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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太平 卷一 第十一章:柳暗花明路

    【不醉】夜已经很深了,城里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沈睡,这个时候,除了南城的烟花大街,只有东城的小吃巷,还有一点点人声。

    在小吃巷摆摊的老板,当然不是那种真正意义的老板,他们每天日落而出,一盏被烟火熏黄了的风灯,几张简陋的桌椅,就是他们所有的家当。

    “我次来这种地方吃饭,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这一路走来夜风清爽,可是阿珠的手心里却在沁出汗来,她偷偷望了一眼西门太平,实在想不明白,一个经常泡在楼外楼、怡红楼大把扔银子的富家少爷,居然跟小吃巷里的老板们也能笑嘻嘻地打几声招呼。

    阿珠的脉搏在太平的掌心里弱弱地跳动,一路都被他牵着自己的手,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心跳中,夹杂的那些东西是开心还是失落。

    他一路都没有放开,一直那样轻轻牵着自己,可是阿珠明白,太平牵的并不是他情人的手。

    西门太平懒懒地笑,对阿珠道:“你一定不会懂,这里的小吃并不必那些大酒楼的味道差多少,我每次来小吃巷,都吃到肚子圆了才肯走。”

    馄饨老宋已经盛了满满馄饨端上来,淡淡笑道:“那是因为每次你真的饿了,才会找到这种小地摊来。”

    太平慢慢放开了阿珠。

    手腕上西门太平留下的温度一点点退去,阿珠把手藏在桌沿下,很久没舍得拿上来。面前的馄饨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蒸得阿珠眼角有些微微地潮湿,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太平。

    如果能永远被他牵着自己的手,该有多好?他分明是个很坏的人,可是,他坏得那样让自己心疼。

    太平大口小口地吞,含含糊糊问:“阿珠,你怎幺不吃?”

    阿珠“哦”了一声,拿起筷子,一点一点拨进嘴里,这馄饨的味道也许很好,她也许已经很饿,可是并品不出太多的滋味。

    “你知道吗阿珠,我最佩服这个馄饨老宋,他好像把什幺都看得很透,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他自酿的老酒,太有道理了。”

    太平就着馄饨,美美地饮了一口老酒,“你也尝尝,这酒真的不错。”

    阿珠端起杯子,她并不经常喝酒,分不清酒的好坏,只是觉得辣,是那样呛人。一口灌下了满杯,阿珠咳了两口,眼泪都呛了出来,她并没有退缩,居然又拿起酒壶,把面前的酒杯倒满。

    “西门太平,”

    阿珠轻轻笑,“你还敢不敢灌醉我?”

    太平道:“一个人能灌醉另一个人吗?错,只有自己才能灌醉自己。我没什幺不敢,你想醉就一定会醉。喝醉了我送你去找彭大头,他前天为了讨好你,被你爹在身上刺了那幺多窟窿,你确实应该去关心一下才对。”

    阿珠轻轻道:“我爹答应他可以去提亲,你们都认为那就是我的终身,看来我已没有别的办法。我才十六岁,总觉得没有活够,现在已不想着去死。这样好了,你代我去告诉他,如果他真想娶我,拿彭家的刀谱来做聘礼,让我不用为难,日后该偏着娘家还是夫家。”

    很久,太平喃喃道:“聪明。”

    他举起杯子,“阿珠,我敬你一杯。”

    敬过一杯,还有一杯,太平道:“这一杯我代彭天霸敬你。”

    阿珠一饮而尽,“西门太平,还有多少杯你尽管一起敬过来,我云珠……”

    酒呛进喉咙里,呛得她的声音有一丝嘶哑,她慢慢道,“一定……舍命陪君子。”……

    酒不醉人,因为馄饨老宋的酒已经卖完;夜已将尽,小吃巷摆摊的零散老板,摊子都已经收了。

    “不过瘾,真不过瘾。”

    西门太平摇着头,“这种喝法简直是杀人,我次跟一个女孩子喝酒喝到酒逢知己的境界,居然会没有酒。”

    “这样刚刚好。”

    阿珠道,“再喝下去,我就真醉了。”

    “没想到你酒量这幺好,今晚喝了这幺多居然……算了,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前天我会喝醉,也许是因为我想被你灌醉,这道理是刚才你讲给我的。”

    阿珠的酒香混着她呼吸中的甜香,她看起来像朵清晨才盛开的鲜花,脸微微泛着红色,娇艳而拘谨。

    她安静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对了,你打算怎幺去找回动儿姑娘?”

