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过往
平津市的海纯净，透光很好，天气好时，是一片湛蓝的汪洋，黄昏时，便是一片粼粼的金色光海，美得动人心魄。 江渺沿岸徒步走在路旁，知道了男朋友不是有意疏远自己的少女终于卸下一桩心事，脚步轻快，没一会儿，想起明天的约定，又有些紧张地不安起来。 回到家时，mama很快为她开了门：“让我看看是谁回来了？原来是我们的渺渺公主呀。”爸爸也把报纸放一边开怀道：“渺渺回来了，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妈～”少女不好意思趴进母亲的怀抱，羞道：“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再这么喊我了啊啊啊，我已经长大了，会很丢人的！” mama怕围裙上的油污碰到女儿，连忙把女儿放开，一边进厨房一边调笑道：“不知道是谁哦，小时候必须要喊‘欢迎渺渺公主回家’才肯进门，不然就在门外生闷气跺脚呢。”江父也听得直笑。 江渺小跑过去捂住他的嘴：“不要笑啦！” “好好好，爸爸不笑，渺渺乖。” mama从厨房探头出来：“进门第一件事是什么？又不洗手，细菌都被你吃进肚子里去了。” 季芸将“吃”字咬音格外地重。 江渺心虚地藏起那只还沾着面包碎屑的手指，保证道：“我没有偷吃蛋糕，真的！” 江父也为她作证：“我没有在渺渺身上闻到蛋糕的味道。” mama早看穿了这对父女俩，也不追究，只无奈地瞥了一眼：“行啦，快去洗手吧。” 江渺便想，反正就算是烦心事也是明天的，明天再想吧……现在吃mama做的好吃的最重要。 便蹦蹦跳跳去洗手了。 晚饭很是丰盛，mama的手艺在江渺心里是天下第一好，什么望月楼什么滨海大饭店的师傅统统都不如mama做得好吃。爸爸也很爱吃。江渺看着桌面上的酱蹄花、油泼鲈鱼、糖醋排骨馋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爸爸说：“好啦，开动吧。” mama却打断他：“等一下。要不要……问问皖舟回不回来吃饭？” mama问得小心翼翼。 话语一出，餐桌的气氛便凝固了。 江渺收了筷子，觑江父的脸色，咬唇不语。 江振辉同样沉默。 季芸面带惭色，继续道：“这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住，又不会做饭，孤苦伶仃的。” 江振辉嘴硬道：“饿不死他。” “你看看你说话，就是因为你老是这么刻薄，孩子才离家出走的。要不是你上次把他打了……他也不会这么久都不回来。” 江振辉：“我打他还不是因为他对你……”欲言又止。 季芸淡道：“我多大的人了？做了这种事让孩子说两句还不行了？就是你，明明心里也疼皖舟，偏偏嘴硬不承认，什么难听对着孩子说什么，他怎么能对这个家有归属感？” “知道了知道了，”江振辉说不过她，“我一会就给皖舟打电话问他下周回不回来。行了吧？吃吧吃吧。” 江渺慢吞吞扒着饭,心不在焉。 其实…… 爸爸没有给那个人打电话，她心里是有一丝卑劣的庆幸的。 因为电话打了，无论他回不回来，这顿饭都不会吃得下去了。 mama辛苦做的菜就白费了。 这几年来，一直如此。 虽然对那人搬出去住的行为感到歉疚，可也确实是自从那人搬出去之后，家里才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欢声笑语。 而不是永无止境的不欢而散的争吵…… 忽然，江渺激灵般使劲摇了摇头。 mama吓了一跳，忙问江渺怎么了。 江渺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有些走神了，刚刚想起来今天那道数学题不应该这么解所以就摇头了……” 不擅长说谎的少女吐了吐舌头。 还好母亲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只是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叮嘱道：“跟你说了也不要太劳累的学习，要注重劳逸结合，别像新闻上的小孩那样也学傻了……” “知道啦知道啦。” 江渺松了口气。 又对自己刚才的恶意想法感到可怕。 怎么能这么想呢…… 也许是自己真的很害怕那个人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直到入睡前，江渺还在想这个问题。 好像是从第一次见面吧…… 夏末的夜风微凉，她昏昏欲睡。 梦里，她又回到了十三岁那年。 她抱着自己最喜欢的兔子玩偶，被江父牵着走进一幢漂亮的大别墅面前。 “渺渺，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喜欢吗？” 小小的江渺望着出门便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脆生生地道：“喜欢。” 江父蹲下来抱住她，俊秀的脸上有温柔的笑意：“那我带渺渺去看看你的房间好不好？” “好..” 她被江父高举过头顶，挂墙而生的蔷薇花簇簇轻柔地抚过她头顶，留下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的馥郁香气。少女被逗得笑声不停，如银铃悦耳。越过布满蔷薇的木制楼道，便是大片大片瑰丽花海。 “爸爸，好大的花园。” “是爸爸自己种的，爸爸喜欢种花。” “那爸爸好厉害..这里什么颜色的花都有。” 江父笑容有些淡淡的苦涩：“是吗？爸爸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我会种花很厉害呢。” “就是很厉害啊，mama以前也种过一盆茉莉花，没几天就死掉了。爸爸种这么大一片花园，真的很厉害。” 江父笑得温柔：“那爸爸给渺渺种一个大大的花园房间，渺渺就在花瓣里睡觉好不好？” “拇指公主！”小江渺兴奋地直叫。 江父也笑起来，花园里一时充满了父女的欢声笑语。 来到洋房前，江振辉将江渺放了下来。 江渺望着眼前。 房子是三层的，好大好大，第三层是用一块大玻璃做成的墙，里面种着各色各样的盆栽鲜花，黄昏的阳光映在玻璃上，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小江渺看呆了，她在高山市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爸爸看着她的表情，开始愧疚着说了一些她不太能听懂的话。 爸爸一会儿说对不起渺渺，这么多年让她只能藏在小县城生活，不能给她最好的教育，耽误了她的学习。 一会儿说对不起皖舟，对不起成冰，也对不起季芸…… 季芸是江渺的mama。 小江渺一脸茫然看着表情痛苦的爸爸，好像有些无法全部理解，又好像能明白一些。但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注意力便被“哒、哒、哒”的声音吸引住了。 那是优质皮鞋在下楼时会发出的清脆声响。 而幼时的江渺并不明白。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美如天神的少年在黄色余晖的落光处自旋梯缓缓走下，于距离地面三阶时定下脚步。 他漂亮得像琉璃一样的浅灰色眼睛淡淡注视着她，眉眼精细深刻，不似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