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兔子
第29章 兔子
那只兔子被吃掉了，手里的兔子还在活蹦乱跳，夜弦晃了晃脑袋将旧忆排空抱着兔子离开了厨房。 她问到了兔窝，在宅子外一座封闭植物花房里。 花房没锁，推开就看到一大片茂密的植物，这里的植物种类繁多，观赏性很强。甚至还有专业的夜照灯，给这些植物进行光合作用。 兔窝被木栅栏围了起来，放眼望去至少七八只，大的小的窝成一团正睡觉呢。 夜弦没有着急把兔子放回去，而是饶有兴趣地观察起了这座植物房。 透明玻璃制成的屋顶和墙壁很适合让这些植物进行光合作用，这里不是专门养花的温室，而是种着很多种稀有植物的植物园。 夜弦在剑桥的时候就有一座专属的植物园，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买植物园。她确实是剑桥植物系看大门的，只不过看的是自己的研究园。 “热带植物也有吗？黄兰花，还有蕨菜啊，够厉害啊一整个雨林生态系统。” 在英国三年，夜弦喜欢上了植物，各式各样的植物。她被带到英国的时候一无所有，没学历也考不上剑桥，只能花钱捐了一座植物园当了个荣誉校友。 谁能想到曾经暴戾血腥厌恶学习的路西法，竟然变成了一个知识渊博矜贵优雅的剑桥博士呢？ 世事难料，命运总在辗转，来来回回好像从未走出哪个怪圈。 “谁让你进来的？” 身后骤起的声音吓得夜弦浑身一颤，怀里的兔子趁机挣脱躲进了无人的角落。 夜弦没想到这间植物园会和书房相通，她刚刚全部的行为动作全都被书房里的男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玻璃门是电动的，轮椅上的男人半身隐藏在阴影中，只有两条无法动弹的长腿被月光照亮。 夜弦转过身，只听得机器启动的声音，轮椅缓缓向前，他的脸被月光照亮，儒雅苍白。 “呃……rabbit…………” “弦儿，过来！” 他叫出名字，夜弦本能地回应他往前走，可下一秒他却弯下腰抱起了朝他奔去的小白兔。 “怎么跑出来被别人捡走了？以后不要随便跑出来。” 男人抱着兔子，垂落的眼神温柔又宠溺，而那只是一只兔子而已。 小兔子不会用叫声回应，但毛茸茸的身子却主动往男人身上靠，它似乎听得懂人话，也会讨好似的对他撒娇。 长长的兔耳朵扫过男人的下巴，两只小兔爪扒拉着他的昂贵西装，长长的兔牙啃咬起他胸前的纽扣，他没生气反而轻笑着任由这只兔子撒野。 “我帮小少爷把兔子送回来，管家抱他回去睡觉了。” 萧衍头都没抬，揉玩着手中的兔子语气冰冷：“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别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这里，出去！” 这态度冷傲至极，夜弦听得浑身不爽。 “你什么态度？” 夜弦语出惊人，萧衍一愣抬起头就看到这个丑女人面目狰狞。 “你再说一遍！” “我问你什么态度！” “你对我什么态度？你就这么跟你老板说话的？” “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当奴隶被你呼来喝去的！” 她真的生气了，攥紧了拳头控制自己的理智。 “是你自己乱走动来了不该来的地方，我让你出去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人告诉我这里不能来，如果这里是禁地，你应在门口竖块牌子，而不是在这里冲我发火！” “到底是谁在发火，薇奥莉特小姐，你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奇葩，来应聘员工，脾气比我这个老板还要大，如果你不想干随时可以结账走人，我这里不缺你一个厨娘！” “呵呵，你终于说出口了。” 夜弦冷笑，她气极了也不在乎什么规矩，直接跨进了书房，沾着泥土的鞋就这么踩了进来。 “你做什么？出去！” 月光下女人的脸丑陋狰狞，哪怕是萧衍这个男人都不由地产生了恐惧，他的手牢牢按着轮椅开关，似乎时刻准备着逃离。 “你本来就没打算把我招进来吧，不过就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因为我认识剑桥教授，关系人脉能帮你。” 萧衍手心都按出汗了，他没否认语气却隐隐透着紧张：“是你自己说可以帮我联系，现在反而怪我利用你，我是没给你这个工作机会吗？