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第三十七章【还魂】
37 行李箱并不大，装上洗漱用品和几套衣服鞋子，再把妞妞的骨灰盒塞进去就差不多满了。孟旖晚还带上了何念君，小孩也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和一把吉他，其它大件的东西他打算等离婚手续办完了再叫车来拉。他把车钥匙和婚戒留了下来，领着何念君坐在地铁的车厢里摇摇晃晃了一个小时回到了老何留下来的那套老房子。刚好不久前租客退房了，这套房子就空了出来，租客很爱惜房子，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貌，老旧但却干净整洁。 出门前郑小琳抱着他的腿求他别走，她不想离婚，她会带着华年去给他姐道歉，千错万错都是她不好。他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摸摸她满是泪水的脸，要她别哭了：“你没错，错的是我。”他已经没有女儿了，他甚至连女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还有很多事要忙，他要陪着何皎皎把女儿的后事办好，他实在没有办法继续照顾她和华年了。他希望她冷静一段时间，把离婚的手续与他一起办了。 迎春花抽了新芽，一只喜鹊落在枝头压完了缀着黄色花骨朵的枝丫，叽叽喳喳地叫着，扰得人心烦意乱。孟旖晚站在门前看着门把手上别着那张小广告，正想扔了它却被上面的内容引得他多看了两眼。川味火锅店开业酬宾，所有菜品限时六折，欢迎品尝。何念君把脑袋凑过来，问他是不是想吃火锅了。 他摇摇头：“没胃口。” 那张小广告进了垃圾桶。 收拾好了行李，简单打扫了卫生，太阳落山了，也到了饭点。何念君问他想吃什么，出去买点菜，回来简单炒一下，再焖个饭行不行。他想了想，走到垃圾桶前，翻了翻，翻出了那张揉得皱皱巴巴的小广告，说去吃火锅吧。新开的火锅店离得不远，走路五分钟就到了，他们点了四盘rou，一碟豆花，两碗红糖冰粉，味道还不错，分量也挺大，俩人都吃得很饱。 夜深了，孟旖晚想何皎皎了，就给她打去了电话。他问她愿不愿意去吃涮羊rou，她骂他是个王八蛋神经病，孩子没了还惦记着吃涮rou，他要吃就带着郑小琳和那小杂种去吃吧。 “方方总和我说想吃火锅，但你不许她吃，说吃了上火，更不许她碰辣椒。” 电话那头的何皎皎安静半晌，约好明天早上开车去接他。 他们去吃了后海那家南门涮rou，周一工作日的人很少，没排队他们就吃上了热乎乎的铜锅涮rou。他问她要不要来点辣椒油，她点点头。何一方的口味应当是随了她，喜辣喜甜，奈何体弱多病，多数时候是看着meimei和小舅舅吃，自己在一旁可怜巴巴地咽口水。 饱餐一顿，出来溜达几步，看到甜品店他买了两杯冰奶茶，都要了全糖。他们就像十八九岁的小年轻那样坐在后海沿岸的石阶上，咬着吸管去嘬杯子里面软糯的黑糖珍珠。她的那杯喝得更快一点，她撕开纸盖，捏着吸管把剩下两三颗珍珠扒拉进嘴里，对他说：“我和石田田离婚了，他同意了，财产平分，湄湄跟着他过。” 要不要去海洋馆转转。 她点点头。他拿纸巾擦了擦她还粘着巧克力奶油的嘴角，如果她愿意的话清晨还可以去天安门看看升国旗。离女儿的葬礼还有一周的时间，他们要去一趟欢乐谷，坐坐年轻人都喜欢玩的过山车。 他问：“我们下午去哪儿？” 她说：“去王府井逛逛，看看画展，晚上吃麦当劳新出的汉堡吧。”她看了看手机，刚好有新上映的漫威电影，他们可以去看凌晨的场次，人最少的时候观影体验最佳。 可他们到底是不在年轻了，熬了一夜看电影把俩人都熬出了黑眼圈，第二天都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到了海洋馆已经是下午了。他们在海洋馆里走马观花地溜达了一圈，出来已是黄昏。海洋馆的门前停着一辆卖零食的小车，他们俩一人买了一根海豚形状的巧克力冰棍，坐在绿芽初生的树枝下静静地吃。吃完最后一口雪糕，他的嘴忽然凑了过来，她本能地往后一躲，抬手轻轻在他脸上拍了一下，低声骂他抽哪门子疯。 “我们的孩子没了，那我们就再生一个。” 孟旖晚把何皎皎搂进怀里吻她，她使劲把他推开，抹着眼泪扯开嗓子又骂他。难道现在不怕老何掀了棺材板来找他算账了。这时他的眼神变得又湿又软，好像又变成了曾经被老何捡回家的那只小狗，他说：“那就让老何带我们走吧。” 他们直接在海洋馆周边找了一家小旅馆，开了间大床房，屋子里一股潮湿的霉味，床褥和被子还隐隐泛着暗黄。但这好像是他们二十多年来最放松的一天。他很久没有仔细看过摸过她的身体了，少女时期的她很瘦皮肤也很好，胸脯也小小的平平的。如今他吻过她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他温柔地抚摸她丰满却又下垂的rufang，她肚子上的赘rou松松垮垮的，还有无数条丑陋的妊娠纹。他深情地去吻那些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亲吻到脚趾时她轻哼着笑了一声，她后脚跟的皮肤常年干得皲裂，他就将那些细纹慢慢润湿。 他们相拥着在床上躺了很久，她抱着他的脑袋，摸了摸他双鬓略显扎手的毛寸，她笑着说他刚来家里时的头发比现在还短，后来越留越长，之后她就再没见他剪过短发了。 何一方的葬礼结束后不久，何皎皎也带着行李箱搬回了老房子。孟旖晚特意去了趟超市买了很多菜，一大把豆芽、一根莴笋、一个土豆，还有一小把小米椒，他去水产摊位买了一条两斤的大草鱼，他要给她做水煮鱼吃。酸儿辣女，既然她喜欢吃辣，那他就学着做川菜给她吃。把她哄高兴了，让她吃美了，她才能再生个漂亮的小公主来。 “今天伙食这么好？”放学到家的何念君往厨房里一瞧，孟旖晚忙前忙后，忙得满头大汗。他心里竟有些酸溜溜的，老孟为了他姐能吃上一口水煮鱼，都忙了快一天了。 一勺热油浇下去，呲啦一声，香气四溢，孟旖晚把一盆水煮鱼端上饭桌，臭小子拿了三副碗筷，何皎皎则坐享其成，美美地享受弟弟们的伺候。晚饭后她早早地冲了澡，等他也收拾好了洗完了爬上床，她就钻进他的怀里，亲亲他的耳朵。今天是她的排卵日，是个好机会。 清晨，她醒得有些早了，他便也跟着醒了。他看到她额前出了很多汗，她捂着心口说好像做梦了，一个令人难过的梦。他揉着眼睛下床，给她接了一杯温水回来，她仰着头一饮而尽。她说梦到方方了，也梦到老何了，方方被老何搂在怀里，说想爸爸mama了。她猛然起身下了床，几步跑去了卫生间，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根验孕棒回到他面前。 何皎皎说：“我们的女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