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与天道的交易（上）
【天道之子做到你这个份儿上真是悲哀……】 “阁下是何人？”魏无羡一点防备的姿势都没有，没有必要，因为都到这个地步了，怎么都无所谓了，只是突然来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能看得见他，想认识认识罢了。 【我是谁！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爹！…………我是此界天道……】小天道觉得自己养的这个丑东西不能要了，气得满脑子都是抄他便宜！ 【你不是能吃吗？怨气不吃，把自己弄成这样？】什么是恨铁不成钢，这就是了…… 【说好的天道气运呢？你看看被你自己折腾到哪里去了？】小天道只是小千世界天道，天道不全，是以他只能给丑东西气运，而不能制定和修改丑东西的命簿！ 他实在是想不通丑东西上辈子挺机灵的呀，哪怕没有意识和本体，也知道绝不吃半分亏，在大罗神仙遍地走，金仙玄仙不如狗的大千世界里，都能安安稳稳，那叫一个滑不溜丢，怎么回到他的世界，找到了自己的本体，却留的个万鬼反噬？ 【跟我走吧！】看着木愣愣可怜兮兮也不知道反驳他的丑东西，小天道无语了，好在哪怕万鬼反噬，这鬼也是他自己地界上的孤魂野鬼，不入大千世界的天道轮回，作为此界天道，他还是有能力让那些没有眼力见儿的万鬼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只是净化重塑身躯得好好做，不然丑东西自己都怕会膈应死？ “去哪儿？”魏婴抱着双膝抬起头？ 【去哪儿？你没死透，留这儿当鬼？】你死了，我这怨气大劫靠谁？ “我还活着？” 【身体都没了，你能活？】 那为何说我还没死透？魏无羡这才反应过来刚刚那个声音说他是天道……他是天道？ 魏无羡本来开始闪光的眼神几息之间黯淡了下去，人心混乱如斯，天道不公！ 【我靠！丑东西你过分了，我还没骂你，你还来责怪我？你自己的选择怪得了我？】 “我选错了吗？”若不是鬼魂，魏婴此时估计气得脖子都涨红了。 【……你也没错……】小天道无言，当初踹丑东西下界之时，是他忘了，丑东西才找到自己的本体，意识初生犹如婴孩，哪里懂得人心鬼蜮…… 【走吧！先复生再说！你是天道之子，你有你的事儿要做！】小天道第一次岔开了话题。 “我哪儿都不去……”魏婴却哪里肯，最亲近的师姐因他横死，最信任的兄弟背叛，他连自己想护住的恩人和家人都护不住，就连蓝湛……也与他分道扬镳……这世间百鬼横行，黑白颠倒，他就算活了又有何意趣？从此孤家寡人…… 魏婴更加紧紧地抱住自己，他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在向一个陌生的东西撒娇任性，下意思里他大概知道，这个陌生的天道会迁就他，他想不高兴就不高兴，不用再努力地笑了…… 【……】小天道深吸一口气，不气不气，丑东西还小……不气不气……自己带大的小毛球，跪着也得救回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小天道无奈……这个丑东西我直接打包带走行吗？ 我想怎么样？ 魏婴是何等聪明的人，当年的一句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就能让他单开辟一条修行大道……天道这句话他怎能不发散？ “敢问天道前辈，需要魏婴复生做何事？” 【吸收怨气，发展怨气之道，以怨镇怨，平衡完善此界天道。】 “……魏婴何德何能，能够担负此重任？” 【你有这个能力。】 “世间只有我有这个能力？”魏婴眼里开始泛光……他所谋甚大……他希望得到的答案是那句他是唯一。 【……】自家带大的丑东西，自己最清楚，以前丑东西想吃好吃的，也是类似的状态，【你想要什么？】 “温情一脉还有师姐！”魏婴脑子里下意识闪过一张张善意的笑脸，几乎脱口而出…… 【……逆转生死，有违天德……】 “可您不是要复活我吗？