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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开端

    

一切的开端



    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已经不再是熟悉的便利店。

    我愣愣地维持着把手伸出去的动作,准备付款的手机屏幕上还亮着光,上面的二维码倒是加载不出来了,正在艰难地转着圈。右上角的信号格迅速消失,显示与供应商连接失败,最后屏幕上跳出接收不到信号的弹窗。

    一阵风过,耳廓便被灌入簌簌的枝叶摩擦声,握在手里的手机一个哆嗦掉在地上,我连忙弯下腰去捡。

    青草的依托让手机安然无恙,绿茸茸的草地拥有城市里人工种植的草皮养不出来的生机盎然,掉落其上的手机屏幕甚至沾上了些许露水,我心疼地擦了擦屏幕,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或许遭遇了时下最流行的穿越。

    没有病故,也没被卡车撞飞,而就是这么一个身体健康、加完班后去便利店买半价盒饭的普通上班族本人,毫无防备地穿越了。

    这里的时间好像与我原来世界的时间同步,我下班时已经过了晚上六点,深处的异世现在同样也是夜晚。低矮的灌木丛在渐浓的月色下透露出让人不安的气息,我茫然地环顾了一圈四周,这片让人不安的林子处处透露着一股原始的野性美,没有任何人工开发的痕迹。

    真希望这里不是个科技倒退几百年的原始社会……我欲哭无泪地在心中祈祷。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原本看起来静谧和平的灌木丛时而便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就是一条被打草惊着了的倒霉小蛇,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我紧张地左顾右盼,死死攥着开启了手电筒照明的手机。

    至少得先到有光的地方去……这种荒郊野岭附近会有村子吗?

    我慢慢平复因为仓皇而急促起来的呼吸,思考着的同时快速地在林中穿行,我不敢靠那些灌木和高大树木太近,生怕里面潜伏着什么能一口致命的猛兽。

    早知道平常应该多看些荒野求生的知识才对,猝不及防被丢到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我甚至不敢思考我能不能活过今晚。

    或许是我心中的悲鸣感动了上天,当我小心翼翼地拨开不知道第几丛压根分辨不出区别的灌木时,我看到不远处有盈盈的亮光在月色中闪烁,金色的光晕笼罩着一个我暂时分辨不出具体轮廓的巨大建筑。

    “太好了……”

    我险些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由得喃喃出声。

    这种规模的亮光,没准前面还是个条件不错的镇子。当然,无论是村子还是镇子都行,哪怕是猎户用来过冬的猎人小屋也没关系,至少让我熬过今晚。

    而我劫后余生的快乐还没持续两秒,一阵难以名状的尖啸从身后袭来,伴随着灌木树枝被什么生物掠过压倒的簌簌声。

    我猛地回头,不远处正快速呼啸而来的是两只与我脑内常识的印象长得完全不符的大老鼠。

    它们的身型足足有中型犬大小,浑身的鬃毛看起来坚硬又锋利,与鼠尾一样长的尾巴却是骨节嶙峋,脊椎外露,比起说尾巴倒不如说这是一条锐利的骨尾。吻部露出的尖牙怎么看也和啮齿类扯不上关系,反而更接近磨牙吮血的鬣狗,随时要把猎物的肠子都掏出来。

    冷不防地与那两双绿幽幽的眼珠对上,露出尖牙的吻部以一种非常诡异的方式完全张开,像是一朵威吓人的食人花,腔体里密密麻麻的锐齿看得我一阵牙酸。

    这、这他妈的什么东西啊!

    我看了一眼立刻脸色发白,尖叫伴随着不可置信的脏话被我吞咽下肚,身体的避难本能促使我立马朝着光源处拼命跑了起来。

    人类女人的双腿怎么可能比得过这种四肢着地的怪物,再加上我对地形完全不熟悉,泥土里拱起的树枝在可见度低的夜色中随时就能把我绊倒。

    “呃!”

    正想着,脚下便一个踉跄,脚踝处被扭伤的阵痛让膝盖瞬间发软,我不受控地向前倒去。

    摔在树根上的疼痛比摔在水泥路上更加剧烈,我强撑着试图爬起来,却绝望地发现光源处的方向已经到了尽头。这里是一个低矮的小崖,虽然没到悬崖的程度,但人类的rou体坠下去恐怕也只是凶多吉少。

    慌不择路的猎物摔倒,对于身后的猎食者而言便是绝佳的机会。

    只是电光一闪间,我的背上便蓦然一疼,这畜生与禽类一样拥有粗糙皮肤的双爪握力惊人,有力地抠入我的背部,它娴熟的技巧让我想起电视上看过的鬣狗围猎羚羊,也是这么攀住羊的后背,随后把羚羊的脖子一口咬出窟窿。

    恐惧与疼痛让生理性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求生的本能激发了肾上腺素的爆发,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扭身从西装外套中挣脱,然后反手狠狠把外套蒙在那张已经张开的血盆大口上。

    我用力踹了一脚这只没想到猎物还能当场蜕皮的大老鼠,反作用力让我从半高的灌木丛中摔了出去。在掉下去的瞬间,我隐隐听见两只老鼠发出了气急败坏的尖啸。

    我就是摔死了,也不要便宜你们这俩畜生。

    我狼狈地顺着乱石交杂的陡坡滚了下来,被抓伤的背部流着血,石子每每碾过,嵌入皮rou的痛楚更是难以形容,我面色扭曲,连呼痛的闷哼都难以发出。

    不会……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所幸坡度不大,这种催命的翻滚没有持续很久,当终于接触到平整的草皮时,我精疲力尽地闭上双眼,缓了许久,才终于有力气撑着身子爬起来。

    但入手的不是草皮毛绒的触感。

    “……?”

