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鹤】哇啊③
* 审神者虽说不是第一次和鹤丸国永独处了,但还是第一次夜间约会(想得美。 每次和鹤丸国永在一起,审神者都坐立不安。 心疼、愤怒、无奈、期望、愧疚…… 像是有满腔的力量,却只能撞在棉花上,一口气积在胸腔,吐出来不是,咽下去也不是。 他宁愿去时空溯行军的大本营搞偷袭啊啊啊——! 不管有多少想说的话、多少迫切火热的思绪想要传达——看着鹤丸国永平静到空洞的脸,就一个字也挤不出来了。 付丧神沉默地坐在审神者身边——他们爬上了天守阁的屋顶——审神者则内心纠结着,时不时偷偷地瞄太刀几眼。 “主。” “——嗨!”审神者一个激灵坐得笔直。 “……”付丧神的视线从夜空移到审神者身上,无声的注视令审神者浑身僵硬。 “哈、哈哈,”努力想缓和气氛的审神者发出坚强的笑声——是的他一点都不尴尬——绞尽脑汁地想找话题,眼珠子转个不停,“鹤丸、生活还习惯吗?” 付丧神终于收回了视线,“嗯。” 逃离了那令人心情复杂的视线,审神者松了一口气,心里却生出不知名的小小失落。“如果有什么需要,及时和烛台切他们说哦。他们期待鹤丸你的到来已经很久了。”审神者嘴角勾了起来,“连大俱利都不止一次念叨过你呢哈哈哈。” “……嗯。” 付丧神漫无目的注视着前方的眼神微动,点头应了下来。 “主、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呢?” 他来本丸不过一周,每天都能在各种地方碰上审神者。有时候是突然跳出来、有时候说是拉着他去喝茶结果却是糖水、门前会被放着不知名的花、被蒙着眼睛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措不及防被塞进口里的各种零食…… 他作为审神者难道不需要工作吗? 付丧神敏锐的感知让他轻易地注意到审神者偶尔会流露的疲惫,鹤丸国永面无表情地表示不赞同。 “请停止吧。” “呃、”本来还在想理由的审神者笑容僵了下去,他心想果然做了那么多只是打水漂吗岂可修这种情况究竟要怎么办啊啊啊——内心简直要抱头打滚,青年的神情却变得格外认真起来,他盯着付丧神,一字一句清晰道。 “对于人生、惊讶是必须的啊。什么事情都可以预想到的话,心就会先一步死去。” 鹤丸国永的坐姿有点抱膝而坐的意味——腰微弓,腿弯着,胳膊搭在膝盖上,至少会把自己周身一半的范围护起来,和大家呆在一起的时候会放松一点,表现的若无其事,如果是周边没有付丧神而独自一人的时候,便会用力把自己缩起来,似乎只要把自己蜷成一个团,便会拥有更多的安全感一样——此时,温顺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付丧神的表情,付丧神本来就没有看着审神者,他面朝前方一动不动,审神者很难判断出太刀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希望不要是—— 审神者心咚咚地跳着,屏息咬紧了牙。 付丧神终于把头转了过来,平寂如死水一半的眸子看得审神者心慢慢凉了下去,太刀眉宇间慢慢显出一种迷惑的情绪,轻声问道。 “为什么要留下我呢?” “你所期望的鹤丸国永,不是我这样的吧?” 审神者一怔,斩钉截铁的话语脱口而出。 “因为你是鹤丸国永。” 因为你在—— 脑海再次浮现那天付丧神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说着毫无自知的过分话语。 什么“对我不满意吗?那便退货吧”啊!?循规蹈矩无聊死了喂!这还是鹤丸国永吗!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审神者真的不能想象,一双看起来已经死掉的眸子,是怎样还能再死一回的。 仿佛连用来看路的眸光,都飞进了迷雾重重的幽林,扑朔熹微,下一瞬就会被吞噬。 你明明在—— ——说“助けて(请救救我)”啊可恶! 心下一痛,烦躁的他有些抓狂地揉了揉头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正面直对上付丧神的目光。 啊啊、他不管了打直球——! “鹤丸认为,‘惊讶’是什么呢?” “……无所谓。” “即使生活中再也不存在‘惊讶’,也没关系了吗?” “嗯。” 