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客】银汤匙(童话AU/许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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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AU?
王子许乐和巫师杜少卿,由于是发在这个号,所以基本清水,但倾向是许杜。
私设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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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乐仿佛介于天堂和地狱之间,躺在那一线间隔上,既觉得浑身难受,又感觉躺在一张很舒服的床上,周边暖暖的,依稀能听见火炉里木柴的噼啪声。
他睁开眼,身为王子多年来被刺杀的警觉性让他装了会儿睡,察觉房间没动静才眯开一条缝,一眼就看见坐在火炉前的那个男人。连暖色的火光都无法抹消他的冷酷,许乐只在骑士长的身上感受过类似的气质,但比眼前这个人差很多,但男人靠坐在软沙发上的姿态又很优雅,像极了他所见的那些贵族。
莫名觉得对方可信,许乐看着对方冷峻绝伦的侧脸,犹豫着开口,不想让自己的突兀打扰到他:“你好。”
男人微微转头看向了他,示意许乐把自我介绍做完。
许乐说:“我叫许乐,我可能被谁诅咒了,为了不连累家人,所以跑了出来,但雪下得太大,这座森林我又不熟悉......”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后来迷路了,食物也吃完。谢谢你救了我。”
男人挑出了他话里的一个词:“诅咒?”
许乐解开贴身衣物,给男人展示自己胸膛上一片不算密集的红疹:“我找宫里----我是说我找村子里的术师看过了,他只说像某种诅咒,但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就连宫廷里的术士都这么说,那肯定是没办法了,他虽然巴不得他亲爹早死,可是不能连累jiejie,于是跑了出来。走得干脆,当晚就收拾好行李,留下一封给jiejie的信就策马奔出城门。
男人却冷笑一声:“你们宫廷里就养这么些吃白饭的东西?”
许乐骤然警觉,但也认为对方不像是要害他,问他:“你认识什么女巫吗?可以给我推荐几位吗,我想找她们试试。”
“为什么一定要女巫?”男人反问他。这时许乐才注意到炉边的软垫上趴着一只呼呼大睡的黑猫,靠墙书架上摆的那几本像极了魔法书,桌上整齐摆放着几样材料。
“对不起。”许乐举起手以示自己无恶意,“我不是歧视你,我只是......没想到。你知道,巫师的男女比例还挺......嗯。”整个大陆都寥寥无几,居然在这里能被他碰上一个,稀奇事,就跟怀夫差摸着他的头叫他好儿子一样罕见。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满怀希冀地询问,“你有办法吗?”
“你能付给我什么报酬?顺便一提我不差钱。”男人用一种逗猫狗的语气跟许乐说话。
既然不要钱,许乐回忆着国库里的一些珍稀材料:“那你要魔法材料吗?”
“我暂且看不上。”男人直接否决,又随意地看了许乐几眼,“就你吧。”
许乐大惊失色:“啊?这不好吧,要我以身相许对你有什么好处?”
男人着恼地皱眉:“你在想什么?王子一个个都像你这样喜欢做白日梦?愚蠢,我只是要你留下来做佣人,至于期限看我心情。”
“哦,”许乐不知为何有点失望,“那你可以帮我看看这个诅咒了吗?我觉得很不好,自从中了诅咒之后,变得越来越虚弱。”
男人瞥了瞥他前胸的红疹,直白地表现出自己的不屑,丢给许乐一管药膏,让他抹上。
许乐听话照做后果然缓解不少,这效果立竿见影,只是不待他感激涕零。男人冷漠地说道:“这根本不是诅咒,我认识的那群女人对诅咒公主更感兴趣,就算是王子也一定会选能看的。普通过敏症状而已,大约是你穿的毛衣材质引起。”他看着许乐傻眼的表情,唇角微翘,“你要是来得再晚一些,说不定就已经痊愈了。”
“可是宫廷里的术士明明......”许乐震惊。
男人冷淡地讥讽:“贵皇室御用术士的愚蠢和无能程度实在超出我的想象。比起这个,”他语气忽而轻快恶劣了很多,“我的报酬记得给。”
许乐悲愤地瞪他,不得不自吞苦果,磨着牙恨恨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音量不大的对话终于吵醒了酣睡的猫咪,它伸了个懒腰,轻盈跃上男人的膝盖,等待来自主人的抚摸。男人顺了一把它漂亮的纯黑色毛皮,率先介绍了这只猫的名字:“她叫月光,我叫杜少卿。”
许乐一时间不知道是否该直呼其名,那样似乎不太礼貌,可他们根本不熟,太亲昵的称呼也是冒犯。好在杜少卿没有停留多久,简单和许乐说了一下情况:“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可以在我房子里随意走动,别进我卧室。想出门也可以,晚上八点前回来,过了点你就会找不到这里。以后饭都是你做,月光也由你来照顾。晚饭时间再来叫我。”
他留下猫就走了,看都不想多看许乐一眼。
许乐有一堆的疑问,比如他房间在哪儿,厨房又在哪儿,晚饭又该做些什么?不过他记得巫师的宠物都是魔法使者,他赞叹了一句黑猫的碧绿猫瞳很好看,而后弯腰问路:“你可以带我去厨房吗?”
