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一下班我就在公司大门外遇见顏一诚。

    他说他有事想和我谈一谈，问我现在有没有空，想打扰我一些时间，脸上依旧是那抹阳光般的笑容。我微笑的点头答应，接着他开着车带我来到附近街上一间义式餐厅店，我们便在里面用餐。

    餐厅的气氛很好，光是灯光都让人觉得很有情调，虽然餐点价位有些偏高，但整体而言是会让人觉得值得的，一般情侣我想来这里用餐也很合适，毕竟灯光美气氛佳。

    可惜的是今天来这里用餐的两位并不是情侣。

    翻阅着服务生递给我们的menu，我开始犹豫要点哪个餐点好，毕竟每样看起来都很不赖。几分鐘过后，待我们决定好了便各自向服务生点餐，待餐点都送上后，我一边搅拌着伯爵鲜奶茶一边问着顏一诚今天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我听璟御说了，自从去完游乐园之后你都不怎么理他。」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今天来就是要讲这个，不然其实我想不到顏一诚来找我的原因除了唐璟御的事外还有什么。只不过唐璟御这个人和我所想的不一样，我以为这种事他不会告诉任何人，毕竟对他来说我理不理他对他来讲根本无伤大雅，但今天他竟然和顏一诚说，说实在的我很讶异。

    「是他来叫你跟我谈的吗？」我的脸在听见唐璟御这三个字之后垮下，虽然事隔一个多礼拜了，但想到还是会不爽，这也算是我活了二十六年来气得最久的一次吧？可见唐璟御这个人多有能耐。

    「不是，他只是觉得很纳闷而已，问我的想法。」语毕，他嗯了一声，像是在想些什么，接着我彷彿看到他头上出现了一盏灯泡。「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鬼屋的事？因为璟御把你丢下跑去找谢安瑀，所以你不开心对不对？」

    「才、才不是，我没这么无聊！」我低下头，用叉子搓着我点的义大利麵。

    「其实这个问题在你和谢安瑀去厕所时我有问过璟御。」他淡淡的笑，没有理回我刚刚的反驳，「我问他，这种鬼屋对乐书来讲是不是小case？他摇头跟我说不是，说你怕得要死，沿路上一直尖叫，吓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害他连走路都有困难。然后我就问他了，问他说那为什么拋下乐书，自已跑去找谢安瑀？她一个人待在那里应该也很害怕才对，正常来说不是应该会一起去找谢安瑀吗？」

    「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噗哧了一笑，喝了一口他点的红茶，接着继续道：「他说你虽然怕得不得了，但一个人时你会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会冷静以理性去面对，所以他不担心你才丢你一个人在那里先去找谢安瑀，因为谢安瑀是一个怕鬼怕得要命的人，虽然你们两个都很怕，但她和你不一样，是属于只要害怕就无法冷静什么也管不了的人，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跟她走散。至于后者，他说他没想这么多。」

    「就算我能冷静，但害怕的情绪还是有，我只是在硬撑而已，这样根本不能构成理由。」我对他的解释感到嗤之以鼻。

    「璟御虽然脑袋聪明，但还是一个不懂女人心的人，有些事你不跟他说他还不明白，像他就完全不知道你为了什么在生气，简单来说他也是一个很迟钝的人。」顿了顿，他又继续开口：「他带着谢安瑀来到外面稍微安慰她之后，他有想进去鬼屋找你，但是当他要去的时候我们就出来了，所以啊……璟御他没有要丢下你的意思啦！」

    「我根本就没有因为这件事在闹脾气，而且事实证明他就是捨弃我跑去救她女朋友！虽、虽然我知道先找女朋友很正常……」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我语气有些大声的开口：「但、但名义上我是他老婆耶！女朋友算什么啊！我们是有进行结婚仪式外加登记的夫妻！」

    「乐书，讲这种话小心一点。」顏一诚嘘了一声，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太过了。「如果你真的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的话，你就不会跟我谈论这么多了啦，正视你自己的心情，不高兴就不高兴没关係，我当天就知道你是因为鬼屋的事在不爽了，只是我没想到会气这么久。」

    我也没想到啊……反而还觉得自己很怪。

    「我真的觉得他感情处理不当！」我想起了那天晚上他看着依结照片时的表情，「明明就还没放下前女友，明明就还爱着她，为什么还要交女朋友？我实在不能理解！就算他喜欢谢安瑀好了，但一方面他对前女友还是保有感情，不觉得这样对谢安瑀有些不公平？正常来说不是应该要彻底放下前女友再去交女朋友的吗？」

    「真难得你会帮谢安瑀说话。」他笑了一声，接着微笑从他脸中消失，表情十分凝重，「怎么说呢……对依结的愧疚是一定会有的，这份愧疚会跟着璟御多久我也不晓得，而璟御是否把对依结的愧疚当成是爱情我也不晓得，但有些事还是得顾全大局，即使会伤害到人。」