周薪五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 “我面试了三次，每一次基本都被直接刷掉，我能得到这份工作是因为我自己努力争取。如果我没用我的人脉当作条件，你恐怕就直接让人把我轰出去了吧？” “面试者那么多，优秀的何止你一个，我凭什么一定要选你？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那到底是我自以为是，还是说是因为你们自身的歧视呢？” “你什么意思？” “是我的洞察能力不够吗？诺兰德学院不够吗？英国贵族家庭工作经验不够吗？还是说是因为我这张脸？” 夜弦咄咄逼人，萧衍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他想反驳可话刚到嘴边又被夜弦怼了回去。 “招聘的时候说只要一个夜班厨娘，入职了发现有两个，不然我做菜只让我看锅，除了厨房哪里都不能去，打了五分钟瞌睡就扣我一整天工资，去个厕所就说我偷懒，才利用完就这么着急把我赶走？就因为我丑所以拼命歧视我吗？” “我没…………” 夜弦一边质问一边靠近，那张丑陋的脸越发恐怖，他慌忙按动按钮却被夜弦一把压住，两条手臂框住男人的去路，死死地将他困在了轮椅上。 “你别说你没有，你每次和我说话的时候都会移开视线，语气和态度每次都是这样又冷又硬！” 萧衍真的不敢看她，撇着头强行解释：“我没有歧视你，语气和态度是因为我性格就是这样的。” “骗子！你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就很温柔！” “没有！” “有！” “我没对谁温柔！” “你就对别人温柔了！臭男人，大骗子！”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就这么吵了起来，颇有些情侣吵架的意味。 “你发什么疯？我没有歧视你！” “你就有！有本事你看我啊！为什么又要撇头，你分明就是嫌弃我长得丑！” “我说了没有，怎么不敢看你！” 萧衍为了证明自己扭过头与夜弦对视，昏暗的书房里，小小的壁灯洒下氤氲的暖光。她靠得太近了，近到让男人看清了那双湛蓝色的眸子。 萧衍愣在原地，都快忘记了呼吸，漆黑的眸子映照着女人的蓝眸，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见到了早已去世的夜弦。 气氛在长久的对视中越来越微妙，安静的书房里只剩下摆钟的滴答声以及两个人的呼吸声。 像是沉溺在她的眼中一般，萧衍突然舍不得移开，哪怕知道夜弦早已死去，或许暂时替代也好，能让他重新回忆起最心爱的兔子。 “你也觉得我丑吧………像鬼对不对？” 她才开口，那双眼莫名湿润起来，蓝色的眸子闪烁着微光，她的声音软得可怜，“所以你讨厌我，躲避我，嘲笑我。” “我没有嘲笑你。” 萧衍的反驳让眼前的女人苦笑起来，她强忍着泪珠不让它掉下，可因为隐忍她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诺兰德学院有什么用呢？工作经验又有什么用呢？我必须拿出自己所有的努力才能争取到一个工作机会，结果还要被歧视被针对，在你眼里我长这么丑就不配拿到这份工作是吗？” 萧衍懵了，面对夜弦的质问他连否认的勇气都没有，他极力解释自己没有歧视她，可事实看来，这个女人却是正在遭受各种不公。 “薇奥莉特小姐，我从没想过要嘲笑你，规矩是大家都要遵守的，我对你的态度和别人也相差无几，你不要觉得自己被针对，我既然愿意接受你在这里工作就不会歧视你的容貌。” “你还要骗我啊？” 她的声音太颤了，说出口的那一刻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滑落，“我知道，你们不会让我过试用期的，大不了多给一周工资让我滚蛋嘛，我都习惯了，无所谓。可我就是不想被区别对待，不想被人欺负，我只是想赚点钱吃饱饭而已，凭什么要这么对我，长得丑是我的错吗？” 她哭了，眼泪顺着脸颊上的丑陋伤疤缓缓掉落，萧衍被她的泪水触动，恍惚间将她当成了【夜弦】。 “不是你的错，我没怪你。” 夜弦终于直起腰，用手掌胡乱擦掉脸上的泪。 “你以为我想变成这样吗？你知道硫酸腐蚀皮肤有多疼吗？” 萧衍抱紧了怀里的兔子，他刚缓过来却见女人背对着他坐到了门口台阶上。 “我结过婚，十几岁就结婚了，生了个有基因缺陷的孩子。我丈夫比我大9岁，酒吧驻唱还兼职当牛郎，他喜欢喝酒，赌博，还有吸毒，喝多了，赌输了，吸嗨了都会打我，我一反抗就往死里打。” 萧衍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社会人渣很多，没想到这个女人遇到了人渣中的人渣，简直就是五毒俱全。 “后来我想离婚，带着孩子逃跑去庇护所，可是没用，他还是把我抓回去，一整瓶硫酸泼在我脸上。” 说完她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让月光照亮她的侧脸，恐怖又悲凉。 “真的很疼，硫酸会持续不断的腐蚀，比火烧还要痛苦百倍。” 夜弦的故事充满了残忍，萧衍听了都不由地揪紧了拳头，他没想到这个丑女人会有如此悲惨的故事，而听完的他真的产生了愧疚。 “那你的丈夫呢？他被抓了吗？” “他死了，我是个寡妇。” 听到这里，萧衍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像这种伤害自己妻子的男人死不足惜。 “我不想留在英国，带着孩子换个国家生活，我以为我的人生离开他之后会变好一些，但现在看来也没什么改变。” “薇奥莉特小姐…………” 萧衍不是一个绝情的人，这种悲惨的故事让他动了情。 夜弦没等他安慰，直接起身拉门，“对不起啊，老板，就是有点难受跟你说这么多废话，我以后不会出厨房半步，好好做完这个月走人。” “薇奥莉特小姐。” 就在夜弦踏出书房之前，萧衍叫住了她。 “我承认对你的外貌有所顾忌，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但我保证，会给你和别人一样的待遇。” 夜弦没有转身，搭在门框上的手掌松缓了不少。 “那你还会凶我嘛？能不能对我温柔点？” 萧衍抿唇沉默，夜弦又假装抽泣了两声他才不情愿地回答：“会，我………会温柔点。” 得到了他的允诺，夜弦终于转头满目泪珠。 “谢谢老板，你人真好。” 离开书房，穿过植物园，等到荒无人烟时夜弦才漫不经心地擦干脸上的泪，露出了得意的坏笑。 “笨蛋，真好骗！” —————— 独自在家的夜龙渊在床上辗转反侧，渐入夏季，晚上的温度也开始回暖，躲在被窝里的小男孩儿已经热出了一身薄汗。 他睁开眼睛一脚踢开了被子，黑暗中他软软地喊了一声：“妈咪。” 可过了好久，没有回答。 小龙渊直起身子，两只小手摸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的母亲，忽得大哭起来。 可不管他哭多久，房间里始终空无一人，淹没在黑暗压抑恐惧中，他无依无靠。 夜弦到家的时候没在床上找到人，吓得她四处寻找，终于在衣柜里找到了藏起来的儿子，他躲在角落满脸泪痕瑟瑟发抖。 看到夜弦立刻扑上去再一次大哭起来，小龙渊哭得嗓子都哑了，含糊不清地责怪母亲留他一人。 夜弦无奈，底层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她照顾不了自己的孩子，为了钱她必须尽心尽力地照顾别人的孩子。 “对不起，妈咪在给你买新玩具好不好？” “我不要，不要玩具，我要你，我不要你离开我呜呜呜…………” “妈咪没有离开你，妈咪去工作了，赚到了钱才能给渊儿更好的生活，妈咪答应你这周末带你去游乐园好吗？” 小龙渊仰起哭红的小脸蛋，委屈到了极点。 “渊儿不去游乐园，妈咪能不能不上晚班陪我睡觉？” 夜弦摇头，将小男孩儿幼小的身体抱进怀里。 “Eivor，我们不是以前了，妈咪不赚钱渊儿就吃不饱饭，你要懂事一点知道吗？” 小龙渊哭着摇头，他才五岁哪里懂生活的艰辛，过惯了少爷日子根本不懂柴米油盐的精打细算。 “我们回去吧，我不要离开妈咪呜呜呜………我不要妈咪照顾别人，我只要你陪我，别的渊儿什么都不要，妈咪我们回英国吧，回了英国什么都有了………” 夜弦脸色凝重，她当初带他逃跑就没想过回去。 “夜龙渊，你想回英国就自己回去，我明天帮你订机票。” 夜弦从不惯他，夜龙渊一听就知道母亲生气了，急忙抱得更紧撒娇求饶：“错了妈咪，妈咪不要生气，渊渊不回英国，渊渊要和妈咪在一起！” “那以后就不许说要回去的话！” “嗯，嗯，渊渊不说了。” 擦干净小龙渊的脸蛋终于将他哄睡，七点还得起床，又是劳累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