月光听懂了他的话,踩着猫步在前面引路,尾巴尖可爱地卷起。
食材还算丰富,许乐快速给自己煮了锅汤,胡萝卜土豆,加了大量黑胡椒,浓郁暖胃。他心想万幸自己当王子没有当成生活白痴,可他何曾受过这待遇?晕倒在荒郊野岭,这冰天雪地的,按常理,杜少卿见他醒来不是先得给他碗热汤热茶的暖暖身吗?
太无情了,真是个没有心的男人!
许乐身上暖和,月光半点不矜持淑女地蹭了过来,是蹭,柔软的皮毛挠得他手心微痒。这只猫抱起来也轻,他颇为心疼不忿,认为杜少卿八成虐待了它没给好好喂食,当即煮了rou类让月光饱餐一顿。
晚间餐桌上许乐忐忑不安地看着杜少卿咽下第一口食物,征求评价:“还行?”
“能吃。”杜少卿说得刻薄,倒是把他那份吃了大半,应该是满意的表现。
饭后许乐收到了对方递过来的一瓶魔药,诡异的粉红色,魔药瓶小巧,看着不过一口的量。
“虽然只是小病但还是喝一个月的药防止复发。”杜少卿这么和他说的,并且监督他把药一口闷下去。
许乐喝得面不改色,只是忍不住吐槽这味道:“酸酸苦苦,怎么还有股铁锈味?”
杜少卿淡淡解释:“红宝石粉末、死人口袋里的五分硬币、半磅秘银,等等。”
许乐脸色变了:“我不会被毒死吗?”
杜少卿也不给他好脸色看:“吐出来,然后滚。”
此时月光柔柔弱弱地蹭许乐裤脚,嗲嗲地向他喵喵叫,许乐忍了,低声下气道了歉。
夜深,弦月。
月光沐浴在惨淡月光下,乖巧蹲坐在杜少卿卧房的窗台上,喵一声告知主人它的到来。
杜少卿正在书桌前执着羽毛笔写东西,头也不回地问:“许乐睡了?”
“喵。”肯定回答。
杜少卿心思重点放在面前一张羊皮纸上,在那里,一行新的墨迹自动浮现----许乐给你了,至少半年内都不要让他回皇城。
杜少卿在下一行上写:你给了我一个天大的麻烦,你求我都没用。
墨迹在他写上句号之前就在浮现,有些潦草仓促----我可不需要求你。我猜你已经在救他了,不是么?我了解你,你同样了解我。
杜少卿停顿了片刻才重新蘸了墨水写道:他是你弟弟,你自然护着他。但他跟我可没关系。
墨迹嘲讽----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自欺欺人了?
