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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章:不速之客

    

第一三二章:不速之客



    京城外縣,翠水村,武神廟裡。

    武神爺神像立於神壇,前方供桌上陳列雞鴨魚rou,供著鮮花素果。

    原婉然在神壇前焚起線香,交給身旁韓一。

    “相公,咱們向武神爺說,承蒙祂保祐你全鬚全尾歸來,今日特來奉上牲禮花果,叩謝神恩。再請祂往后也保祐你平安吉利,並且順利辭官。”

    她叮嚀時小臉虔誠慎重,韓一湛黑眼眸微彎。

    “好。”他以低醇的聲音回應。

    原婉然也拈香往神像祝禱,感激神明讓她們一家三口終於完聚團圓。她請武神繼續保祐全家安康,對於韓一辭官那事,更是唯恐武神爺不能察其緊要,再三默念。

    幾日前,韓一升官了。

    他由軍營散值回家,告訴原婉然這個消息,原婉然眉眼彎彎,欣然道:“相公本領大,大家遲早都會瞧出你的好處。”

    當下她著手安排酒食果品慶賀,忽然發現忘了件事,遂問韓一升的什麼官。

    韓一答道:“總旗。”

    原婉然望軍銜生義,又問他:“可是通譯房裡扛大旗、管人的職役?”

    “總旗不管通譯,管轄五十五名官兵。”

    原婉然誇韓一厲害,一下手下管數十來人,隨即品出不對。

    “相公,管士兵是武官的差使,怎地交給你這個通譯官負責呢?”

    “我轉升武官。”

    原婉然笑靨微滯。

    “你是文員,怎地升武官呢?”她思索未幾,驚問道:“豈難道又要打仗,調你過去?”

    韓一輕拍她肩膀,“你別慌,並不是這回事。”

    事起於那幾日京師營例行年度cao練,演武試藝,有一環節由各隊派出軍健交手比試。韓一的頂頭上司素知韓一本領,故意派份屬文員的他應戰同僚手下武官,挫對方氣焰。韓一出馬,不消說,馬到成功。

    指揮使目睹韓一武藝超群,當場抬舉,將他由無品秩的通譯官拔升為正七品總旗。

    原婉然聽了來龍去脈,探問韓一口氣,弄明白他並不特別偏好做武官,遂接著問他,能否推掉升官,留任通譯原職。

    她勸道:“相公,你成了有品秩的武官,往後免不了參加演練,沒準又教人派上陣與人廝殺較量。如今邊疆太平,用不著打仗了,咱們能避開弄刀弄鎗的差使就避開吧。”

    韓一答她,軍中比試少用真刀真槍,險並不如何險,並且這次昇遷不好推辭。

    他道:“指揮使當著各營人馬面前,將我越級擢升,這份人情和體面不一般。若我立刻推辭,是拂他顏面,要得罪人;在軍中不聽上峰安排,也是忌諱。”

    韓一見妻子愀然不安,便折衷法子,他反正不是非在軍中供職不可,那便等上半載,風頭過了,尋個原由辭官。這同時,他在軍中好歹待過一陣,對當初替他安排通譯差使的長官也過意得去。

    話雖如此,原婉然心中到底不踏實,一到韓一營中輪休放假,便速速拉他回翠水村還願祈福。

    兩人燒香還願,在廟祝官老爺子那兒用飯,村人紛紛來打招呼閒聊,及至小倆口回到韓家祖屋時,已至午後。韓一留原婉然在家中午歇,自個兒到河裡抓魚當晚餐。

    原婉然閉了大門打盹,醒時韓一猶未歸來。她見日頭偏西,便整衣下廚,洗米炊飯。忽然門外響起拍門聲,砰砰砰落拳極重,毫不客氣。

    她走向大門,邊走邊問:“是哪位?”

    開了門,屋外立著她血緣上的兄長原智勇。

    她腹內反胃,本能抬起雙手,砰地掩門上閂一氣呵成,賞給原智勇一海碗閉門羹。

    原智勇瞠視閉起的門扉,無法置信自己一來便受怠慢。他狠敲門板,“死丫頭,開門,我有話說!”

    木門震動,砰砰巨響,原婉然有一霎害怕,隨即鎮定。

    她曾經與原智勇夫妻當眾分證,如今又有什麼可怕的?

    她隔門發話,“我們無話可說。趙野說過,你我兩家生不見面,死不臨喪。”

    “他拳頭再大,越不過天理倫常人情。我們是兄妹,打斷骨頭連著筋,你不能絕了手足情份。”

    “你三番兩次算計,還往死裡坑害我和趙野,手足情份早絕了。”

    “嗐,誰沒有年輕不懂事的時候,我改不就行了?。”

    他這般輕巧自我開脫,教原婉然又一陣噁心。

    “壓根兒不關年紀的事,心性天生,改不了。”

    原智勇怒捶門板,“給三分顏色,你倒開起染坊來了?要不是你嫂子不見了,老子還不屑登你的門。”

    原婉然聞訊意外,轉念回想方才原智勇氣色,並無一點悲傷憔悴,哪裡像走失妻子的人?