审神者忍不住挪了一下,急切的探着身子凑到鹤丸国永眼前抓住了付丧神的肩膀。 “真的没——等等!你没事吧?鹤丸!!” 手掌所接触到的地方绷得死紧,鹤丸国永被审神者的动作吓了一跳难免僵硬,但重要的是——挨近了,审神者就发现付丧神脸上冒着虚汗,身体出乎意料的凉。 审神者飞速把鹤丸国永抱进怀里。 “……我没事。” 仔细辨了,才分清太刀的声音藏着某种沙哑和虚弱的意味,审神者简直想给自己一锤子,没事大晚上的来看什么星星啊笨蛋! 付丧神的身体是没问题的,通过契约的感应,如果受伤了根本不可能瞒的过审神者。审神者运转着体内的灵力,持续而稳定地通过身体接触输送到太刀体内。 灵力就像是传说中的仙丹灵药,付丧神不舒服时找它准没错。 “很冷吗?” 鹤丸国永安静地任由审神者作为,冰冷的身躯在灵力的环绕下变得暖和,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慢慢得以放松。 很、温暖。 被按在审神者怀里,付丧神的脑袋枕在审神者脖颈处——有一种生命的热度透过脉搏平稳而安定地渗透进来,亲切、热情而温柔——鹤丸国永平静无波的眸光一动,缓缓阖上了眼。 “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 审神者耐心而斟酌的询问融在蒸得热腾腾的灵力烟雾里飘进付丧神的耳朵,“嘟嘟嘟——”带着充足的水蒸气,却始终维持着柔和暖贴的小火,源源不断地,似乎势要把他从内到外都蒸得松软热糯才好。 鹤丸国永有些晃神。 “没事。” 短暂的沉默,他似乎不由自己地、把头更深地埋进了审神者怀中、闷声补了一句。 “……只是、不太习惯黑暗。” 审神者闭了闭眼。 ——鹤丸国永来本丸都近一周了。这样的夜晚,已经走过去五个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要死掉了,好似被人硬生生地挖去了一块,疼得想哭想闹,但他连动都舍不得动上一下。 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像怕惊到什么东西,连呼吸都接近于无,那神色也温柔极了。 “已经结束了。” “现在你的主人是我。我不会放手的。” “所以,请再更多地依靠我一点、好吗?” “我会保护你。……我、想要保护你。” “……付丧神是很强的。” 鹤丸国永的声音似乎仍是那样,含着随时便可羽化成仙的平静。 “嗯。我知道,鹤丸国永有多么的强大。” ——努力以一己之力承担所有恶意的你,有多么的强大。 “即使如此,我也……鹤,我心疼你。” 审神者没有得到回答,但他不甚在意,他只想把自己的爱全都捧着送到鹤丸国永眼前,全心全意地哄着——不是今天也没事,明天、后天……总有一天,只要鹤丸国永愿意吃上一口,那就是有意义的。 他便因此而幸福。 审神者的眸光看向遥远璀璨的夜空。 他的舌尖在唇齿间转了几转,终是忍不住轻轻地问出口。 “真的可以吗?没有‘惊讶’的世界?” ——这是他和“鹤丸国永”的初遇,被温暖的“惊讶”戳动的内心,便是他们间最初的缘。 “……” 沉默是无边的水。 审神者内心苦笑着放弃,思考着之后再来。 然而,有疑惑不解的声音宛若天籁亲吻了耳膜。 “……我不知道。我已经不懂‘惊讶’了。” 他已经忘记了。 什么是‘惊讶’、为何‘惊讶’、‘惊讶’会通往何方。 即使告诉自己很重要,也无济于事。 找不到了。 感受不到了。 只有仿佛海水一样层层叠叠的疲惫感汹涌澎湃地压过来,让他无法呼吸。 要溺死了。 明明是鹤。 可他早就飞不起来了。 付丧神的面容静极了,却又烈极了,仿佛那死水般的眸都化为乌云,张牙舞爪的情感宛若暴风雨中骤然的闪电,有一只流着血泪的鹤拖着嘶哑的咽喉在风雨中绝望地悲鸣。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这全是虚无的幻觉,太刀的脸上只有平静。 只有一种麻木到死亡的平静,像是被制作成标本的花,苍白、单薄、静止、索然无味。 审神者深吸一口气,他的眼睛亮极了,像是盛了满天的星。 “没关系。” ——耐心、平稳、坚决、清晰、温柔。 “交给我好吗?我会重新告诉你、什么是‘惊讶’。” ——仿佛在吟着希望的歌。 今夜的月色太浓了…… 鹤丸国永如是想。 连这灵力也一样…… 真是、都变成醉鹤了啊。 他闭上眼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