某一瞬间,杜少卿流露出极复杂的情绪,而后冷冽如常,在他的注视下,浅褐色羊皮纸被幽蓝色火焰吞噬殆尽,连同着纸张上的墨字,灰烬都没留下。
他冷静了很长时间,而后走到炼制间,那魔药的真实配方是,石榴汁、薄荷浸液、香草根、月桂叶......都是正常材料。至于许乐所说的铁锈味,杜少卿看向自己的手指,那里有极细小的伤,像被针刺伤过。
一滴他的血,算不得什么,就算许乐要连着喝一个月他也供得起。
他分明都加了这么多材料中和掩盖,许乐竟然还是尝出了不对劲,味觉还真是敏锐。哼,做的饭倒挺好吃,免费给他当半年苦力报答他的大恩大德吧。
毛衣过敏,也就只有许乐那种蠢脑子会相信这种话。
愚蠢的王子,最招女巫下咒了。
只是......许乐可是他唯一祝福过的人,所以,世界上有资格诅咒许乐的人也只能有他一个。
果然不管什么生物都是幼崽可爱,现在的许乐又难看又会气人,完全不记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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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冬天过得都很平静,没有饿极了的野兽来袭,只是偶尔需要去山下小镇采购一些生活物品,都是许乐负责,生活上除了做饭,倒也没有其他的需要cao持。打扫洗碗劈柴生火......都由魔法代劳,非常神奇。
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这句俗语果然不错,虽尚不得厅堂但下得厨房的许乐不仅俘获了月光的芳心,把她从一只轻灵优雅的小黑猫喂成了一只球,也获得了杜少卿日渐改善的态度。
月光彻底沦陷于许乐温暖的身体,连垫子都不要了,就喜欢窝在他腿上睡觉,难得想和主人亲近,还被杜少卿扫开,嫌它太重压久了腿麻。
早餐是鸡蛋煎培根,配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今天又是该去镇上采买的日子。
许乐像往常一样按照清单购买了物品,打算牵着马回去了,他还得给杜少卿做午饭呢。不知道为什么,许乐照顾起对方来得心应手,完全是个合格的保姆,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也摸清了杜少卿的性格。
很差是真的,但还算好相处,最多是有点傲娇,跟月光一个性子,果然宠物随主人。许乐想起月光的亲昵黏人表现,软软的粉色rou垫......杜少卿就不喜欢和他有什么肢体接触,从对方一直戴的那双黑色手套就能看出。
意料之外的事,称之为意外,这种事谁也料不准,最精准的占卜师也会有预料不到的东西。一队士兵拿着绳子把人们往镇中央赶,很像是把牲畜驱赶回圈养的场地,许乐随着人流走。
镇中央广场摆放着绞刑架,镇上的大法官慷概激昂地宣读判决,某些野心贵族大逆不道,勾结上下叛乱皇宫,已被伟大的苏檬公主镇压,而要处刑的正是流窜至此的叛逃分子。
许乐眯起眼睛,迎着刺眼的阳光,去看绞刑架上面容因痛苦恐惧而极度扭曲的人,似乎有点眼熟,也许哪一场宴会上曾经见过。不过......叛乱?这个消息怎么他今天才听到?之前来镇上的时候明明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谈论此事。
距离他上次来镇上采购,才过了十多天啊。苏檬,怀草诗......jiejie。
处刑结束后,镇上的人还被要求聆听法官训诫,许乐耽搁得久了,兼之担心怀草诗,留心四处打听了一番。七零八碎的消息,不知真假,就算是怀草诗真受伤了,宫里也不会让这种消息走漏出来,同时封锁的一定还有真实信息。
和他不同,他的jiejie是皇后所生,从小展露的光辉盖过所有皇子。她是帝国唯一的公主殿下,皇帝眼中的金苹果,许乐猜想自己在狗皇帝亲爹的眼里大概是极不上道的雨后烂泥。皇宫中那么多皇子,怀草诗却独独只认许乐为亲弟弟,说如果她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许乐再怎么差也是银汤匙。
姐弟血亲,听说皇城发生变故,许乐怎么都没法不担心。
许乐心情沉重地返回,山中暗得早,摸黑行路颇有些困难,他又没有先见之明带蜡烛,毕竟之前可都是在中午时分赶回去。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过了八点,杜少卿房子外设置的屏障启动了,他又是个毫无魔法的普通人类王子,肯定找不到所在。
今晚估计只能在野外凑合了,冬季尾声,气温仍然冰寒,家里至今都还在烧壁炉。杜少卿和月光都喜欢待在壁炉旁,杜少卿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椅中,而月光趴在属于它的垫子上,缎面丝滑,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被月光爪子勾到扯丝,以至于整个垫子都像炸了毛。
下次采购的时候得新买个垫子才是,最好换个材质,不如用棉布的吧,里面填上满满的松软棉花。
许乐不是个知书达理的王子,他的兴趣更多在武术上。早点就该死死掉的亲爹评价他不堪大用也没关系,以后国家的主人是怀草诗,他要做的只是辅佐女皇,成为她手中利剑,所向披靡。但和杜少卿对坐着看书的感觉很不错,主要不是眼前的文字,而是安宁的气氛,以及对面沉浸于书籍的那个人。
杜少卿长得真的蛮好看,他第一眼就发现了。
好冷啊,积雪还没化开,找不到什么干柴,要不去镇上过夜吧?去酒馆里坐一夜也好,天亮时再回去,只是,他能不能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杜少卿会不会等他?
