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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正如蛇神所言,太阳越发黯淡。 不久前,八岐大蛇曾带着须佐之男短暂离开过狭间一次,与他在城镇一直待到日落,太阳的光辉竟然没有净化掉须佐之男体内的邪神神力。现在须佐之男与神殿一方对战这样久,他体内的邪神神力也并未在日光下消融。 在蛇神给出那枚沾染了谎言恶神神力的纽扣之后,八岐大蛇与荒之间的气氛就不那么剑拔弩张,只是十分怪异。 荒不想被蛇神的言论蛊惑,但他心中早已隐隐意识到这种可能。 圣骑士长曾想过要找出叛徒,甚至审判教皇,他被蛇神带走之后,荒循着他找寻的方向前进,一对兄弟得到的是相同的答案,能左右处刑恶神一事的正是教皇本人。 邪神和荒对峙时,神殿一方屏息凝神,须佐之男不受影响,只是解开自己头上的发带,跃跃欲试地在一条蛇魔头上比画,看上去似乎更想给蛇魔的主人戴上。 八岐大蛇被须佐之男毫不掩饰的目光盯得脊背发凉,面上倒是维持着镇定对荒说:“注定要为世人指明前路的你,现在还不醒来吗?” 近日越发黯淡的太阳现在已经如同快要熄灭,蛇神话音刚落,世界竟然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变为黑夜,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圆月高悬于天上。 荒在无星的月夜下低眉敛目,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年轻神官英俊的面容在月色下更加高洁出尘。但下一刻他就打破了这静谧的一幕,荒手中凝聚光辉,非常突然地偷袭了须佐之男。 月华入体,须佐之男顿在原地。 他手下的蛇魔拱着他的手心,刚系上的发带都蹭歪了,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八岐大蛇能不清楚吗?蛇神压下兴奋,头也不回地作势要跑,却被神将揪住衣领。二者动作玩闹居多,毕竟须佐之男只被解开记忆,神力还没回来,八岐大蛇真想离开的话谁也阻拦不住。 蛇神明显不打算离开须佐之男,他甚至离须佐之男更近了点,对荒说:“怎么偷袭呢?” 荒冷酷道:“须佐之男才是神将。” 该讲武德的又不是自己一个文官。 须佐之男还穿着黑白的裙装,但眼神属于处刑之神,他说:“太任性了……以后再跟你算账。” 八岐大蛇抗议:“我只是给你买衣服和带你度假,你有什么账要跟我算。” “以后再酬谢你。” 八岐大蛇假装听不出谢字被加重语气:“不用谢,我应该的。” 须佐之男没理他,也放开了揪住他后领子的手。 日轮黯淡,月照当空,这是月读在人世肆无忌惮地显露出神明本相所致,如同一份邀请。但是,即使他拥有神明的姿态,却也并不是真正的神明,此世的神族目前为止还是只有天照和八岐大蛇两位。因为现在只是月读承载着的预言之神的神力掩盖了祂原本的恶神神力而已,月读现在不能算是一位恶神,也不完全是一位预言之神,祂是被扭曲和拼凑而成的产物。只要两位预言之神一见面,命运就会做出选择,就算二者此刻相隔万里,星月也会给真正的主人奉上力量。 天地间预言之神的神力欢喜于主人的神格重新现世,无形的神力浪潮在世间涌动,月读神明的躯体承受了第一份浪潮的冲击,荒感受到的力量没有多到人类的躯体无法承受,正以最合适的速度为荒的身体灌注神力,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安全地重生为神。一切都如天照所愿。 处刑之神和预言之神一起抬头看向天空,都露出些许愁容。荒比须佐之男高一点,但神将现在穿了高跟鞋,两个人正好一般高,一左一右十分对称。他们一位身着整齐庄重的神官衣袍,一位穿着女装不说甚至还是短裙白丝,将两人之间沉重的气氛搞成奇怪的样子。 “现在我们可以说话了吗?”缘结神出声彻底击碎沉重。 她的表情有些不安,而担心的人不止她一个。 