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同人小说 - 【all相柳】长相思,思相柳在线阅读 - 魔尊九命拾玖(璟柳部分)

魔尊九命拾玖(璟柳部分)

    自涂山璟被相柳救回后,他的生辰就成了相柳生辰的那一天,因为相柳的存在,才将他又重新救还回人间。

    涂山璟为相柳准备的五百岁生辰礼物,是炎灷那座高楼的坍塌,是他一直想要手刃的仇人授首。

    而他自己想要的礼物,只有相柳。

    他原以为相柳不会令他如愿,可实际上,这条冷血的蛇妖却总是心软。

    或许只是药物的作用,也可能相柳那时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可涂山璟却自顾自的相信,他对他尚有一丝美好的祝愿。

    人总是要有希望才能活下去的。

    哪怕希望很多时候,本就是一种欺骗。

    那一夜后,涂山璟悠闲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正道那边确实纷乱,就令他多了许多空闲,能照看照看涂山氏,也多了许多时间待在相柳身旁。

    虽然相柳并不喜欢。

    不过他也并不会在面上显现。

    一夜过后,他又恢复了先前了模样,像具人偶,毫无生气。

    可涂山璟刚从相柳处得来了蜜糖,这一点点的甜头足以支撑他熬过很长的一段岁月和冷落,所以也不觉得如今的相柳令人烦躁不安了。

    他觉得相柳可能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接受现状,接受他,接受他的爱。

    等他能够接受这一切的时候,自然会变回以前的模样。

    他总能够等到那一天的,他们还有的是时间。

    涂山璟合上手中的卷轴,将其放到一旁,随后胳膊撑在桌上托着下巴去看床上的相柳。

    微风吹起床畔垂落的鲛纱,拂过他的身体。他静静横陈在那儿,阖着眼眸,带些无悲无喜的静谧。

    涂山璟就觉得,这样也挺好。

    这也是相柳,只不过是他用壳将自己保护起来时的样子。他用连自己的感受都驱逐墙外的淡漠铸起一层保护罩,将自己包裹其中。但实际上,他的本质不过是不想受到伤害而已。

    他把自己的疼痛都驱逐在外,于是痛苦就拿他没办法了。

    可是那样真的有用吗?

    或许吧。

    涂山璟也经历过一段痛不欲生的,漫长的岁月,他知晓,即便如此,也还是会痛的。

    只不过是…心不会那么痛而已。

    时间和温暖会让蛋壳中孵化出生命。而他,也可以用时间和柔软,将那个把自己包裹进层层壁垒硬壳之中的蛇妖重新孵化出来。

    涂山璟相信自己会做到。

    修仙者的生命很漫长,但时间又在他们手中格外的短暂,因为一次顿悟,一场突破,可能眨眼之间几十上百年就过去了。

    如果放下修行,他们的生命之于普通人而言就有了不尽的悠远。

    涂山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些扶桑树的种子,在上古的传闻中,这种树曾是太阳栖居与升起之处。

    但实际上,它就是一种火属性又极其坚硬,品性算不得上称的铸造材料而已。由于其温度极高,凡间的普通人是承受不了这种树的高温的,就导致这种树在凡间几乎绝迹。而在修仙界中,也没有人用这种品质低劣,火灵力无法聚拢,且散逸严重的材料铸造法器,所以这东西实不多见。

    也就是涂山氏掌管天下商路,什么奇珍异宝亦或是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要经他们的手走一遭,他才能搞来这么大一包树种。

    扶桑树虽无甚用处,可它却有之奇,此树长成时,只生树枝九出,叶落后,花开百年不落。

    涂山璟把那些树种都种在了清水峰。为了那些散逸而出的火灵力不至于影响周围的环境,他还花了好些时间布置阵法将火灵力转换属性,与寒玉宫的阵法相连,相辅相成。

    虽然扶桑树品质很低,但数量确实不少,加上涂山璟用于布阵的材料无一不是极品,还叫寒玉宫的法阵更胜了一小层。

    只是要等扶桑树长成,还要一段时日。

    相柳不知涂山璟每日做些什么,他被困在寒玉宫中,也不知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因为不见天日,甚至已经连外面现在是什么时节都不知道了。初时他还会默默计算时间,在涂山璟不在的时候用尽法子企图挣脱那几条缚灵锁。