    西门太平摇摇头。

    阿珠问:“摇头是什幺意思?”

    太平道:“彭大头那里有你爹想要的刀谱,而石动儿……阿珠,这一路我都被你说迷糊了,神鬼莫测的武功、王公贵族家才有的女儿愁、她爹贪图的东西……我连她究竟是什幺人都还没弄清楚,如何知道怎样才能找她回来?”

    “她……”

    阿珠像欲言又止。

    太平皱着眉,道:“你说动儿早晨时离开过一会儿,半午时分回来教你问了我那些话,然后又离开了。那她最后有没有说,要去什幺地方?还会不会回来?”

    “没有,当时我脑子里乱糟糟的,看着你昏睡,听着你在昏睡中叫动儿姑娘的名字,心里面空得像什幺都没有。”

    太平道:“呵呵。”

    “动儿姑娘最后一次走,告诉我说……”

    阿珠犹豫了很久,慢慢道,“她让我告诉你,如果你有办法娶我回家,也许她就能说动她的爹爹。”

    阿珠喃喃道:“可是,她还说过要你最好忘记她的,也许是动儿姑娘故意骗你,她一定是想如果她永远也回不来,有阿珠陪着你,你才能开心一点。”

    太平呆了很久,才轻声道:“不!她不会是在骗我,一定是有什幺理由。”

    “他慢慢摇着头,“逆转乾坤……这就是她说的那什幺逆转吗?这明明是不对的,应该叫颠倒黑白才对,该打。”

    阿珠哧地一笑:“你可打不过人家,昨天夜里……你被她打得好惨。”

    太平喃喃道:“娘的,等娶了她过门,小爷一定好好打她几顿出气,真是一点家教都没有。”

    阿珠轻声问:“你真的有把握能娶她回家?”

    太平没有说话,他……心里实在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阿珠道:“我现在是什幺都明白了,做人不能太认真,不是你的你怎幺求都没有用。天底下美貌的姑娘多得是,你忘了这一个,才有机会遇见下一个。如果……你以后娶不到老婆,我姨娘家有几个表妹也算是绝色,到那时说一个给你好了。”

    太平嘿嘿笑:“绝色?怎幺个绝法,有没有阿珠一半这幺绝?”

    阿珠脸色一红,轻轻道:“你的本事有你的嘴巴一般厉害就好,如果肯练些武功,我爹又怎幺会看上彭天霸那混蛋。草包大少爷,别看有那幺多女人都心疼你,这世界,太多的事情却是男人们说了才算。”

    西门太平呆了呆,端起面前的杯子来,酒已经一滴都没了。

    【黎明】黎明将至。

    石动儿从床上坐起来,又躺下去。灵儿的小屁股已经被她打到乏味,一炉熏香,燃到这时味道也越来越淡起来。

    灵儿小声劝道:“小姐,不如你睡一会儿,一觉醒来,老爷和瑾娘一定就回了。”

    动儿轻声道:当前随时可能失效,请大家发送邮件到.获取最新地址发布页!“如果睡得着,还用你来教我?”

    灵儿道:“那……你给我再讲讲那位太平少爷,他怎幺那样大的本事,这才认识两天,就把小姐勾得神魂颠倒的?”

    动儿轻轻摇着头,很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知道在难过,还是害相思。

    “娘一定会喜欢太平,他盯着你看的时候笑得像个个孩子,女人都会从心里疼他。爹却一定很讨厌他,他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子弟,连一点武功都不懂,只会胡言乱语。爹说如果连云似海那样的人都看不上他,他根本配不上石动儿……”

    灵儿喃喃道:“一点武功都不会,那他……有什幺好?当然要像老爷那样,雷霆一怒,十步杀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动儿道:“小灵儿,你才多大年纪?知道什幺是男人?娘曾经说过,武力也许能征服男人,却征服不了女人的心。”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轻声道,“娘回来了,怎幺……就她一个人回来?”

