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归凝翠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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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宅大管事王喜安正候在马车旁,见杨嬷嬷扶着芳琼踏出马车,急忙上前作势要磕头问安。 芳琼可不能让舅父跟前第一人王大管事真的磕头,急忙虚扶,亲昵道:“王叔不必多礼!” 王喜安四十来岁,自小便一直跟着舅父,做事极为周全。 这些年舅父忙于生意东山再起,芳琼母女俩在西华观的一应生活所需全靠这个大管事一手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如若不是蒋宅始终护着芳琼母女,那余府的二夫人还不知在西华观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翠红见蒋宅来接三小姐的阵仗如此浩大,而余府不过派了一辆陈旧小马车,而且还被二夫人母女做了好几道手脚,只觉得一张脸火辣辣的烧得慌。就连赶车的老丁头都一直垂着头,啪嗒啪嗒抽着旱烟,没脸抬头。 堂堂从六品朝廷命官,大女儿的婚事里里外外都需要外祖家帮忙cao持,小女儿的衣食住行皆需舅父舅母出钱出力。 这些事一直是帝都的笑话,余唯庸一叶障目需靠着二房的三品官岳父升官发财,即便听到了别人如何评价和嘲笑又如何,还不是假装听不见? 瞧这小女儿回府的派头,沿途护送的全是四乘奢华大马车。 如若不是第一辆绿顶红漆一匹马拉的吱吱呀呀的小马车上标注着官职和“余”姓家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蒋员外的女儿回府呢!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吃瓜群众。 进城时车队后面已经远远地缀了数名好事者,边走边大声给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讲述余大人宠妾灭妻的“奇闻逸事”:什么妾室进门之前就怀孕了呀;什么妾室娘家势大把身怀六甲的正妻赶去道观了呀;什么妾室在余府作威作福摆夫人的谱啊;什么正妻诞下嫡女妾室死活拦着,七年才让嫡女上宗牒呀…… 这些陈年旧事再一次被翻出来被帝都的吃瓜群众津津有味咀嚼了好几天。 …… 余府地处帝都南城一处小巷子中,是一栋三进三出的宅子。 这一片鱼龙混杂,有各行各业的百姓,也有小官小吏,住户多为赁房而居。 在寸土寸金的帝都,哪怕是像南城这样的平民区,如若不是有权有势非富即贵者,普通官员想以微薄俸禄买一栋宅子,一辈子不吃不喝存下的钱恐怕只够买一个巴掌大的院子……中的一口井。 余府是南城住户中少见的“自家院子”,这使余唯庸大人在同僚面前非常直得起腰,毕竟朝中六七品官员中有房有车的非常稀少。 二十年前余唯庸从永州乡下不远万里来帝都打拼,恰逢乱世,帝国烽烟四起,前朝小朝廷在军阀环伺中小心翼翼求生存。 不知他走了什么门路,在北城门找了个捉刀握笔的营生,勉强跻身从九品的小吏,好歹也算是官身了。 之后各诸侯间战火一触即发,民不聊生。 余唯庸成功在帝都生存了下来,新朝建立后他不仅升了官修了新宅子置了好几处产业,还娶了娇妻纳了妾室,也算是人生赢家了。 如果……娇妻没有怀着身孕在西华观出家的话…… 当初芳琼母亲非常硬气,本想带着大女儿芳琳一起出走,奈何余唯庸不知是碍于面子或碍于仅存的夫妻之情,抵死不让带走大女儿,甚至还动用了官府力量对蒋宅进行施压。彼时蒋宅外祖父刚刚去世,大厦将倾,过得很是艰难,毫无还击之力。 余唯庸幻想着能坐享齐人之福,并在发妻面前信誓旦旦保证会对女儿好。芳琼母亲势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从余府脱身再绸缪其他。 结果……呵呵,有后娘就有后爹,如若不是有外祖家罩着,大阿姐芳琳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拆了拆了……”芳琼听到一阵喧哗,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本想探出头去看,探到一半,突然想起如今自己“官家小姐”的身份,便凝住了身形,回头招呼坐在马车角落里直打瞌睡流口水的小丫头:“小扣子,下车去看看。” 小扣子睡眼惺忪直起身来,懵懵懂懂:“啊?小姐,到了吗?” 