    可时间久了,渐渐就记不得日子了。

    只是偶尔涂山璟会和相柳讲一讲辰荣的捷报,又有哪一个上了他必杀名单的人成了辰荣的刀下亡魂。

    而且,涂山璟碰他的次数开始变少,大多数时候他都只是搂紧他,与他抵足而眠。如果涂山璟白天有空闲,就会在相柳床边抚琴,有时也会为他作画,画四时风貌下不同情态的他。

    当然,偶尔也会画泣泪盈朱的他。

    一幅又一幅,有的被涂山璟挂在了宫殿的墙壁上,有的被随手丢在案边,有的挂在床头。

    左右这殿内只有他们二人,也只会有他们二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是相柳被按在床上又被迫抬头,看见床头那幅自己时,总忍不住想要合眼。涂山璟也不懂,为何相柳曾如此强大的一只妖,会像最注重礼仪的那一类人一般,有这样深重的廉耻心。往往那时,相柳总会羞耻到浑身颤抖,像被逼到绝境的兽。

    涂山璟也试图尝试去询问相柳与他过去相关的事,可他们即便日日相对相柳也对他无言,面对他的试探那简直是连眼神都欠奉。

    他也不气馁,毕竟来日方长。

    时间就那么平淡庸常的过,这时候涂山璟才发现相柳似是一条颇为厌恶寂寞的蛇。哪怕他对于赋予他现今处境的涂山璟无甚好脸,甚至恨不得作具尸体。可是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下来,也还是被涂山璟发现察觉他来时,相柳会微扬的眉梢。

    哪怕很细微,但那绝对不是厌恶愤恨的情绪。

    因为确定相柳不可能是在期盼他,所以涂山璟更确定,相柳是更加厌恶他未到来前围绕他的一切,以至于哪怕是他这个犯上的叛徒在那一切面前都能叫他觉得稍稍顺眼。

    孤寂,冷清,灰暗。

    他更厌恶那一切。

    相柳分明是以冰雪和毒修行的妖,也分明是最该能耐得住寂寞的修行之人,却在几千个日月里,就曝露出了自己这样稚拙的弱点。

    他竟然厌恶成就了曾经天下第一魔尊九命的…那些必然的因果与一切。

    终于在涂山璟锲而不舍的,每次甚至冒犯的探究下,在两千多个日月的相伴过后,在某一次,相柳不再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也没有了愤恨或恼怒,他只是很平静的反问他

    “玟小六是怎么死的”

    涂山璟在他反问的那一刻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期望,而在听清他说了什么后,那刹那的希冀又好似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涂山璟本该愤怒的,可那一刻又只觉怜惜。

    他那样惦念的人呐,本也该如此惦念他的人,却早就死了。那人一次又一次放尽血练成的疗伤圣药,现如今都还放在他的储物戒指里。

    “你先告诉我你的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我就告诉你他究竟是怎么死的,这很公平,不是吗?”

    涂山璟俯下身,目光仔细的描摹着相柳的眉眼,似是想将这一刻即将对他袒露自我的相柳刻印进心底。

    因为他知道,相柳既然已经开了口,就不会再回头。

    相柳微微垂眸,长睫轻颤,目光似是透过近在咫尺的涂山璟,透过了床顶的帷幔,透过大殿的穹顶,望进无尽之中去了。

    “和你一样。”

    相柳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话音很轻,带着一丝恶毒的,刻薄的讥诮。

    说完这句,他抬眼望着眼前好似僵住了的涂山璟。

    他似乎察觉出了相柳这句话中的‘一样’,是哪个‘一样’。

    有些时候,涂山璟确实是很了解相柳的,不是经历或过往,只是这个人而已。

    相柳的唇边忽然绽出一个浅淡的,柔和的,近乎美好的笑,又继续轻声道

    “那些我一定要杀了的人,每一个都做过你对我做过的事,在几百年前。

    那时候的我,比我捡到的你,还要肮脏,还要破败,还要不堪。

    他们说,我这种丑陋怪异的妖族,合该是给高高在上的那些修仙者们走上仙途之前垫脚的。”

    听着那两片微破的红唇吐出的一字一句,涂山璟却觉得刚刚发了一身的薄汗此时好似冰锥,一时间叫他冷的彻骨。

    “我是被义父救了,义父本在人间有个国,就叫辰荣,后来因为我这只妖,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随手毁了。

    无数凡人的性命顷刻覆灭,无论你多么珍重的人或事物,霎那间就化作了虚无……”

    相柳脸上的笑渐渐褪去,又化作满面的漠然,好似说的不是他的过往,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一些小事一样。

    “你满意吗?如果不满意,我也可以详细说一说,为什么这具身体对于你的动作能有那么高昂的反应,或者是那些人和你有什么不同……”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支起身,与涂山璟凑的更近,更近……近到他的气息都能够喷吐到涂山璟的耳旁。

    “够了!!”