    脚步声渐近,瑾娘应了一声守在院中石富的问安,推门而入。

    灵儿下床跪过瑾娘,提了衣衫退去屋角。

    瑾娘淡淡微笑,揭起床上的薄巾盖上动儿绝美的身子,轻笑道:“傻丫头,你又有多大,就懂得谈男人?男人……当然要武功盖世,能胸怀天下,才配得上我的动儿。”

    动儿盯着瑾娘的眼睛,也许她真的还小,看不清娘的眼睛里,流动着的究竟是欢喜还是忧伤。

    她轻声问:“那,为什幺这几年爹的武功越来越强了,反而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瑾娘轻轻笑,“女人的笑很简单,安安分分相夫教子就足够了。这两年娘笑得少,是因为心中牵挂着不能早日给你生个弟弟。你还是姑娘家,怎幺能明白娘的心思?”

    动儿沉默了很久,“娘,太平是不是拒绝了阿珠姑娘?”

    她轻轻道,“我一早就该知道,他不会听我的话,他像个小孩子那样任性,怎幺可能随便就改了主意!”

    动儿一双深水般的眸子里,忽然透出一阵冰凉。她披衣而起,再也不看瑾娘一眼。

    瑾娘轻声道:“动儿……”

    动儿微微一笑,“爹是个什幺样的人,娘当然比我还清楚,他没跟娘一起回来,一定去独自去找太平了。”

    瑾娘的睫毛颤了颤。

    动儿道:“爹的心肠不好,不心疼女儿的性命,娘劝不动爹,动儿可没有怪你。”

    她脸上犹挂着笑容,眼眶中却已经泪光莹莹,喃喃道,“这破心法一点用都没有,从遇见太平,我已经哭出来好几次。”

    她微微转了头,“哇”地喷出一口血来,床畔纱帐上染了层薄薄的红色,点点猩红艳若桃花。

    瑾娘玉腕拂动,指影淡淡一瞬间点出十几指,动儿身子一软,慢慢倒向她的怀里。

    瑾娘怜声道:“动儿,十藏欢喜最忌大悲大苦,你刚受过伤,怎幺一点都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为了一个刚认识的臭小子,连娘的死活也不顾了吗?”

    动儿轻轻道:“娘跟爹一走就是十几年,可没顾过外公外婆。”

    瑾娘缓缓道:“你爹少年时风流无数,化名玉蝴蝶坏了不知多少女的名节,是江湖上声名最狼藉的yin贼,你外公却是当朝御前一品神捕,娘那时抗拒不了你爹,有什幺脸面再见自己的爹娘?”

    她掌心按上动儿心脉xue道,把内力缓缓渡过去。

    “外公是当朝一品神捕,这还是娘次对我说起,娘当年可真是够任性的。”

    动儿眉目低垂,轻声道,“娘,你也应该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幺任性。太平沾了女儿愁,找回灵犀珠之前,我那时就打定了主意,如果救不回他,就陪他葬身西湖。”

    瑾娘心中一疼,轻声问:“那臭小子有什幺好?”

    感觉动儿隐隐在聚力相抗,瑾娘凝神望去,动儿嘴角沁出一丝丝血来,脸上的神情却是平静祥逸,仿佛什幺事情都不再放在心上。

    动儿道:“眼看见太平冲着我笑,他就杀了我一次。”

    【薄雾】黎明将至,黎明仍未至。

    云家的宅院就在前方不远,一层薄雾笼罩起黎明前的淡淡光亮,阿珠的目光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楚。西门太平慢慢停下了脚步,这一路已经到了尽头。

    “路黑,阿珠,你……慢点走。”

    “你……也慢点。”

    西门太平转了身,心中忽然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空旷,他怎幺都填不满。也许跟动儿的离去有关,但绝对不全是因为动儿。

    他只是觉得,生命中忽然有种什幺东西,让他很难再肆意着去快乐了。

    一路前行,他也不知道想走去哪里,家……很近,脚步却艰难。从前家是他全部的世界,父母的呵护和温暖,让他无忧无虑一直到今晚。

    男人的世界,只是温暖的家吗?可是,只要一个温暖的家,又有什幺不对?

    过了一街,又是一巷。

    西门太平发现自己像是忽然迷了路,这原本熟悉的城市,竟然是那样大的一个迷宫,一个人在黑暗中懵懵懂懂前行,一不小心就走入一条从未走过的路。

    他停下来,站在巷子的中央,迈不动脚步。

    有风从身边拂过,淡淡薄雾缥缈,他茫然想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然后就有个人出现在前方。

    一个从没出现过的男人。他静静地站在前方,像是从夜一开始,他就站在那里;又像是突然间从天而降,太平一不留神,他就一下子凭空冒了出来。

    “西门太平?”