能否顺带？” 【你的温情jiejie，被挫骨扬灰，没有了轮回的资格，魂魄消散成粉，我虽有办法将她的存在召回，但是与她而言代价极大，而且只能成为厉鬼，复生不了……温情一脉老少，身体被投血池，怨力十足，再不可为人，可留有意识，化作尸鬼一族……温宁身为世间最强凶尸，没有被灭，还好好的，只是被人拘禁了……至于江厌离，行过熏魂安魄之礼，身死即入大千世界地府，准备接受轮回，着几日已过，也不知是否进了轮回隧道……若要让她复生……会牵涉到大千世界的天道法则……我没有权限……】 信息量过大，魏婴一时不知道思考什么…… ｛魔道世界小天道，传你至紫霄宫觐见。｝ 【……】小天道心慌得要死，道祖的声音他不是没听到过，整个大千世界也就出现过五次，一次是道祖成圣，三次是通知传道，最后一次是身合天道……这第六次独独针对他……难道是此间的怨气大劫已经惊动上面？要死要死…… 【丑东西，别乱动，等我！】 魏婴只听着小天道的声音，然后就……安静了……不安……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天道怎么又不见了，是他太贪心，让天道怒了吗？ 但是也乖乖地等着……一炷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一整天过去了…… 魏婴心里的希望越来越暗淡…… 【丑东西！】 魏婴眼睛一亮：“天道前辈！” 【丑东西，你的所求我答应你，不过不是因为你的救世之责。】小天道想着道祖道出的前因后果还有吩咐下来的事情，大概心里有了底，孩子长歪了，要教，要用一些手段…… 【你平衡天道，天道自有奖赏，但那是天道的赐予，不能以此作为交易的筹码……你若要召回温情一脉和江厌离，可以，拿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来换！】 “我的东西？”魏婴看了一圈被打劫的伏魔洞……我哪儿还有什么东西…… 【天道至公，你还有什么是不可失去的呢？】小天道接着说，【成为这个世界的阴阳界主，位列此界天帝，尽消怨气大劫。但是天道要你拿小情小爱……还有小仁小善来换……】 大仁大善为天地立命，小仁小善为邻友尽心，身为天道之子，成就事业，已经劳心劳力了，没有必要再为一些无谓的感情伤情伤心……道祖是这么过来的，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大千世界天地间的圣人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不是不仁，而是只有大仁。道祖启示，丑东西如同婴孩，行事作风尚未定型，暂且收了多余的良善，好好教导一番，才能有上位者的威严和决断。 “没有情爱……和仁善？”魏婴有些发憷……没有了情感……他还能被称之为人吗？ 【没有了自己的小情小爱，你才能更公平不偏私，为天下众生谋求更多。这不好吗？】而且那些人再也伤害不到你，就算是你的天命姻缘，也不能伤你的心了，丑东西，舍弃不必要的情感便能得到大自在，答应吧！ 【温宁未亡，你到时候向那些人自行讨要便是；温情可化为厉鬼；江厌离，可以将她魂魄从大千世界轮回殿拘回，以凶尸之身复立人间，温氏一族一干人等皆为阴族，当然他们也要付出代价……】小天道说了温氏一族，而非仅仅是温情一族…… “厉鬼？凶尸？阴族？” 【你将成就阴怨之道，补足此间的阴阳平衡之道后，阴鬼一族与人族自然各自有各自的生存之法与生活之界，互不相扰。生死犹如阴阳相克相生，这还勘不破吗？】 “……” 【你意下如何？】 “那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复生，他们自然就能回来。】 “好！” ……………………………………………………………………………………………… 乱葬岗，两个魂体逐渐淡化…… 金陵台灵堂之上，江厌离和金子轩的尸身在金光善、金夫人还有江澄的亲眼注视下化作飞灰而去…… 不净世之中，聂怀桑看见自己抱回来的血土之中，血色逐渐虚无，只剩普通的黄土…… …………………………下面是原文………………………… “魏无羡死了。