说不准呢,他得赶快去确认一下,不能让对方久等。他可以让自己失望,但不能让杜少卿感到失落,虽然对方看似冰冷不近人情,不过毕竟也是人类,会喜怒哀乐,最多是不喜流露情感。
黑暗中行路速度极慢,他不算很熟悉地形,只敢牵着马慢慢走,但许乐看见远处一点灯火。
杜少卿真的在等他,端着一盏烛台,幽蓝偏绿的火焰......不愧是巫师的风格。不过还是很正常的,许乐下意识为对方开脱,好歹杜少卿家里从没出现过特别奇怪的东西,比如头骨做成的烛台。
竟然真的在等他,风雪夜归,许乐涌现一股冲动,想上前拥抱。
不,太失礼了。
许乐克制着喜悦:“我回来了。”他把马安置在马厩里,卸下采购的物品,换下湿透的外套。
杜少卿破天荒给他倒了杯暖茶,许乐受宠若惊接过喝了,想了一下,和对方解释自己晚归的原因,居然都近十一点了。
“你担心怀草诗?”
许乐点点头,没注意到杜少卿直呼了怀草诗本名,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名字,包括许乐其实也有个隐藏的姓名,但他无比嫌恶冠姓怀。
“你可以给她写一封信问问情况。”
“你养信使了?”许乐看向月光,一般巫师不都会养只鸟类信使么,乌鸦和杜少卿其实就挺搭调。
杜少卿给了许乐笔墨:“现在就写。”
许乐先是取出细心放好的徽章戒指,写完信后封好火漆,递给杜少卿。
巫师脱下一只小羊皮手套,指尖轻抚信封,那封信就在瞬间变成了一只洁白的信鸽,直接穿窗而出。“好了。”杜少卿说,“如果它送到了,我会有感知,我已经附加了魔法,只能被怀草诗收到,就算有人强行拆信,它也会自动焚毁。”
他刚想戴回手套,却被许乐一把抓住手腕,捏着手指一根根查看:“你怎么弄伤的,另一只手不会也是吧?手指尖被针扎到了吗?”
杜少卿冷淡地抽回手,手套掩盖了那些细小的伤痕:“处理荆棘果难免会这样,下次交给你好了。”
“不要随便加重我的负担,”许乐说是这么说,却没有抗拒的意思,“你吃晚饭了吗?”
杜少卿毫无道理地指责:“本该给我做饭的佣人忽然失踪,你觉得我吃了吗?”