    涂山璟打断了相柳,接着猛然起身,像是逃一样远离相柳。

    相柳看着他,又慢慢躺回床上,目光依旧茫茫然不知落去了何处,好像对于涂山璟的反应早有预料,或者说并不关心。

    涂山璟一时不敢回头,心中苦笑,只道自己是被私欲蒙了心,才如此自取其辱。

    只要他仔细回想,总能分辨出,相柳每每目中空茫之际,究竟是沉溺于巅峰,还是已经痛苦到麻木。

    或许是他的rou身沉溺,可他的灵魂早已堕入苦厄的泥沼。

    他本以为让相柳抛却那些本就不该属于他的伦理廉耻,可以叫他坦然的面对欲望。却从不肯想,相柳对于欲望向来坦然,他只是厌恶被人类驯服的,会对欲望摇尾乞怜的,这一具本该由他主导的身体。

    涂山璟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一时哑然。

    他心想相柳忽然开口或许确实有和解的意图,可诛心之意却更是昭然若揭。

    若涂山璟对相柳并不是什么真心,用这无关紧要的过去换了玟小六之死的真相于相柳而言也是合算。若涂山璟对他情真意切,那更是最好了。如果有一天相柳真的会选择掀过今日之事,他自己也会永远记得,他用什么样下作的手段得来的他。

    这是一把刀,将永远插在涂山璟的心上,即便真有一天相柳原谅了他,伤口也永远不可能愈合。

    相柳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涂山璟看出来了。

    他看出来相柳是意识到了自己可能会抵不过时间的游说,终会在某一日里与他和解,于是他就在那一天到来前先下手为强。

    这样一来,哪怕有一天相柳忘了,涂山璟也会替他记得,他给他留下的伤痛。

    相柳啊相柳,真不愧是心思奇诡的九命,这番时候,这么多日月相伴,他还是能在临近败降的前一刻将了他的军。

    涂山璟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是该笑这日日形如木偶一般作态的人从没有真丢了自我。还是该怒到了现在,相柳依旧念着那个玟小六,还用自己来令他悔恨终生。

    可就算这样……

    涂山璟按耐着逃离的冲动,忍耐着胸口窒息一般的痛,还是又选择了回头。

    他疼的目眦欲裂,这次伏身时几乎是面目狰狞了,青筋暴起满目血丝,恐怕任一个正道的人看见这时的他都不会认出他是那个涂山家温润如玉的青丘公子。

    他也早就决定好了不是么。

    涂山璟咧嘴笑了,眼泪与其一同滚落,笑的扭曲又可怜。

    “你以为玟小六会爱上你吗?他爱的只是防风邶而已。如果你用相柳的身份与他相识,他不但不会帮你,反而可能将你送到他哥哥手上。

    别不信,你亲自审过他了不是吗?那时候你可还是这世上的第一人,那个小医师不可能对你撒谎。

    你觉得他会接受九命的爱吗?一个在他眼中杀人如麻,甚至要杀死他父亲的,魔头的爱?”

    涂山璟看着相柳逐渐难看的脸色,只觉得已是泣血椎心。

    可他还是低低的笑出了声。

    他明明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这样鲜血淋漓的相拥,也胜过他永远无望的追逐。所以刚刚怎么还是会想逃呢?一定是先前平淡的日子让他又生了谗妄,一定是。

    “要看留影玉吗?你走之后我用你的身份与他坦白了你是防风邶的事,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吗?你知道的,以我的修为还修改不了留影玉中的影像”

    涂山璟说着甚至已经不等相柳同意或拒绝,反手就取出了一块留影玉播放。

    当玟小六的影像在半空浮现那一刻,相柳只觉浑身都冷透了。

    这样的他就如此曝露在玟小六眼前,哪怕只是影像,却好似他真的看见他一般。

    相柳下意识去扯一旁的鲛纱,却被涂山璟一把拽住了手腕上的铁链扼止了动作。

    那一刻他不敢抬头,用那样怪异的动作僵直在那儿,听着留影玉中传来的声音。

    脚步声,接着是他的声音,然后是玟小六歇斯底里的嘶吼,片刻宁静后又是他的声音解释了一切,然而当玟小六的声音再度出现时,依旧是咒骂和嘶吼。

    相柳不肯抬头,却又好像无法克制一般,一点一点的,有些僵硬的抬起了头,却正好看见玟小六那张泪流满面的脸。那张脸此时因为愤怒涨的通红,应该是离拿着留影玉的人极近了,好像已经冲到他面前。