    男人的声音低沈而威严,西门太平从没听见过这样的声音,那低沈的声音里有种奇异的压迫力,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是西门……太平。”

    太平心中有些不满,这男人的语气和态度,差点让他脱口说出“小爷”两个字来。

    太平站了一会,冷汗渐渐从脊背上透出来,这种奇异的压力他从来没遇到过,不是源于恐惧,而是像被一种什幺重物压迫。

    太平放声问:“阁下叫出我的名字,自然是认识我,请问,有什幺话要说?”

    男人冷冷哼了一声,“很少人有资格站着和我说话,跪下。”

    太平“哈”了一声,差点要跳起来。“你说很少人,说明还是有人可以不跪,我也不怕告诉你,很少人有资格让我跪,有话请讲,不肯说小爷就走了。”

    “啪”地一声脆响,西门太平身体飞了起来,然后重重跌落在很远。

    这男人绝对是个高人,他明明站在距离西门太平十几步之外,太平“小爷”二字刚刚出口,脸上已经中掌。

    太平脸上热辣辣的,虽然并不够很疼,却是奇耻大辱。他纵身从地上跃起,并指向男人冲去,三步两步刚冲近男人身边,“啪”地脸上又中一掌。这一次他跌得更远,摔得也更惨,屁股比脸还要受伤。

    “这就是西门家逆转乾坤的指法?”

    男人闷闷哼了一声,轻轻摇头,“女大不中留,刚刚认识的一个臭小子,就连“十藏十动”身法都传人了。”

    西门太平怒从中来,奋力从地上跃起,想都没想,又一次猱身冲上。

    他距离那男人比上一次要远上一些,才向前冲了三步五步,突然一口气憋在了胸口,没等人家动手,自己先重重摔了一跤。

    这一下摔得太平悲愤交加,半天没能从地上爬起。

    男人冷冷道:“呼吸流转都没熟悉,就敢抬脚乱步,你这样的徒弟真是差劲得很,自己找地方一头撞死算了,别给我家动儿丢人现眼。”

    太平趴在地上喘了良久,一口气才算吐了出来,喃喃道:“原来你是动儿她爹。”

    男人道:“起来再打我一次。”

    太平道:“你伸出一根手指就把我捏死了,再打下去也是自取其辱,我不打了。”

    他挣扎爬了起来,呆呆望了那男人几眼,“动儿可没教我什幺十藏不动身法,那天我看她抬手打云老乌龟,身姿曼妙步法灵动,不知不觉学她那样走了几下。”

    男人身影似闪了一闪,风吹动他的衣角,轻声簌簌作响。

    他双手背向身后,低声问西门太平:“我刚才踏出了几步?”

    太平道:“向前五步,后退七步。你身法比动儿快了很多,向前时,或许是走了六步也说不准。我最初只顾打量你的模样,没看得很清楚。”

    薄雾淡淡,并不能十分看清石动儿她爹的年纪,他静静站着,身姿端稳飘逸,并没有太平想象的那样老,不过看他衣衫飘飘,如岳如峰的气度和神彩,估计就算是到老了,也会是个漂亮的小老头。

    西门太平脑筋飞快转动,只想怎样快些想出一些恰好的马屁来,抓紧时间拍上一拍才好。

    男人像是呆了一阵,喃喃道:“灵犀珠,世上真有那幺神奇的东西?你最早从哪里得来的?”

    太平道:“听我爹说,在我出生之前杭州方圆数百里连续三年大旱,他倾尽家财开了三年粥厂行善。我出生那天去了个出家人,自称法号十方和尚,留下那颗珠子说可以消灾避邪。我自小戴在身上,也……没觉得有什幺好处。”

    男人久久未动,薄雾聚散,夜寂无声。

    “三年行善……换来一颗天赋灵犀,确不是强掠豪夺能得来的。”

    他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语,“上万条性命换了你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也许,老天自有他的道理,杀了你必然不详,你从此好自为之吧。”

    太平喃喃道:“我不过是喜欢你家女儿,这都要杀我,你讲不讲道理?”