“那你岂不是连午饭都......”许乐呆了一呆,“你又不是----”他及时把生活不能自理这半句咽回肚子,他忽然想起来今早出去时惯例说了句等我回来做饭。
现在太晚了,许乐只能愧疚地拿些现成的食物,干面包抹黄油果酱。杜少卿没对这顿简陋餐食发表任何意见,把这些当就茶的点心,只在许乐拿出新买的rou干招呼月光过来吃时凉凉地说了一句:“她以我的魔力为食,根本不需要吃东西,你把她喂得太胖了。”
所以不是虐待不给饭吗,许乐为自己曾经的猜想感到汗颜,同时想到他应该更照顾杜少卿一些。
第二天,杜少卿昨夜等许乐等到太晚,生物钟又让他准时起了床,下午壁炉边看书时难得有些困倦,午餐时他又喝了杯甜酒,一切因素都导致他在不算宽敞的沙发上睡着了。
许乐本想只给他盖条毯子,后来又觉得这个姿势睡觉醒来怕会腰酸背痛,再想想杜少卿禁止许乐进入他卧室,那就只能折中。
没想到杜少卿这一觉睡了相当久,本就是临近傍晚,这下晚饭都错过了,许乐看他睡得沉,也不好打扰。可他犯了难,这是他的卧室,只有一张床,而他又不怎么情愿打地铺。
小心翼翼睡在床的另一边,许乐默默告诫自己,注意睡相。
一夜好眠,心中没有异样悸动,只是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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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乐梦见自己灵魂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越过山峦森林,河流山溪,来到一颗树下,树上结着许多苹果,金银两色。
一个声音问他想要哪种苹果,许乐陷入了纠结。金苹果饱满硕大,果rou清香,许乐都已经在想象,咬下去后味蕾间该充斥着怎样的美味,而银苹果显得黯淡,那色泽快和深绿色的树叶融为一体。
这难道是农夫和斧子的故事吗?可这里也没有第三种普通或铜苹果给他选择啊。
他想起金汤匙银汤匙,于是选择了银苹果,一颗银苹果落到他摊开的手心里。许乐刚要凑近观看,一条蛇猛地从苹果中蹿出,吐着鲜红蛇信。
不可避免受到惊吓,许乐后退一步,仿佛从高塔跌下,失重感让他惊醒。
他这一挺身,把睡在一边的杜少卿也吵醒了,烛台上的蜡烛燃起明亮的火焰,驱散黑暗。杜少卿看上去倒没介意和许乐同床共枕,或者说注意力不在于此,他神情严肃地观察许乐,解开对方领扣。
许乐莫名躲闪了一下,耳根发红,而后才在杜少卿不耐烦的目光中意识到他想多了,只是查看他胸前的情况。本来用了药膏后,那些可怖红疹不到三天就消失了,可现在似乎有复发的倾向,这次不是疱疹,而像女巫在他身上书写的咒语,极淡的黑红。
他没有愚蠢到相信过敏这一说法,而今更是证实了,他确实身中诅咒。
“麻烦的王子。”杜少卿的声音语调让许乐坚信他一定没睡醒,“你在镇上遇到了什么人?”
“没什么特别的人啊,除了绞刑架......等等,那个被绞死的人看着有点眼熟。”许乐抓住了关键,他有些紧张,“这个诅咒能解吗?”
“可以,重新喝一个月药,明天再炼制,太烦了。”杜少卿竟然用一根手指按住许乐下唇,伸进对方口中,“轻点咬,只需要一滴血。”
许乐完全傻眼,含着他微凉的指尖不知该怎么办,直到对方困倦地催促再不快点他就把许乐扫地出门等死。即使这样也只敢用牙尖轻轻地磨,不敢用力咬下去,简直像调情。杜少卿彻底失去为数不多的耐心,床头柜翻找出针盒,尖针刺进指腹,再塞回许乐嘴里。
咸腥滋味蔓延,许乐恍然明白了之前喝的魔药里,那怪异的铁锈味来源......杜少卿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会如此准确无误地捡到躺尸雪地的他?不见得是巧合吧。
脑中乱想,他吮去那点血后,还小题大做撕细了一条绷带,帮杜少卿包扎好受伤的手指。
难怪他最近看起来这么累,许乐注视着重新入眠的杜少卿,心底莫名泛酸,烛光也照不暖他的轮廓,但这时候的他看起来似乎可以亲近。
一个吻悄悄靠近,将落在唇边时许乐醒了神,及时错开,慌乱中擦过对方耳垂,很软,让人想抿在口中。
成人礼刚过的王子生平第二次体会到了小鹿乱撞的心情,第一次是遇见一个精灵般可爱俏皮的女孩子,现在想来,那个女孩子应该就是精灵,可惜没再见到过。
之后的餐食中多出了几道补气血的,味道都很好,许乐照顾人确实很细心。杜少卿执汤匙搅着一盅红豆汤,看了眼腻在许乐身边的黑猫,那气球般的身形,和之前判若两猫,他不易察觉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好,没胖。
怀草诗的回信也到得很快,许乐先是一目十行囫囵读了一遍,再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地看。透露了一些内情,表示自己没事,最后在信结尾告诉他,代她向他目前的房东问好,很多年不见了。
言下之意就是想知道什么就去问杜少卿,问不出来就是他自己无能。
“你......和我jiejie什么关系?”许乐犹豫很久,问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他知道怀草诗一直没有喜欢过谁,杜少卿和她关系又这么神秘,难免叫他多想。
“曾经的对手。”杜少卿难得怀念了一下遥远过往。
还真是纯洁的关系。
“我jiejie对我很好,”许乐沉默片刻后打开话匣子,“大概因为三十七个皇子里,只活下来我一个。”
“你完全弄错了因果关系。”杜少卿喝了口热茶,搁回茶碟上,“倒一倒才是正确答案。”
许乐茫然地拼接:“倒过来?三十七个皇子只活我一个......因为jiejie对我很好......你是说jiejie她?金汤匙银汤匙,为什么?”