大快人心！” 乱葬岗大围剿刚刚结束，未及第二日，这个消息便插翅一般飞遍了整个修真界，比之当初战火蔓延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时之间，无论是世家名门，还是山野散修，人人都在议论此次由四大玄门世家联率、大小百家参与混战的围剿行动。 “好好好，果然是大快人心！手刃这夷陵老祖的是哪位名士英豪？” “还能是谁。他师弟小江宗主江澄呗，云梦江氏、兰陵金氏、姑苏蓝氏、清河聂氏四大家族打头阵，大义灭亲，把魏无羡那老巢‘乱葬岗’一锅端了。” “我得说句公道话：杀得好。” 立即有人抚掌亮声应和：“不错，杀得好！要不是云梦江氏收养他栽培他，他魏婴这辈子就是个混迹乡野市井的庸徒……还谈什么别的。原先的江宗主可是把他当亲儿子在养，他倒好，公然叛逃，与百家为敌，丢尽了云梦江氏的脸，还害得江家几乎满门惨死。什么叫忘恩负义白眼狼？这就是！” “江澄居然就让这厮嚣张了这么久，换了是我，当初魏某人叛逃时就不是只捅他一刀，而是直接清理门户，否则他也没机会做出后来那些丧心病狂之事。对这种人，还讲什么同门同修青梅竹马的情面。” “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啊？魏婴不是因为自己修炼邪术遭受反噬、受手下鬼将撕咬蚕食而死的吗？听说活活被咬碎成了齑粉呢。” “哈哈哈哈……这就叫现世报。我早就想说了，他养的那批鬼将就像一群没拴好的疯狗到处咬人，最后咬死自己，活该！” “话虽如此，可此次围剿乱葬岗，若不是小江宗主依夷陵老祖的弱点拟定计划，成功与否还难说呢。你们可别忘了魏无羡手上有什么东西，当初一晚上三千多个成名修士是怎么全军覆没的。” “不是五千吗？” “三千五千都差不多。我觉得五千更有可能。” “果真丧心病狂……” “他死之前毁掉了阴虎符，倒也算积了点阴德，否则留下那鬼东西继续贻害人间，更加罪孽深重喽。” “阴虎符”三字一出，忽然一阵静默，似乎都在顾忌着什么。 片刻之后，一人慨叹道： “哎……要说这魏无羡，当年也是仙门之中极富盛名的世家公子，并非不曾有过佳迹。年少成名，何等风光恣意……究竟他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话题转移，议论声又纷纷然起来。 “由此可见，修炼终归是非走正统路子不可。邪魔歪道，一时风光无限，好像很嚣张很了不起？嘿，最后是什么下场？” 掷地有声：“死无全尸！” “也不全是修炼之道害的，归根结底还是魏无羡此人人品太差，天怒人怨啊。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 身死之后，盖棺定论。所论内容大同小异，偶有微弱的异声，也会立刻被压了下去。 只是每个人的心头都还有一缕阴霾挥之不去。 虽说夷陵老祖魏无羡已身死乱葬岗，但事成之后，却无法召唤他的残魂。 他的魂魄，也许是在被万鬼吞噬之时一同被分食了，又也许是逃逸了。 若是前者，自然皆大欢喜普天同庆。然而，夷陵老祖有翻天灭地、移山倒海之能——至少传闻中是这样的，他若要抗拒召魂，也不是什么难事。一旦他来日元神复位，夺舍重生，届时，玄门百家甚至整个人间必将迎来更加丧心病狂的报复和诅咒，陷入暗无天日和腥风血雨之中。 因此，将一百二十座镇山石兽压在乱葬岗顶后，各大家族开始进行频繁的召魂仪式，同时严查夺舍，搜集各地异象，全力警戒。 第一年，风平浪静。 第二年，风平浪静。 第三年，风平浪静。 …… 终于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也许魏无羡也没那么了不起，也许他真的神魂俱灭了。 纵使曾经翻手为云覆手雨，也终归有一日成为被翻覆的那一个。 没有人会被永远奉在神坛之上，传说也仅仅只是传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