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里什么都没有，他睡得昏昏沉沉的。 他好像睡了很久，都快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死了。 因为按血魔大君睚眦必报的小性子他极有可能会再次折返给他一记暗杀。 他努力的睁开眼，他看见了一片黑暗。 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还要黑。 可耳边已经响起羽兽叽叽喳喳的声音。 日光终于破开黑暗，照射到他的眼底，他看见了逆光的天使。 可天使不会长着恶魔的尖角。 “兄弟你今天变成特雷西斯的样子可真像……”都要骗到他了。 “……” 见人一言不发，博士眯了眯眼，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他的脸。 “居然是真货……” 他嘀嘀咕咕。 大清早的，特雷西斯不在给萨卡兹开会到他这边来干什么。 还有变形者呢，他怎么不在他身边。 “从今天起变形者大君不再接管监视你的任务。” 特雷西斯抱起他，起身离开了那张破破烂烂的沙发，藏书室已经被血魔大君毁的差不多了，暂时也没有多余的人手来重建这个地方。 “这样我会很无聊，他……他们是个不错的朋友。” 博士像面条一样挂在摄政王的身上，从里到外写满了倦怠。 他又得回那个潮湿阴暗的地牢了？ 希望他藏在砖缝里的零食没有被收走。 “你现在由我接管，衣食住行都在一起。” “呃……没必要吧。” 他保证他不去惹老血魔不就好了。 “我想你惹出这些事不只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特雷西斯抱着他缓缓穿行在维多利亚皇宫的走廊，每个看见他的萨卡兹侍卫与异族仆从都纷纷低下了他们谦卑的头颅。 这座早已易主的宫殿内，已经不会有人发出异议的声音，不然王宫内外无数的白骨即是他们的未来。 “……” 走过第七道门时，博士才逐渐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缩了缩脚趾。 “你总不能严苛到不让俘虏想家。” 他郁闷的说道。 再理智的人也会有感性的时候，他想念舰船甲板上的风，想念库兰塔干员在走廊上踢踢踏踏的奔跑声，想念无论何时都很热闹的休息室，还有…… 他从石棺中醒来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不在旅途奔波的也就没几天，可就是这短暂的美好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一片从树叶间逃逸的光斑照耀在摄政王的脸上，下一秒，他的后颈抵上了一片薄薄的利器。 他停下了脚步，这里‘恰好’没有站岗的侍卫。 今天日光正好，很适合杀人灭口。 博士还是那样笑着。 他病弱美丽的脸很具有迷惑性，就是这样一张脸在一个月前当着所有萨卡兹将士的面用匕首抵住他的咽喉，让他停止飞空艇与碎片大厦的对撞，并且放走罗德岛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知道这片金属对我没用。” 特雷西斯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他的致命伤已经痊愈，不会有下一次被要挟的机会了。 “所以这次是我在求你。” 博士搂住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宛如情人一般撒娇。 吹摄政王的枕旁风他还是第一次，先让他练习一下。 书签磨成的‘匕首’还抵在脖子后面，这样的‘枕旁风’不是谁都能经受得起的。 “快答应，我的手酸了。” 俘虏厚颜无耻的说道。 摄政王殿下没理他，直接将‘凶器’捏成碎片丢至路边。 有什么条件等到了床上再谈吧。 ＊＊＊＊ 【议事厅】 “特雷西斯……这就是你所谓的‘处理’结果？” 老血魔的额头蹭蹭蹭爆出几根青筋，他指着对面安稳端坐在摄政王身边的兜帽人忍无可忍的说道。 “……” 兜帽人浑身被他那身罗德岛的黑蓝制服包裹的严严实实，连手指头都没露出一根，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浑然不觉自己出现在卡兹戴尔诸王庭会议的议事长桌上有什么不对。 “他现在听不见也看不见，您不必多费口舌对付他。” 特雷西斯说道。 在来之前他就将俘虏的五感封闭了，他会这样一直安静的待到会议结束。 总比他一个人在屋里闲得没事干又想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sao点子好。 “你该直接砍掉他的四肢，弄瞎他的眼睛，再把他的舌头剪掉，或许这样我才能勉强容忍他与我平起平坐。” 血魔大君咬牙切齿，眼眸似乎都有火在燃烧。 “异议，我反对。” 年轻的女妖之主举起了变形者的牌子。 “我不允许您在我的面前贬低罗德岛的人，况且您的器量未免也太小了点，您在若干年前造访女妖领地的时候我的母亲可没有同意您擅自偷吃她的东西，请不要恶人先告状反打一耙。” “住口！” 老血魔转头看向议事长桌上多出的那一个玩意儿。 呵，年轻无知的小女妖，诸王庭的叛徒，特雷西斯真的是脑袋坏掉了才会让叛徒加入了这次的会议。 “这次我是代表罗德岛来行使使者的工作，能看见博士完好无损的坐在这里我很高兴，希望接下去的谈判也能顺利的友好的进行。” 