“不,你的才是金汤匙。怀草诗被十二个女巫诅咒过,因为第十三个她才能活到今天。而你----你肯定不记得,但你是我唯一祝福过的人。”
这还是许乐第一次听说,被十二个女巫诅咒?他不由得紧张:“诅咒都是些什么?”
“大多是些很肤浅的东西,美貌和爱情,只有这两样影响到了现在。”杜少卿冷漠地说,“以她的强大,根本也不需要这些。”
许乐却不这么想:“爱情还是很重要的吧?”
“王子公主的故事看太多把你脑子塞傻了?”杜少卿冷冷瞥他。
许乐问了下一个问题:“你祝福了我什么,又为什么要祝福我?”
“不受疾病和诅咒纠缠,怎么,希望我收回?”
“不不不,当然不是。”许乐连忙摆手,但也明白这是对方不想多谈的意思,识趣闭嘴。但爱情还是很重要啊,他在心里反驳。
冰雪消融,食物的种类就丰富很多,尤其是新鲜的蔬菜和浆果。许乐还发现杜少卿对这里似乎并不是特别熟悉,好奇地问他难道不是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吗?杜少卿只是说,他不久前才搬过来。
连人带房子?魔法还真是方便。
树芽和青草的嫩绿让王子欢喜,他还记得在皇城时,每当这个季节,贵族少年少女们都会结伴游玩,召开诗会。但许乐从不喜欢参加他们,一城之隔,墙外的贫民不停死去。
想到这里,他心情微沉,这次平叛,又不知波及了多少无辜的人。他写信问过怀草诗他什么时候能回去帮忙,怀草诗不留情面地表示他根本帮不上忙,一个不留神又可能被诅咒。
“你的祝福好像也不怎么管用,说好了保护我不受诅咒呢?”许乐有些迁怒,但他选错了对象。
银色星河般的魔力在巫师手指间流淌,像极了晶亮丝带,缠绕到许乐身上,贴着皮肤,却没有质感。杜少卿冷漠问道:“想被变成什么?给你选择的机会。”
许乐冷汗直流:“我道歉,请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巫师决定让他记住教训,把许乐变成了一个供猫咪玩耍的球,想必被玩弄于猫爪之间的王子一定能悔改,以后再也不敢出言不逊。
雪季过去,天空晴澈了许多,许乐看着每月到来的圆月,好奇传说中女巫的聚会,不仅有女巫,精灵狼人都会参加,不如说是非人生物的狂欢。王子想象着那时的月色,篝火,酒和欢笑声。
杜少卿么,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去,许乐从没见他踏出过这栋房子。
许乐将来的愿望是成为骑士,守护他的jiejie,为此他从未荒废过每日的练剑和体能训练,后院就是个合适的场地。
杜少卿偶尔会去看他一眼,许乐确实适合当骑士,他身上有着某些骑士品质,正直、信念坚定。但杜少卿以为,他也适合当刺客,肮脏下水道的清道夫。几乎能预见许乐这一世的后续......