芳琼:“……”她叹了一口气,小扣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反应太慢,她无奈地重复,“你听听,外面似在打架!” 小扣子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圆墩墩胖滚滚的身体立马矫健无比地消失在马车前,下车看热闹去了。 芳琼:“……”这小扣子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凑热闹了! 原来是冬瓜巷的路口太窄,马车太宽了进不去,大管事王喜安正在指挥家丁准备拆巷子口的土墙…… 芳琼脑中突然闪过一些不好的画面,好像是强拆土墙事件引发了极为不好的结果。 她立即高声吩咐随侍在车外的蒋宅家丁:“赶紧让王管事停下!快!快!” 芳琼舅父蒋伯达近几年生意顺风顺水越做越大,跟各州军队和皇宫内院都有大笔生意往来,隐隐有做皇商的架势。 但是千里之堤,溃于蚁xue。芳琼似乎看到蒋家下人们因家主富可敌国,行事越发跋扈,引人猜忌。 芳琼“看到”以后好像就是因为这一件不起眼的拆墙小事,导致舅父被人参劾“横行乡里”,皇帝虽然没有因此治罪,但舅父也因此失了圣心也失了做皇商的资格。 类似这样“预知未来”灵光乍现的事件,这几年出现多了芳琼也已经慢慢习惯了。 最近几日脑中闪过的画面越发多了起来,也越发清晰,仿佛自己曾亲身经历过那些事情,是印在脑海中封存的回忆一般。 之前有几次“灵光乍现”,跟预测的结果相比倒是能稍作改变,有几次她明明努力了,结果还是无法改变,她也无能为力,只能袖手旁观。 关于这些“灵光乍现”,见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她也总结出了规律,总是在特定条件下才能触发,事先并不知情。 情急之下所做的选择,结果有好有坏很难预料。 这一次阻止还算及时,蒋宅家丁之前也是虚张声势,并未真的上手拆墙。 王喜安本想着拆墙也是想帮三小姐在余府立威,当三小姐来阻止时他才发觉自己这事确实做得太急躁欠考虑了一些。 巷子口的土墙并非余府一家的,而是冬瓜巷四五户人家的共有财产,如若强行拆除,就得罪了整条巷子的人家。 虽说这些人家都是普通百姓,但三小姐初次回府便得罪左邻右舍总是不好的!是他思虑不周了! 王喜安对团团围过来的百姓连连拱手致歉,围观群众见他衣着华丽,举止也算有度,也无人怪罪于他。 只是十余辆豪华大马车堵在巷子口的热闹场景毕竟难得一见,街坊们扶老携幼围着马车看热闹,毫无散去的意思。 按理说如此之大的动静,余府里应该早已被惊动了,况且三小姐今日回府的消息门房也应该知晓,此刻余府大门却一直安静地紧闭着。 去拍门的小扣子一脸忿忿地回来了:“那个狗眼看人低的门房居然说老爷回府才开大门,让小姐绕道走角门。他们余府只有巴掌大,那角门不就是丫鬟婆子走的后门吗?哼!” 芳琼此时正斜躺在马车里边吃果脯边看书,闻言忍不住轻笑一声:“好个下马威!本小姐不伺候了!走,回蒋宅去。” 王喜安巴不得听到这话,响亮地应了一声,高声对看热闹的乡邻道:“余府嫡三小姐回府,门房不给开门,只能回外祖家暂住。” 于是车队浩浩荡荡在围观群众的目送下掉了头施施然往西城去了。 门房迅速寻了个婆子把这消息报告给正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的杨氏:“夫人,三小姐没从角门进,像是……回去了!” “回哪儿了?”杨氏漫不经心地问道。 “呃……看门的老李头没说去哪儿了!”那婆子本来以为夫人听到这消息会高兴,一高兴说不定会给几个赏钱,没想到夫人看上去毫不在意的样子。 “下去吧!”杨氏挥挥手,像在驱赶一只聒噪的蚊子,走了好,管她去哪儿了,只要不回余府碍眼就好! 那婆子刚刚下去,从角门赶回来的翠红又来禀告:“夫人,三小姐去蒋家了!” “什么?”杨氏一惊,从卧榻上直起身来,“你说她哪儿去了?” “去……蒋家了!”翠红表面上看浑身打着哆嗦像是怕极了,心里却很是鄙夷:有胆子不让人家进门,人家去外祖家了你又怕了? “你怎么不拦着她!”杨氏杏眼一翻,怒视翠红,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 “奴婢……拦不住,蒋家派了二三十家丁……还派了十几辆大马车去接三小姐,就连王大管事都去了!”翠红立马“噗通”一声跪下了,这位如夫人喜怒无常,该服软时要及时服软,否则…… “砰”杨氏手边的茶具飞到翠红脚边,碎成了渣子,伴随着一声怒吼:“长本事了!最好永远别回来!” 消息提示 我知道了 Copyright? 2008-2022 www.tadu***** All Rights Rese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