③渺若行舟银河,朝暮蜉蝣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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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活着?” “为什么?活着。” …… “滴……滴……”闹钟声打破了这个梦魇。 脖子有点酸痛,好像又在看书的时候睡着了。 我抽出几张面巾纸,挪开桌子上好几本词典垒起的枕头,顺手划开手机,15点30分。 QQ显示有一条未读消息,我点进去,是我同班同学李欣发过来的。 只有一个可爱的阿柴点头的动图,下面还配了“谢谢”两个字。 为啥要谢谢我?我懵逼地往上滑聊天记录。原来是李欣的雅思成绩达标,这学期结束就要出国了。而我出于同学一年的交情下祝贺他成功拿下英国名校的通行证,并开玩笑地让他在学好金融的同时不要把日语丢了。李岢欣出于礼貌也用表情包给我回复了谢谢。 记性越来越差了……半个小时之前的事,我居然都能给忘掉。 我又翻了翻面前笔记满满的单词本,果然脑子里一片空白,又是什么都没记住。 将书本和各类颜色的笔随意推到一旁,我继续百无聊赖地混时间。 刷了会手机,突然觉得有些烦躁,无意间瞟到桌子里侧的笔记本电脑。嗑瓜子追剧似乎是个麻痹自己的不错选择。 两指滑动触摸板,解锁。电脑只是休眠的状态,此时打开后,我用来当备忘录和记录人际交往的电子手账赫然映入眼帘。 我向来是不相信一贯抛弃我的记忆的,自高中和韩柒弦断交,从此就养成了记事的习惯。一些重要的人和事情,怕忘掉就写下来好了。 翻看着最近的记录,散落的日光穿过云照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嘀嗒~嘀嗒~”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脑中却回荡时间流过的声响,提醒着我与今日尽头的接近。面前电脑屏幕已经熄灭,冰冷的机器映出谁的影子。朦胧的暗色中是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毫无表情的面部连皮rou的笑意都懒得伪装,最真实地展现了行尸走rou的死寂无望。 门口传来钥匙拧开门锁的声音。 我转动椅子想看看这个只一张手账里的照片就足够让我惊艳的人。 拎着食材的少年,打开门见我望着他,面上有一瞬间的惊诧,随即转为缱绻笑意,薄唇轻启,颔首道:“奴请主人安。” “夜辰。”我唤出这个名字,似天授吟唱般。 “是,主人有何吩咐。”夜辰还未关门,逆着光,周身都渡成金色,眉眼间的温柔几乎令我沉溺,恍惚间我听到自己回答他。 “救赎我……” “主人,您……”夜辰茫然不解的样子拉回了我的神智,我摆摆手说道:“没事,你忙你的吧。” “门别关,我想看看夕阳。”抬头正对的是一抹殷红色的落日,远处湛蓝的天空浮动着大块的白色云朵,可一靠近霞光处,云絮通通被为火焰一般的嫣红吞噬。 渐淡的光晕就像置身于轻纱般的美梦。可梦终会醒来,就像余晖终究被黑暗同化,太阳不久便要落下。 “主人,可以吃饭了。”夜辰有些小心翼翼地唤我,好像我随时会轻飘飘地会随风而去。 “嗯。” 夜辰做的饭菜,色艳而不杂,香醇而不腻,味鲜而不俗,恐怕星级厨师也无可比拟,于我却觉得过于精致。分毫不差的摆盘,像是无数次机械性纠错,然后一点一滴刻进骨子里训练出来的结果。明明是再生活化不过的日常晚餐,用的也是普通食材,却被做的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我有些怜悯地看着夜辰,他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被这样磨平棱角,本该热气腾腾的生活过得异常冰冷。 夜辰感觉到我的视线,有些不安地抓紧了衣角,“主人,奴,是否做错了什么?” “没有,你很完美。”如果做到极致的好也算是错的话,我是否太过挑剔了。“以后你别自称奴了,也最好叫我名字吧。” “主人,奴……夜辰该死。”他叩头触地,双手和小腿也紧贴地面,曲着的身体也无不显示着这个温润少年的顺服克制。“主人您是大巫祝的嫡亲孙女,巫神的后裔,感应日月,奴……夜辰不敢也不愿自己对您有丝毫不敬。奴违抗主令,请您责罚。” 这还是头一次见着有人在我面前诚惶诚恐,或许之前夜辰也有过,不过我又不大记得了。 晚风静吹,想要努力散去我的心绪。 清辉月色洒在窗前,好久没有去看星星了呢。 “夜辰,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不知道今晚的青草地上会不会有青涩告白的少年和悠扬温柔的民谣小调。 “是。夜深露凉,主人多穿件厚些的毛衣吧。” “围件围巾就好了,就那条黄色的。”我一项不喜欢穿得层层叠叠,觉得厚重,本来压抑再加些东西就无法呼吸了。 夜辰找到毛巾极其自然地上手给我整理了起来,动作熟练又带有一丝微颤的生涩,似是在梦中就进行过千百遍而现在头一次真正做到。我能感觉到他守礼克制中的激动和欣喜,一种全身心献祭后终于得到神明接受的满足和愉悦。 “围件围巾就好了,就那条黄色的。”我一项不喜欢穿得层层叠叠,觉得厚重,本来压抑再加些东西就无法呼吸了。 夜辰找到毛巾就极其自然地上手给我整理了起来。动作熟练又带有一丝微颤的生涩,似是在梦中就进行过千百遍而现在头一次真正做到。我能感觉到他守礼克制中的激动和欣喜,一种全身心献祭后终于得到神明接受的满足和愉悦。 不习惯被人这样对待,但我没有打断他,不单是因为不忍心破碎夜辰脸上的真诚和欢喜,更是隐隐觉得不让他做这些才是对他的伤害,是某种有关他生命的支撑。 今天月圆,没有星星。 在田径场围绕着草地走了几圈,我没有了散步的兴致。月亮的光足以照亮天空,被湮没的碎星便注定不会被人在意。分散伶仃,渺小灰暗,不值一提。 草地最中央热闹的乐队演出也无法掩下我的焦躁低迷,欢乐是他们的,我此时只感受到空洞无趣。 走到台阶处坐下,我从衣服兜里掏出耳机开始打游戏。冷风吹过,夜辰帮我紧了紧围巾,我顺势把脸也缩进围巾下,想要让太阳色的明黄盖住我的阴霾无望。 多少个夜晚,我也是这样在cao场吹风,让时间能够不着痕迹地流走,一遍遍地告诉过自己明天一定要变好一些,其实我只是想熬到黎明。 夜辰乖觉地站在一旁,不着痕迹地帮我挡了些西北方向刮来的寒风。 他站得笔直,视线却只保持在下阶台阶上,因此我可以盯他盯得肆无忌惮。 夜辰的身材比例是真的很好,而且瘦,腰细。 夜辰,夜辰,我反复咀嚼这个名字,夜空中的星辰,不自觉地就再次看向了万里无云的夜空,忽觉得星星好像没那么黯淡了。 “夜辰,你会唱歌吗?”正好是手里一句飞行棋结束的时间,我看着月光问的随意。 “回主人,夜辰在神殿时修习过。”因为是在田径场,我坐的地方也选的偏角落,夜辰直呼我主人也不用太担心被人听见。 他顿了顿,似是在猜测我的心思,“主人喜欢听哪种风格?” “你擅长的就好。“我一向喜欢把难选的东西交给别人。 “是。”夜辰朝我鞠躬后细心地走到我的正前方,让我可以不用侧身去看他。 他在清冷月光下歌唱着,我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柔和了,每一个转音都被勾动心弦随着起伏,朦胧之间仿佛看见封尘了几年的世界劈进一道天光。我伸手想要抓住,却忘了所处的是台阶之上,一旦迈步只会是落个跌落的下场。 “主人当心。” 回过神来我已经被他扶住,有些亲密的接触让我不适应地摸了摸鼻子,而后就是一路无话地回了公寓。 “奴一时恍惚,差点害主人受伤。”夜辰关上门以头触地,以最卑微的姿态跪在我面前。 明明是他救了我。 他此刻脆弱地得让我心疼,鬼使神差地,我抚上他的头顶,柔软得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没事。” 我与夜辰的接触就暂时是这些。一室的沉默,我不是善于交际的人,也就只是偶尔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看看他,几次下来,即使与夜辰对上视线,我也能习惯不闪避了。 只是晚上的时间过得太快,我不得不去洗澡准备睡觉。明明笔记里写着夜辰出现的日子是好几天前,不知怎的,我今日格外觉得尴尬。 好在是租住在校外公寓,不像学生宿舍只在固定的时间段提供热水,我能拖延许多时间。亲肤柔软的珊瑚绒睡衣已经被夜辰整好放在我惯用的衣篮里,他看我从书桌趴回到床上,此时正在给我收拾桌子,座椅也被细心地调转方向推到桌下。 又心不在焉地刷了会视频,我感觉到些许困意,就顺着夜辰的伺候去到浴室,热气的烟雾熏得人很舒服,我喜欢冲热水澡,温热流动的触感能够让我短暂的放空自己,低落的情绪好似能顺着水流从身体滑过。 只是我从浴室出来时,跪候在一旁的夜辰眼神里有点奇怪,被我发现后,却又依旧温柔如春水。 我圈住抱枕整个人蜷在床上,还没有立即睡觉的意思,夜辰于是给我搭了一条毯子。 选了三首音乐循环播放,那种感觉又上来了,被蚕茧细密包住般的无可动弹,我至今也没有找到一丝有效的反抗。 一首古风,一曲戏腔,一支民谣,回响在耳边的是悠扬的音乐,抬头看的是苍白的天花板。 音乐进不了我的耳朵,我被无际的虚无所囊括,能做的只有等时间从我的生命里流走。 好在夜辰替我关了墙壁上的白炽灯,夜色进到屋内加深了我的睡意,朦胧的无意识间,各种画面交相向我冲击而来,到底也比不知道结束时间的煎熬要好过。 只是还不待我彻底沉入梦境,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动我衣服,虽然很小心,但指尖总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触碰到肌肤。尽管温热的感觉挺令人舒服,但我还是有些敏感的抗拒,直到更多的温热贴触上来,迷糊中身体犹豫了一刻自然地去追逐热量的来源。 灯光氤氲,旋律伴耳,窗外月亮高悬夜空,屋内星辰温柔孤寂,似乎不再那么让人窒息。 眼皮渐沉,长夜终尽。 夜辰的眼里有星河,藏着我看不懂的深情,飘渺不敢寻。 而一叶孤舟如我,注定湮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