同样穿着罗德岛制服的logos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的骨笔，和情绪激动的老血魔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如果罗德岛真的是报以真诚的态度前来谈判，我想摄政王殿下会考虑更深度的交流。” 赦罪师笑的令人不悦。 在什么时代医生总是收到欢迎的，矿石病的特效抑制药现在已经变成了各国收买人心的利器，特别是对于萨卡兹来说。 “免了，我这次主要是来给博士送生活用品的，以及我还要代替罗德岛的领袖阿米娅小姐确认博士身心健康是否受到损伤，这很重要，恕我无法相信你们的片面之词。” logos死死的盯着博士，试图从他身上找出异样的肢体语言。 如果是这群心理变态的萨卡兹老东西的话，博士或许会被严刑拷打，折磨的奄奄一息，然后可怜的在地牢抱着潮湿的干草勉强入睡。 “……” 小女妖虽然没有明说，但其余几位都明白他想些什么。 但你对自己家的人是什么几掰德行你自己心里就没点逼数吗？ 事实就是自从博士被他们俘虏后，诸王庭的鸡飞狗跳就没有停歇过，他们平常更多的在想的是那位无所不知的凯尔希勋爵到底是怎样镇住这个家伙的。 会开到一半，原本一动不动的博士忽然开始左右四顾，他先是伸出右手摸了摸赦罪师首领的胸，然后再伸出左手摸了摸摄政王殿下的胸，两边一比对，他果断往左边的膝盖上倒了下去，紧接着他们便听见细小的鼾声从桌子下传来。 “博士还是这么可爱。” 小女妖感叹的说道。 “……” 你tm醒醒！ ＊＊＊＊ 估摸着会议大概要开很长时间，博士干脆打起了盹，他感觉到特雷西斯的手覆在他的脖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像是在撸家养的小兽。 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摄政王的寝宫，在招惹血魔大君惨遭袭击后，他一直和特雷西斯住在一起，算起来也有两个月多月了，他被俘的时间则是更长。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第一次穿回了自己的制服，然后在一个地方坐了很久。 特雷西斯同意他的‘条件’了。 不过不是送他回去。 具体看负责谈判的人能争取到多少便宜，来的人大概率应该会是logos，他的身份比较合适，也更熟悉萨卡兹王庭之间的交流方式。 【您已经醒了吗？】 门外传来曼弗雷德的声音，萨卡兹敏锐的听觉能让他第一时间察觉到寝宫内的响动。 博士揉揉眼，门打开了，年轻的小将军抱着一些零碎的东西走了进来，宫殿侍女拉开了厚重的窗帘，让他能够看清那些‘礼物’。 一叠写着小干员们祝福和想念的贺卡，他常用的梳子，指甲刀，发圈，换洗衣物…… 总之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或许有，也在到达这边之前被销毁丢弃了。 他咬住一根发圈，将脑后又长长了一点的白发束起，这会让他看上去精神一点。 “怎么样？” 他抬头问曼弗雷德。 “很好看。” 曼弗雷德的眼神却没有和他对视。 这些是从罗德岛那边接收的一部分已经检查完毕的物品，其他东西还有很多，等检查通过后会分批送过来，看上去就好像罗德岛已经完全放弃了博士这枚意义重大的棋子。 “那要不要亲一个？” 博士又想调戏他，他看上去永远比他这个俘虏想的更多。 “您只是想看我无法拒绝您的样子。” 曼弗雷德抓住他的手。 他感到了不安。 他作为战胜方不该有这种情绪，维多利亚现在是他们的了，博士也是，很快这片土地就会改名为卡兹戴尔，博士也会成为战利品永远属于卡兹戴尔。 战争马上又会开始，按照计划他们会连续攻下乌萨斯，莱塔尼亚，卡西米尔……博士可以随着他们去往更大更广阔的地方。 他与特蕾西娅殿下所描绘的理想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展现在他们眼前。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多年之后也会有平和安定的人们会理解他们迄今为止的努力，博士也是。 是的，他总是那么想。 可是这场会议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logos说了什么？” 博士静静的望着他。 …… 久久的沉默后，他也没能得到回复。 “兄弟，他还年轻，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一下。” 曼弗雷德走后，熟悉的毫无起伏的声线忽然出现在耳边，变形者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在了他的身后。 “好久不见，你去哪儿了？” “被派去了乌萨斯。” “真要打吗，我还以为他只是说说的。” “没那么快而已，那边太冷了，我们都要冻成‘冰棍’了。” “哈哈，好冷的笑话。” 博士看着变形者和滩烂泥一样在他的膝盖上流动，他都不知道他不在的日子他有多无聊，特雷西斯只差把他拴在腰上。 “对了兄弟，我们给你带了礼物。” 变形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把手插进自己的腹部左掏右掏，最后咕叽一声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和他一样戴着兜帽的史莱姆幼崽。 “我们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他郑重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