红痕之后消散的一干二净,冷峻地接连问,“发生什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去教训他的时候,你要来踹两脚吗?” “无事,”灵熹将披肩捂的更严实,行了个礼后淡然道,“时间快要到了,先生还是早些去殿内准备吧,我国的子民都在等您。” 明寂并没有在意她的搪塞,目光从她的裙摆上移和她对视:“......裙子也脏了,是血吗?” 他目光格外真诚,灵熹小小地叹气:“只不过是酒洒了弄脏了衣服,我正要去换一件,先生不必担心。” 明寂果真松了一口气:“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 “关心则乱罢了,不必在意。” 侍女小声提醒:“陛下,表演要开始了,好像有些来不及了,迟到不太好......” 灵熹抿起唇,心里更加烦躁。 她抬眼看向害她不能及时换衣服的罪魁祸首,他站在原地无所适从,小心翼翼地瞄她,恨不得能把自己的袍子安在她身上。 灵熹莫名地也发不出来火,静了片刻道:“你既然是巫师,有没有咒法能帮我把衣服弄干净?” 明寂惊喜地忙不迭点头:“有、有的!” 他手向前一挥,蓝色的光晕在灵熹身侧浮现,衣服立马就干净了。 灵熹安下心来。 明寂忽然向她摊开手,手中浮现一条翠绿色的碎钻项链。 他脸上带着些红,不知是想将功赎罪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巫术没有办法把你的红痕消掉,但灵药可以,我等表演结束后拿给你!在那之前,你可以用这个稍微遮一下......这条项链,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