    「顾全大局？」我皱眉，实在不懂顏一诚要表达的意思，交女朋友跟顾全大局有什么关係？

    「这个嘛，我想你以后就会知道了。」他没有多做解释。

    吃完饭后，顏一诚开口说可以载我回家，我摇头微笑拒绝，接着我们两个便在店内解散，他回公司继续处理剩下未完成的事务，而我则是往家里的方向走。走着走着，脑袋呈现放空状态，等到回过神时，我竟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得走到lawa。

    蛮神的，家的方向与lawa完全是反方向，但是我竟然可以在无意识之间走到这里。看了lawa几秒鐘后，我转过身来准备离开，结果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在我耳中，往后一看我发现唐璟御和谢安瑀正恩爱的从大门口走出来，谢安瑀亲暱的勾着他的手臂，一脸幸福洋溢。

    她今日穿着的套装比平时大胆，西装外套的内衬是v领低胸，窄裙也比平时还要短一截，感觉只要蹲下身来就会走光。我看见后不禁翻白眼，心里一堆疑问，这女人到底是来上班还是来勾引男人的？

    但以目前来看我想应该是后者，感觉她整个身体一直往唐璟御身上靠，尤其是她那两颗浑圆的胸部，一直不断磨蹭唐璟御的身体。

    「感觉你最近对我很冷淡耶，亲爱的。」讲话的内容和声音让我觉得不寒而慄，「你今天都没好好看人家，不觉得人家有哪里不同吗？」

    就是衣服比平常穿得少，胸口特别凉，不是吗？我在心里代替唐璟御回答。

    他看了谢安瑀一眼，「嗯？有什么不同吗？」听见他的回答我不禁笑了一声。

    「唉唷，讨厌啦！你在看仔细一点嘛！」边说还不忘用她的胸部晃动两下，但我发现唐璟御连看都没看她，而是表情凝重的看着地面，彷彿在思考什么。

    突然放在包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声，我拿出手机，发现是晏姐传来的讯息。她说明天学校的演讲改到后天早上十点，要我明天早上可以在家里好好睡大头觉，简单的回应表示知道后，我将手机放回包包里，抬起头来我却和迎面而来的两人对上眼。

    唐璟御看见我后表情十分惊讶，接着他皱起眉头，双眼中似乎透漏了某些含意，不过是什么含意我读不出来。和他这样对看五秒后，我转过身来连招呼也没打就要直接离去，殊不知走不到几步后他却跑上前来拉住我。

    我皱起眉满脸不悦的看着他，问他要干嘛他却以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为理由，强行将我拉上他的车离开了这里。

    我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他将车慢慢往山上开，从头到尾我都是一脸纳闷的模样，不断问他到底要去哪，他不回应就是不回应，索性的我也没有耐心再继续问下去，一切都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再说，直到到达之前，我们之间什么对谈都没有。

    「到了。」他将车停下，我打开门下了车，直到现在脑袋还是充满疑惑。

    这里黑漆漆的，没有什么灯光，感觉很可怕而且也没什么人，实在不懂他带我来这里到底是要干嘛？

    当我正在思考他带我来这里的原因时，他抓住我的手，接着带我往前走，走到一处空地时他松开我的手，接着自个儿坐了下来。我站在一旁看着坐在地上的他，开始觉得莫名其妙，正当我打算开口骂他到底带我来这个鬼地方干嘛时，他扯着我的衣角，示意我坐下。

    「你看，很美吧。」一坐下，他指着前方，我顺着他的手往那个方向看，眼睛慢慢的瞪大。

    好漂亮的夜景，五顏六色的灯光映入我的眼帘，像霓虹灯般不停的轮回转换，看着看着我不禁看呆了。活了这么多年这倒是我第一次来看夜景，而且还是这么美的。山上的凉风温柔的包围着我四周，彷彿接受到洗礼般，觉得清爽得宜、焕然一新，配上这样的景色，好像所有的烦恼都不是烦恼，有种活在这个世界上真好的感觉，其中还涵盖了一种幸福感。

    凉风吹久了也会冷，虽然觉得舒适，但我还是不小心的打了个喷嚏。

    揉揉鼻子，正打算继续欣赏夜景时，唐璟御脱下他的西装外套往我身上披，我一脸傻眼的看着他，这温柔的举动总是能捣乱我的思绪，淡淡的清香窜入我的鼻头，那似乎是专属于他的味道。

    心脏不停的跳动着，毫无一丝规律，我想将外套取下还给他，他却阻止了。

    难道说他是想要向我赔罪所以才带我来这里看夜景吗？毕竟我也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理他了，他可能也不想这么僵所以才打算先低头认错吧？当我开始这么想的时候，他开口了，而开口的那句话却让我的心脏有一瞬间停止跳动。

    「依结生前最喜欢来这里，因为这里是唯一能俯瞰全台北市的地方，我们交往的时候我很常带她一起来。」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抹温柔的笑容，「开心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都会来，我们总是坐在现在的位置一起看夜景，她常常笑着说这辈子能看见这么美的景色觉得很满足，觉得其他事变得没这么重要。」