    她疑心原智勇藏jian耍詐,因說道:“蔡氏不見,你該找蔡重幫忙。”

    原智勇想起這事就氣不打一處來,脫口道:“就是蔡重那小子,帶走你嫂子,人再沒回來。我找上蔡家,他們姐弟搬去京城了。”

    京城人海茫茫,他找人無從找起,只能回家墩葫蘆摔瓢,打雞罵狗。這日他到翠水村尋相識,那相識提及看到韓一帶原婉然回鄉,又根據舊聞說韓一在軍中做通譯,他遂急匆匆找上門搬救兵。

    他又道:“兩位姑爺熟悉京城地界,來往人多,鐵定幫得到我,我不找你們找誰?”

    原婉然卻納悶,原智勇對她慳吝惡毒,待蔡氏倒不薄,為何蔡重要帶走蔡氏?蔡氏這麼個大活人,必不能教蔡重強迫離家,她走了,意味本身願意,這又是為什麼呢?

    她不明究裡,卻也無意追根究柢,原智勇和蔡家全不值得她費神。

    她說道:“你和蔡家的爛帳與我們無干。”

    原智勇再捶門板,“忘恩負義,不是我將你許給韓一,這會子你不知在哪塊土裡刨食。現今你登了高枝,住進城裡,做通譯官的老婆,就翻臉不認人了?”

    原婉然教提醒舊事,沉下小臉,“你許婚從未理論婚事好歹,全衝著彩禮去,能遇上韓一全靠我走運。”

    原智勇隔門揮拳頭作揍人狀,轉念改絃易轍,轉換聲調。

    “嗐,meimei,從前的事不賴我,錯在你嫂子。她不是灌我迷湯,便是架舌頭唆調,我英雄難過美人關嘛,不知不覺薄待了你。”

    原婉然默默離了門後,走到桌旁倒茶飲用。

    原智勇猜度原婉然不為所動,性急把心一橫,道:“meimei,我不暪你,蔡氏嫌貧愛富,撇下我了。哼,蔡重那臭小子,近日發了筆橫財,居然狗眼看人低,挑撥蔡氏鬧著和離。我不肯,他帶人硬搶走她。”

    原婉然恍然大悟,原來蔡氏她雀兒揀旺處飛去了。

    原智勇又道:“meimei,蔡氏從前欺負得你好苦,又離間咱們兄妹。她做了這許多虧心事,如今倒跟著蔡重享福去,你甘心嗎?你讓兩位姑爺找她回來,哥哥押著她給你磕頭賠禮,家去我日日照三餐揍她。”

    原婉然聞言便搖頭,放下茶杯走近門邊,道:“早在蔡氏進門以前,你便沒善待過我。至於蔡氏刻薄我,不都是你慣的嗎?有你逞縱,她才肆無忌憚,你們兩人聯手做下的事,斷沒有把錯全推她頭上的理。”

    “你!”原智勇預料自己叫聲苦,並數落蔡氏,便能拉攏原婉然同仇敵慨,共同對付蔡氏,料不到碰了個釘子。

    原婉然又道:“你們夫妻一般欺壓人,蔡氏與我到底非親非故,你和我則有血緣之親,卻也如此忍心。因此上,我若怨蔡氏五分,便該怨你十分。”

    她話音輕軟,但口氣堅定,毫無回轉動搖意思。

    原智勇忍氣問道:“這麼說,你不肯幫忙?”

    “‘生不見面,死不臨喪’。”原婉然再度引用趙野老話,“你們夫妻欺我們太甚,我們若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好!”原智勇喝道:“你無情,我便無義。韓一在營中當差不是?我把他共妻的醜事捅到軍中。堂堂軍官,不顧倫常與異姓人共妻,這可不能再用‘小叔娶寡嫂’開脫。屆時他丟掉差事,顏面掃地,十之八九還要治罪。”

    “你敢!”原婉然不覺揚聲。

    原智勇在門外見不著她變了顏色,但清晰聽出她變了聲音。

    “有啥不敢?我倒楣,你們也休想安生!”他高聲道:“我就要向旁人扒下韓一的人皮,那假正經、真yin亂、沒人倫的禽獸,讓他下大獄。”

    原婉然固然盼望韓一脫離戎馬行當,可像他這樣的人該當來去皆光彩體面,絕不是在眾人異樣眼光下被迫離開。還有那“下大獄”三字,勾起她在趙野坐牢時,日夜擔驚受怕的回憶。

    原婉然一陣熱血直衝腦門,她抖著指尖抽門閂推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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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軍銜取自明代,但不真的按明代制度來

    因為整理兩本作品的舊稿比預料中的費時,目前蔓草不定期更新(*   /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