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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城10

    元苘和满以在鄂伦春自治旗住了大半个月,见过不少鄂伦春人,居住在自治旗的鄂伦春人在减少,人口流失是整个东北面临的问题。

    吃过午饭两人退房和鄂伦春自治旗告别,从这里到十八站差不多五个小时,沿国道111线一直走路过高山峻岭、桦树林构,瓦蓝天空没有云彩,蜿蜒的塔河结冰了,不下雪的冬季清冷荒凉。

    满以将车停在十八站服务区,暖黄色小平房给寒冷冬日增添温暖,休整后继续前行。

    十八站原是清朝对抗沙俄侵略所设立的驿站之一,雅克萨战争结束后驿站荒废。

    清末,漠河发现金矿,督办金矿的大臣李金镛将驿道延伸到漠河,沿途以数字命名的驿站又形成村落。

    如今的十八站有林场、鄂伦春民族乡又隶属于塔河县,轿车进入城区后会看见古驿镇政府、十八站村委会、鄂伦春医院、塔河县中学,关系复杂又简单。

    十一月,十八站下午四点开始日落,半个小时后天就黑了。

    满以和元苘在塔河古驿站宾馆休息,大床房八十块钱一晚,房间比星河旅店稍大。不知道现在的住宿什么癖好,爱弄磨砂面的卫生间,上个厕所都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两间房相邻,夜晚互不打扰。

    满以在房间整理资料,元苘躺在床上看视频学摄影。

    遮光窗帘阻挡黎明的光,手机铃声响起时两人在各自房间同时翻身。不同的是满以很快起床,元苘则裹紧被子在床上赖了很久,快到约定时间才起身,十五分钟收拾好,打开门正好看见满以出门。

    两人愣了下相视一笑,并肩去楼下吃早餐。

    昨夜气温骤降,室外接近零下二十度,元苘站在宾馆门口哈了口气,白烟从嘴里吐出来,冷风借机钻进口腔把胃冻住。

    她闭上嘴巴,转身举起相机给宾馆正门拍照,小跑到车前打开门坐进副驾驶,屁股像坐在冰块上凉得她嘶嘶哈哈。

    满以开启导航,边开车边问:“睡得好吗?”

    “嗯,你呢?一直开车很累吧!”

    “时间不长,还好。”

    元苘点点头,她在努力适应这里的气候,东北的空气像有干燥剂,恨不得把人身上的水全部吸干,唇膏、润肤乳、面膜是秋冬必需品。

    宾馆的暖气也很奇怪,明明能让屋里热得穿不住衣服,脚底却是凉的,上半身和下半身感受到的空气有温差。

    满以开车路过驿站农贸市场,老73市场人越来越少,林场停止采伐后十八站留不住人,街头阳光充足的地方坐着身着棉衣的老人,来旅游的人说这是慢节奏生活很安逸。

    夏季来鄂伦春民族村旅游的人很多,原来的老房子已经拆了,崭新的平房整齐排列,表面刷五颜六色的油漆,木栅栏围了块小院,冬季只能种雪。

    满以坐在车里联系关春芳介绍的人,元苘下车拍摄童话小镇。

    五分钟后,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过来上下打量元苘:“是你吧!我meimei有急事出去了,你可以采访我,我也是鄂伦春人,纯的。”

    鄂伦春人长相有相似之处,圆脸居多,五官相对较小,男女骨量都大,人看着壮实豪气。

    元苘后退半步和男人拉开距离:“纯的?”

    “对啊!我和我妹都是纯鄂伦春族。”

    满以从车上下来,走到两人身边俯视男人:“没有通婚吧!”

    男人收起笑容,上挑的眼睛看起来不太好相处:“是,就是这个意思,没通婚。”

    他没表现出不满,邀请两人去家里坐:“我母亲还会说鄂伦春语,很多人都不会,这边儿就是我家。”

    坡屋顶蓝色平房像童话小屋,以前的房子没这么漂亮,冬天要自己烧火取暖,现在木屋实现集中供暖,生活方便许多。

    男人推开门热浪扑面,元苘和满以跟随他走进屋中。

    十平方米有一半被火炕占据,被褥叠好放在墙角,身穿红色绒衣的老人坐在炕头抽烟,发现有客人小声说了句什么,似乎在责怪儿子没提前通知。

    “这我妈,我让她说几句鄂伦春语。”

    元苘和满以听不懂老人说话,男人也不太懂,和老人说了两句皱眉不耐烦,老人拿起烟杆敲打他肩膀,嘴里重复一句话。

    男人忍了忍手一挥把烟杆打到一边:“别丢人,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气氛剑拔弩张,老人的女儿回来了。

    老人的女儿有些无奈,弟弟脾气火爆经常犯浑谁都管不住,平日祭祀类的活动都不准他去。

    今日不适合聊天,满以和女人聊了两句准备离开,在门口抽烟的男人把他当成树洞倾诉。

    “cao他妈的,姓孙的再敢动我meimei我就整死他!我就是爱喝点小酒,其他事儿没毛病,她们凭什么不让我去祭祀!”

    对于家暴的妹夫男人有许多怨言,他还怪母亲偏心,好的都给meimei,对这个家有一肚子气。

    香烟抽完男人不再絮叨,抬眼瞄了下满以有些尴尬,很快又像什么都没发生送两人离开。

    一路来元苘见到的都是好的一面,现在看来家长里短逃不掉,眼前的民族村似乎更真实了。

    行程早早结束,两人开车在十八站转,看见感兴趣的地方就下车逛,买了两瓶小贵的十八驿牌矿泉水,或许是心理作用比售价一元的矿泉水好喝。

    中午,两人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吃小鸡炖蘑菇。

    东北菜没那么多讲究,即便摆盘也就是黄瓜切花贴在盘边,生怕喧宾夺主。

    满满一大盆炖菜冒着热气,榛蘑吸满汤汁,鸡rou软烂入味,能让人闭嘴闷头干饭的美味。

    元苘从其他食客口中得知比榛蘑美味的松树蘑,还有大兴安岭的采蘑菇列车。

    八月雨后,穿过大兴安岭腹地的兴安北极号列车会变得拥挤,上面坐满从各个城市来的“采山客”,有人为了赚钱,有人为了游玩。

    邻桌的女人们端起白酒杯,仰头间杯子见底,面不改色量如江海,谈笑间将秋季的大兴安岭变成一幅焦糖色的画印在元苘脑海,林莽苍苍,连绵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