    他似乎用尽了一切力气,才让自己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他说——你这样的魔头,也配与邶相提并论。

    相柳一时怔愣。

    他其实想过玟小六不能接受他的身份。可从玟小六会出手教训那两个说了他坏话的辰荣弟子来看,他以为玟小六不是那种会信外界传言的人。他以为玟小六看得出相柳与防风邶甚至是九命,这些无关紧要的代号之下,原本的真正的他。

    原来只是他以为。

    相柳也想或许只是他先前骗了玟小六说防风邶已死后来又出来一个相柳去承认他们是一个人所以他先入为主不愿意接受。又或许是涂山璟动了什么手脚,他让玟小六不愿意相信真相,或许,或许……

    “你跟踪我们”

    相柳愣愣的看着留影玉,却忽然开口。

    如果不是跟踪他和玟小六,涂山璟怎么会对他们相处的细节那么清楚。

    “是啊”

    涂山璟却痛快的承认了。

    他甚至用元神跟踪,如果途中一不小心元神受损都可能成为废人,可他还是那么做了,只为了不被相柳发现。

    “可是即便我说了那么多,本该只有你们两人知道的细节,他也还是不肯相信,你——是防风邶。”

    涂山璟说着指了指留影玉。

    留影玉上一对木质的挂坠被玟小六一掌打飞,徒留一只与相柳一般无二的手空举在画面中。

    相柳侧过头,不再看那留影玉,低声说了句

    “够了”

    涂山璟却将画面拉进,故意凑近他说

    “你不是要知道他怎么死的吗?还没到那里,你还没看到他意图下毒毒死扮演你的我,和偷盗我布设的最新的阵图出逃的事……”

    “我说够了”

    这次轮到相柳打断涂山璟的话。

    这留影玉中的影像其实只到下毒而已,因为到了后面涂山璟已经收到去极北之地搜查相柳下落的弟子回报,知晓了相柳出了问题,也就没有再记录什么了。

    后面涂山璟不再容忍玟小六的放肆,而是开始在他身上倾泻怨恨与怒火。

    不过如今播放的影像也都是真的。

    他当时只是想留这一份证据用作日后挑拨相柳对玟小六的感情而已,这东西何时都用得上,无论玟小六活着还是死了,无论他与相柳和好与否。

    只不过如今时机更恰好。

    涂山璟收了留影玉,翻身躺在相柳旁边,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往一般抱紧相柳,而是与他隔了很小的一段距离。

    他忽然也想明白了,为什么他第一次碰相柳的时候,他会突然情绪波动那么大。

    原来让他应激的不是他,而是那种伤害他的碰触。

    “相柳”

    一片阒寂之中,涂山璟忽然又开口,只是这一次他的话音有些颤抖。

    “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直在你身后,你看不清吗?”

    背对着涂山璟的相柳没有说话。

    “只要你别离开,我可以解开缚灵锁,从今往后只要你不愿意我都不会再碰你。你仍旧是辰荣的教主,你的修为恢复之法我会令涂山氏倾举族之力遍寻天下。你要杀得那些人,你要给凡人的安稳,我替你去杀,我替你去做,只要你一声令下。

    只要你别离开,只要你肯,回过头,让我接住你”

    相柳依旧没有说话,好像已经陷入了沉睡一般。

    就在这样的寂静中,过了很久,久到外界其实日月已经轮转了几回,可这两个人仍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躺在那儿。

    直到涂山璟的声音又响起。

    这一次他的声音中甚至好似带了一丝哀求。

    “我在殿前种的扶桑开花了,你愿同我去看吗?”

    依旧是无尽的沉默在殿内回荡。

    当涂山璟打算放弃,想着可能还要用再几年的时间去等待相柳彻底放下那个玟小六,与他和解的时候。

    一个回应忽然落进他的耳中。

    “好。”

    那一刻,涂山璟甚至觉得,他们就是相配的。相互伤害至死,再在沉寂的平静中握住对方伤痕累累的手。

    他的伤痕来自相柳的恨,而相柳的伤痕来自他的爱,但只要够浓烈,爱与恨都可以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