只要能善终就很好了。
他走了走神,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许乐面前。王子结束了训练,大汗淋漓地喘着气,见他到来,微笑着向他行了个骑士礼。
单膝下跪,右手握拳抵心,完成后捉住杜少卿的手,放肆地脱掉小羊皮手套,亲吻他手背。
杜少卿平静地问他:“你知道这个礼节代表什么?”
“我当然知道。”许乐说,“宣誓效忠,不可以吗?”
“我以为你应该向怀草诗宣誓。”杜少卿重新把手套戴上,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的触感,少年干燥柔软的唇瓣,轻微的粗糙感......
“公主骑士固然天经地义,但骑士和巫师不也很好吗?”许乐前额被汗水涂得晶亮,但他的笑容和眼睛比这更明亮。
明晃晃的示爱。
巫师冷酷无情地打破了幻想,对少年人的热忱天真嗤之以鼻:“从前也有过一个王子和一个巫师,他们在一起了。”
“后来呢?”
巫师说出了结局:“王子老死了,巫师没有。”
总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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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魔法信纸上记载了当晚怀草诗和杜少卿的对话。
杜少卿:你蠢笨的弟弟今天宣誓向我效忠。你怎么看?
怀草诗:不好吗,弟媳。
杜少卿:惹怒我对你和许乐都没有好处。
怀草诗:你会杀了我还是杀了他?
杜少卿:我没有接受。
怀草诗:许乐这么可怜,为什么不接受。
杜少卿:他哪里可怜?下个月月底就满半年了,别想拖延,我会直接把他丢进皇宫里。我合理怀疑是你故意给他下的咒。
怀草诗:是又如何?
杜少卿:果然是亲jiejie。
话不投机,信纸被火焰吞没,焦黑粉末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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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一个月过得很......莫名其妙,只是对杜少卿而言。
许乐当晚第一次打破了他的禁令,推开他房门,问他:“我回去以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吗?”
“是这样。”杜少卿都已经在床上准备睡觉了,诧异许乐的突然造访。
“但你必须收留我到月底?”
“想威胁我什么?”
“没什么。”许乐一步步走近,“也就是说直到月底,你都不能赶我走,这也意味着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接下来......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你可以把我变成球,变成虫子,变成鱼被月光吃掉,什么都可以。”
从一个微不足道的吻开始,许乐的索取愈发贪得无厌,但他始终没被变成奇形怪状的东西,即使是把对方做哭这样恶劣的行为都被容许了。
太过纵容了,仿佛一位温和的年长恋人包容着年轻人的一切,但许乐知道不是这样,仅仅是他快走了,所以杜少卿愿意勉强压着性子忍过这最后的时光。
春的末尾到来,许乐的归期也将近,他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在两人亲密的时候都会出神。
王子忧郁地数着时日,却也在那天巫师讲述的结局里预见了什么,隐约有些明白,他们曾经如此结局,再来一次也还是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无论王子在世时他们有多甜蜜,过后的漫长寂寞却只能由巫师一个人承担。
“你说我下次有可能变成精灵之类的生物吗?人鱼也行,活得长。”许乐惆怅地抹面包,果酱是他做的,林间采摘的莓果,煮锅慢熬,加入大量砂糖搅拌,和炉烤面包绝配。杜少卿不说,但看得出他很喜欢,许乐忧愁地说过不止一次我走了就没人做你吃了,对方不为所动。
“一般不会有那么丑的精灵,人鱼养起来很烦,我不喜欢那种东西。”
“人类有什么不好?我只是不会魔法而已。”许乐觉得自己简直要委屈到哭出来,“我可以照顾你,照顾月光,我对你哪里不好吗?”