    原来这里是依结和他常常一起来的地方……我彷彿看的见当时他们两个人坐在这里俯瞰夜景的景象。

    「那天来找我的男人是依结的哥哥，从以前他就一直很不认同我。」他苦笑，那抹笑容说有多苦就有多苦，「因为家庭背景的关係，他认为我是那种爱玩的男人，所以一直觉得我对依结只是玩玩而已。刚开始交往没多久他就向我放话，说如果我只要让依结掉一滴眼泪他就不会放过我，所幸的是依结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从来没有哭过，所以他也没办法逼我和她分手。」

    「交往的六年虽然有吵架，但我们总是很快就和好，基本上每一天都很开心、很快乐，我一直以为这样他哥哥就会认同我，毕竟交往这么久了，但还是没有。」他的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凝视我，而是望着前方，「他还是讨厌我，但我也不能怎么样，因为那时的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证实给他看我是真心喜欢依结，但之后……依结车祸离开了，我没办法证实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心里莫名的难受。

    「还记得那天去医院，他哥一看到我就是怒骂，问我为什么没保护依结，问我为什么让依结为了我而死，我没办法回答……完全没办法，而我也不能反驳，因为这些都是事实。」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继续道：「之后依结的后事都处理完毕之后，基本上我也没和他们家有任何联络，那天是之后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想就是因为他得知我和你结婚的消息所以才会气得跑来找我。」

    「因为依结过世了而你又跟我结婚，他以为你过得很好所以不爽，然后更篤定认为当初你对依结只是玩玩？」

    「嗯，是啊。」

    「但我觉得那是他见不得人家好，难道他就这么想让你活在愧疚里吗？」心里有股莫名的气愤，语气也不自觉得大了起来，「就这样每天以悲伤为伍，不用工作？不用吃饭？不用休息？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就得耿耿于怀一辈子？或者是每天活在她死去的阴霾当中？谁说你这辈子就只能爱上她一个女人？时间会带走人许多感情，那些逝去的感情并不能代表以前的爱从没存在过。」

    「梁、梁乐书？」唐璟御的眼睛睁的很大。

    「怎么了……我有说错吗？」

    「不，我觉得你说的很好。」他浅浅一笑。

    我突然觉得相当害羞，体温似乎正逐渐的升高，我撇过头来不愿意直盯他的脸，「本、本来就是！况、况且依结她本人也一定希望你能开心的活下去，不希望看见你这样！这种事没有人愿意发生，我们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人生中发生的事都是上天特意安排的桥段，不管怎么样一定有祂的用意。」

    他听完后，噗哧一笑，「你干嘛学我当初跟你讲的话？很没创意。」

    「我、我哪知道啊！就、就突然想到这一句话啊，奇怪耶！」

    「谢谢你。」淡淡的，他吐出这三个字，温柔的微笑在他脸上展露，看着看着我又不禁觉得害羞，将头撇开。

    我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明明以前盯他那副跩脸盯一天我也不会怎么样，但现在却往往盯个两三秒我就觉得不行了，心跳有时候也会因为这样而暂停几秒。

    看着他的侧脸，他的嘴角依旧上扬。

    现在的他在想什么呢？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想告诉我你跟依结的事吗？」

    「一方面是啊，另一方面是因为你心情不好所以才带你来的。」

    「你为什么会想告诉我？当初不是达成协议说彼此的事情都互不干涉吗？」我发现我老爱提出当初结婚时的协议，不过我爽就好。

    「嗯……」他似乎正在思考要怎么回答我，「不知道，就觉得好像要告诉你。」

    「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拉进了！」抬起头仰望着星空，我浅浅一笑。

    刚开始时根本连招呼都不打，每天只会摆脸色给我看不然就只会一直兇，走在路上还要当作陌生人不认识，直到后来这些部份都明显的好了一点。

    虽然还是老爱兇人但至少已经能开始正常谈话，但到今天他却和我分享着他以前的过往，真的令人感到不可思议。想当初问他一些关于他自己的事，他总是会用那副臭脸对我说「关你屁事」，说实话能进步到这样的空间我蛮感动的。

    「白、白痴！你在讲什么傻话啊？」他突然大声的骂了我一顿，但很明显他是因为我刚才说的那句话而觉得害羞。

    「真的啊，跟以前比真的差很多，我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坐在这里跟你说话，然后聊这么内心的事。」我双眼直视着他，微笑。

    「不要用那种表情看我！」他撇过头。

    「为什么？我的表情怎么了吗？」

    「烦、烦死人了，反正就是不要看我就对了！」他看着前方，耳根子红红的，话说回来这个人也太容易害羞了吧……

    而且到底是有什么好害羞的？完全不懂。

    夜空闪烁着几颗美丽耀眼的星星，月亮高掛在天空映照着整片大地，五顏六色的光影犹如霓虹灯般使城市添加了几分荣华感，即使身心再如何疲累、睡意如何侵袭自己，我也不愿意闭上双眼捨弃眼前的美景。

    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人说话，直到最后我敌不过睡意的侵袭而沉沉睡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