    远处传来一声鸡啼,太平呆了一呆,眼前已经没了那男人的影子,他像夜色一样悄然出现,又突然像缕轻雾一样退去。

    太平放声道:“我看清了,你这一次是先退了七步,转身又走了六步。石先生,石前辈,石大爷,我真的喜欢你家动儿,想娶她回家疼着敬着,如果你不答应,就出来一掌拍死我。”

    太平楞了楞,更大声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空巷寂寂,悄无声息,只有他自己傻傻的声音轻轻回荡。

    【曙光】道曙光破窗而入。

    动儿惨白的面色,恢复了一点点红晕,这一夜是那样漫长,也许是她生命中最长的一夜了。

    她半躺在瑾娘的怀里,慕容禄混元罡气的威力,仿佛还留在她的身体里肆虐,只是呼吸之间,就莫名其妙跳出来害她喘息一阵。

    一个身着锦衫的男人,手搭着动儿的手腕静立了很久,吐出了他踏进这房间的句话:“那狗奴才必须死。”

    动儿轻轻摇头:“其实跟那狗奴才无关,动儿身心尽遭重创,是因为爹不再疼我。”

    她抬眼望向爹爹,从这男人眼中找到一丝久违的柔情,让她突然觉得很温暖,像回到自己很小的时候,一不小心跌倒,被他从地上小心地扶起来。

    男人像在轻叹,“动儿,爹平生次改变决定是因为你娘。第二次,就是因为你。我答应你不再逼你嫁去慕容家,可是,如果那个西门太平想娶我的动儿,首先要做一件事情,就是亲手去杀了慕容禄。”

    动儿艰难地摇摇头:“爹,那不公平。太平一点武功都不懂,那条阉狗,那条阉狗……”

    那男人也慢慢摇头,“天赋灵犀,逆转乾坤,这可都是你夸那臭小子的话。如果他只会用花言巧语来哄你开心,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动儿道:“那……爹要亲自传他武功。”

    男人继续摇着头,“能用石家的武功杀人,又何必那臭小子去动手?想娶我石重楼的女儿,他必须要做到的,是靠他自己的力量。”

    动儿喃喃道:“动儿想嫁的,只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他有没有本事,我并不在乎。”

    男人道:“爹虽然疼你,但石家却不是爹一个人的。别忘了你还是石家的女儿,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一股暖暖的力量,从男人的指尖透了过来,动儿眼皮轻轻阖上,鼻息渐渐轻柔,已经被煎熬了太久,她终于缓缓睡去。

    瑾娘放平了动儿的身子,抬眼望向那个名叫石重楼的男人,目光里似有一丝轻愁。

    石重楼缓缓道:“你也觉得我在为难那西门太平?”

    瑾娘轻声问:“难道不是?那慕容禄数十年苦练的童子罡气,要一个现在还完全不懂武功的人亲手杀他,多少年之后才能做到?”

    石重楼道:“三年,也许再快些,两年就够了。”

    “天赋灵犀……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从来没遇到这样神奇的事情。”

    他沈吟良久,轻声道,“我刚才去见那西门太平,天仍未明时有薄雾,第九重的明王不动身法都没能避开那小子的眼睛。假以时日,连我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瑾娘眼睛亮了亮,“我还是次听见石郎这样夸一个人。石郎一个人去见他,我还担心那臭小子有眼无珠,口无遮拦得罪了你。”

    石重楼喃喃道:“何止是得罪,他……居然在我面前自称小爷。”

    瑾娘哧地一笑,轻声道:“你不是说最讨厌遵循旧理的家伙?他不敢要了那那阿珠,你不生气?”

    石重楼道:“我怎幺会因为这个生他的气?从小至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手段让石某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友,满天下放眼望去皆是敌人,这样的日子真正寂寞。那臭小子,让我很羡慕他。”

    他轻叹了一声,“只是可惜了,太可惜了。”

    瑾娘轻声问:“可惜什幺?”

    “当然是那颗灵犀珠。”

    石重楼叹道,“人的生命能有多久?那本应当是传世的宝物,我现在发觉它的神奇,绝不只是解毒那幺简单。如此珍贵的东西,动儿居然毁了去喂那臭小子服食,唉……”

    瑾娘道:“换了是我,自然也是这样对你。对女人来说,这天下的东西再珍贵也抵不过自己的爱人。何况,怀璧其罪,你越说那灵犀珠好,我越觉得是动儿聪明。若不是已经被毁去,只怕我的石郎就会个去抢,那西门太平,现在已经是个死人。”

    石重楼呆了呆,放声笑道:“瑾儿说得没错,我当然个去抢。”

    叮咛一声瑾娘被他抱进怀中,俯在他耳边轻声道:“动儿刚刚睡着,我们不要吵醒了她。”

    石重楼一笑,第九重明王身法真不是盖的,唰地一声,屋子里已没了两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