他这话一说,杜少卿莫名感觉腰更酸了,脾气也上了来:“你有脸说?你要是为我身体着想,今天开始就别来我房间。”
许乐又叹了口气:“我懂,到最后还是你照顾我,那时候我七老八十,拄着拐杖站都站不稳,满脸皱纹,老眼昏花,还有可能痴呆。”他咬下一口面包片,大概是果酱涂太厚了,不知怎么有点酸,一冲鼻,咸味的眼泪就落下。
杜少卿从没看见过许乐掉眼泪,生死凶险时都没有掉过一滴,何况是为了区区感情。但是眼前这个许乐还年轻,还只是个少年,作为王子的这一生锦衣玉食,没受过大委屈。
那他对这样的许乐是喜欢还是讨厌呢?讨厌不起来,但也不会有那么喜欢了。
离开的时候允许王子挑一件东西带走,挑选范围不包括巫师本人。
“你的爱情可以吗?只能爱我。”许乐退而求其次。
“很久以前就是如此。”
“那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王子微笑着骑上骏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没有强盗,一路顺风,虽然就算回头也不会变成盐柱或者月桂树,但许乐没有回头看哪怕一眼。
后来王子成为骑士,接受了女皇的秘密册封,王子神秘消失的半年也渐渐淡出人们话题。
总是如此......吗?
王子不一定非得娶公主,许乐也不会任由别人安排他的人生,即使是杜少卿也不行。不过,就让他静静等待吧,等他度过年少轻狂,看清自己的感情。到那时候,作为一个成熟可靠的骑士,再向自己的所爱宣誓。
他问过怀草诗为什么要给他下咒?女皇只是说,她得不到的爱情,希望他能得到。
忧郁的王子忧郁地说,老姐,我辜负了你一片苦心,我也没有得到。
真的吗?
jiejie打趣般的话语让许乐猛地想起,他在临行前向巫师索要了什么东西。他果然是个贪心的王子,居然要了这样奢侈的感情。
十年后,二十八岁的骑士王子再次见到了巫师,在平叛凯旋的归来日,人群夹道欢呼,鲜花和少女同样明艳,许乐却只看见了他所爱之人黑夜色泽的平静眼眸。
深夜,王子的卧室来了两位客人,乖巧蹲在窗台上的球形猫咪,以及不客气地占据了最舒服座椅的巫师。
许乐招呼月光过来,揉着久违的柔顺皮毛,好奇:“怎么还是这么胖?”
“都怪你喂了她食物,尝过一次就戒不掉了。”杜少卿的话似乎不止表层意思那么简单。
“又不是喂的罂粟,你可不能把锅都甩我头上。”许乐微笑着抱怨,“有那么上瘾吗?连你都欲罢不能?”
巫师不说话,月色与烛焰仍然映不进他黑曜石般的眼睛,但在那里,许乐的身影无比清晰。
静默片刻,许乐说道:“如果不介意,给我讲讲你前任的壮阔人生?”
确实是十分精彩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如此,杜少卿简明扼要地概括了一番,最后总结了一句话:“一个傻子不变道地往前冲,撞破城墙,最后死在那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
“我无法做到和他一样,时世变了。精灵回到了南方森林,人鱼避居深海......只有你还在这里。我可以再向您祈求一次爱情吗?”
眼前的王子变了很多,略显稚嫩的面庞在战场风沙洗礼下成熟,也多了稳重魅力。
这次的礼节,单膝下跪是为了求婚,王子这枚戒指已经准备了很久。月光石戒面,他当时一眼就看中了,觉得会非常适合巫师。
他们这次的爱情想必会平淡很多,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纯粹干净。
久别胜新婚的重逢,运动过后许乐抚着他后背,若有所思:“我认为我知道了,为什么你不把我变成亡灵永远陪着你。”
“嗯?”疲惫的巫师用这一个音节表达疑问。
“身为亡灵的我可满足不了你。”王子坏笑着又从巫师唇边偷了一个吻。
杜少卿冷哼,下一秒就消失在王子的床上,走得太匆忙连可怜的小猫咪都没来得及带走。不过没关系,许乐已经抓住了他,无名指上的小圈就是最有效的陷阱和无形封印,他的巫师无论去哪儿都总有一天会回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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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师的书房,魔法信纸----
杜少卿:谁跟我说许乐伤得很重快死了?
怀草诗:我。
杜少卿:......如果你的解释无法让我满意。
怀草诗:你就怎样?弟媳。
杜少卿:再见。
怀草诗:忍心就这么抛下我可怜的弟弟?
杜少卿:为什么不忍心?
怀草诗:忘了告诉你,我亲爱的弟弟前几天又不小心中了个魔咒,得不到爱情(的滋润)就会死。
杜少卿:真的是亲姐弟?
怀草诗:是亲生弟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