    我摊开手,不知从何处蹭来的粉金色液体挂在我的掌心,它们新鲜而又黏稠,与我流出的干涸血迹混在一起。

    刺眼的光晕在眼前摇曳,看来我是落到了本来要前往的光源处附近。我艰难地眨了眨眼,吞了一口唾液,颤颤巍巍地转开视线,灰绿色的草皮上落有不少这种粉金色的液体,有些甚至是飞溅状的,茂盛生长的小草微微弯着,残有拖动的痕迹。

    我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这股粉金液体的黏稠度有种异样的熟悉,就像是人类的鲜血。

    垫在我臀下的草皮突然蠕动起来,我惊叫一声,一条粗壮的枝条猛然破土而出,诡异地抽搐几下后在有月光洒落的地方伸展开来,像是满足了一般不再动静。

    这、这是……

    我愣愣地仰起头,总算看到了它的全貌。

    它并非我最开始误判的村落,也不是所谓的废墟……它,像是活着的生物。

    根根凸起的筋脉错综复杂,像章鱼的吸盘那样包裹住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气囊,这些袋装囊的膜瓣是透明的,如同通透的心脏房室,我能看到那些粗壮的脉络里流动着液体,透着隐隐的粉金色,在这盘踞之物的一呼一吸之间缓缓起伏。

    在这仿佛生命体的巨物前,我不由得屏住呼吸,又惊又俱地打量眼前的庞然大物。

    ——它既像一颗被掏出腔体外的丑陋心脏,又像是孕育着胎儿的zigong。

    而我,正瘫坐在随着脉搏呼吸的胎盘之上。

    恶心,好恶心,太恶心了。我捂着嘴,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想从这个难以言喻的活物上方离开。

    然而这些透明的膜比我想象中要更加脆弱,我脚上踏着的是通勤用的黑色高跟鞋,纤细的鞋跟在我动身的那一刻,将那层包裹着液体的膜瓣戳破。

    随着rou膜的溃破,我的身体像是被这个破口吞噬,极快地坠入那团金色的液体之中。

    我甚至连悲鸣都呜咽在了喉咙里,便立刻被迸溅出来的粘稠液体吞没。这些金液的密度跟水不同,黏稠像是一滩让人无法起身的沼泽。

    我挣扎着挥动双臂想要游上去,但灌入喉咙里的液体让我无法呼吸,我呛得手脚发软,视线阵阵发黑,泪腺在这种情况下甚至挤不出什么眼泪。

    而在这母体胎盘之内,除了意外落入的我,还有他人。

    这团如同心脏一样诡异的腔体内,居然包裹着一个紧紧闭着双眼的青年,他似乎在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沉睡,犹如zigong里孕育的婴儿。

    我的坠入搅乱了满腔平静的羊水,爱丽丝误入的是光怪陆离的兔子洞,而我却倒霉催地掉进孕育不明生物的巢房。

    我窒息挣扎的动静之大,让那双原本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粉金色的稠液灌入鼻腔,我张开嘴呜咽一声,只吐出了微弱的气泡。

    蓝色的……眼珠……

    “活着的人类。”

    我睁不开眼,只能听到蓝眼的青年略带困惑的低语。随后一只有力的手破开沉重的水液,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朝前扯去。

    他的力气太大,我本身就快要因为缺氧脱力,顿时头晕目眩。而伴随着这阵混乱同时落下的还有一个吻。

    ——或许也不能将其称之为吻,稀薄的氧气随着被撬开的唇缝钻入,让我重新得以呼吸。昏黑的视线总算清明些许,我艰难地睁开眼,对上那双蓝得发靛的瞳孔。

    “你要成为我的教导者吗?”

    生死关头,我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和回答他莫名其妙的问题。

    左胸腔内的心脏却因为他的话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震颤。

    心跳声。咚咚。

    同样有脉搏跳动的还有这整个脆弱的巢房,它与我的心跳声同步,透明的瓣膜支撑不住液体的翻涌,如同分娩一般纷纷破开。

    我顾不上其他,短促地尖叫一声,惨白着脸,紧紧抓住我眼前的青年。他像是感知到我的害怕,仍然攥着我手腕的右手用力将我拉入他的怀里,左手则是扣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牢牢地按在他的胸口。

    粉金的水液裹着我和他,一齐狼狈地冲到这团妖异的克苏鲁产物的根部。

    “咳咳……!”

    双脚总算踩到实地,我猛地松开原先攀住他肩膀的双手,用力地捂着胸口,满脸通红地咳出刚才呛进气管的液体。

    “你还好吗?”青年顺着我推开他的力道乖乖地后退了小半步。说起来,现在脱离险境,我总算有余力打量这个凭空出现在巢房里的青年。看起来很年轻……长得有点太帅了。

    他好像察觉到了我正在用余光观察他,他半蹲下来,跟瘫坐在地上咳嗽的我平视,“老师。”

    我正想摆摆手表示没事,随后立刻被他开口这句“老师”呛到。

    对上我被他的称呼震惊到的视线,他弯着眼睛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白森森的虎牙晃眼得不行。

    左胸口再次砰砰作响,不规律地跳动起来。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肌肤,有种异样的灼热感缓缓升起。

    我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你……我……你叫我什么?”

    “老师。”他带着笑复述了一遍这个杀伤力巨大的称呼,抬手指向我的胸口,示意我低头去看。

    我的身体没有任何纹身,而现在左胸上方靠近锁骨的位置,却隐隐浮现出半圈荆棘的刻纹。这半圈残缺的荆棘中竖着三颗尖锐的芒星,像是只有半边的时刻钟。

    我突然回过神来,羞愤地抬手捂住刺青浮现的部位。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老师了。”

    像是印证他的话,我抬眼瞪向他时,看到他敞开的领口处,也有一个同样的刺青。

    ——契约,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