须佐之男不知道该怎样跟他们解释月读的事,只能说:“好久不见。” 圣骑士们的精神明显振奋不少,其他与须佐之男相识的神官和苦修士也遥遥与他点头致意。缘结神放开手底下的鬼童丸,和几个女孩子一起欢天喜地地扑到须佐之男身上。 须佐之男把她们举起来颠了颠,感觉瘦了点。 荒一直看着月亮,直到现在才出声:“走吧。” 缘结神说:“去哪里?” “回神殿。” 御馔津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看了看骑士团那些神骏到让人想起童话中独角兽的雪白战马,语带抗拒:“现在吗,大家已经累了。” “我带你们去。” 须佐之男指向被神殿众人击败的几条巨大蛇魔。蛇魔刚才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腐化到只剩蛇骨,血rou化为瘴气溢散干净,须佐之男以自己的力量接替,他手心亮起法阵,蛇骨拼接重组,雷光在骨骼上亮起,化为新的血rou,蛇骨转眼间就成为一条栩栩如生的战争产物,黄金色的巨兽低吼一声,口中尖齿森森,而后巨兽温顺地将头颅贴着地面,趴伏着的身体也如一座小山。 八岐大蛇好奇须佐之男哪来的神力,然后他发现须佐之男的皮肤被月光照得雪白,如同被月光偏爱和笼罩,连身上的雷纹都被照得模糊,原来是荒正不动声色地助他的兄弟耍帅。 须佐之男又以雷电生成许多锁链缠在巨兽身上,锁链末端伸向四面八方。 缘结神呆呆地被锁链拉上去:“我们画风这么自由吗……咦?等等等等救命腰快断了!” 她尖叫是因为鬼童丸下意识地用锁链缠住自己,两股力量互往相反的方向相拉扯。小黑猫对主人悲惨的状态视若无睹,跳上她的肩膀,顺着悬空的锁链自己快步爬了上去。 少年苦修士虽然是对缘结神发问,实际上是在问须佐之男话:“圣女大人,您要去哪里……诶?” 雷光锁链通过缘结神的身体,顺着他的锁链攀到他身上,在他腰上绕了两圈,一起把他拉上巨兽的脊背,巨兽比他们在下面感受到的似乎还要大很多,背部的平台足够神殿再来几队人在此扎营。 鬼童丸落地时并没有受伤,只是有些不满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缘结神四处张望着找猫。 巨兽的身体附着整齐有光泽的金色鳞片,灿灿金光与黄金很是相似,缘结神注意到以后,看了一眼又一眼,最后忍不住蹲在地上摸了一把。她抬头正对上鬼童丸刻意明显露出的欲言又止的表情,只好努力装作无事发生。 === 不像人间,经历过再多的事情,因为不断有新的人族在诞生和改建家园,似乎大地只要通过等待就能变回曾经的样子,哪怕那等待无比漫长。 开放在高天原的鲜花只要有神力浇灌就会永不凋零,相应的,在没有神力保护之后,也只会永远荒芜。无法依照自己心愿而落的花也无法依照自己的心愿开放,高天原如果无人维护,哪怕过去千百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一日之间失去所有神族子民的天照无心以神力修复高天原,她坐在审判天平之下,残破的王座之上,长发垂了满地。神王无视周身的废墟,安静地看着远方,似乎还能从逐渐聚拢过来的层层云雾中看到亡灵的身影,她要以云雾暂时遮掩己身的光辉,以免掺进了虚无之力的光污染人世。 众神最后的吟唱注定在她脑海中回荡千年,陪伴并安慰着她,同时也折磨着她。 八岐大蛇走到天照旁边,对满地断壁残垣有些嫌弃,他将碎石和神王垂在地上仍光耀夺目的浅色发梢踢到一边,清出一片空地。 天照并不在意,反而将自己的长发拢到一侧,和善地让出神座旁边的位置。 八岐大蛇刻意流露出几分忧虑:“想到要在这里待上千年之久我就想吐。” 既然须佐之男大胆地向八岐大蛇祈求千年的等待,并以自身做赌,那么八岐大蛇自然会好好遵守约定于高天原等待直到对方重新降生,为了在千年后接收自己的东西,他绝不会给须佐之男钻誓约空子的机会。 天照比蛇神预想的要平静许多,她很是贴心地说:“想吐吗?我这里有糖渍梅子,在废墟里找一找,应该能找到电光晶石软糖,好像还有一些薄荷茶和薄荷糖。” 没能看到天照因为想起离去的子民而痛哭流涕的样子,八岐大蛇感觉有些失望。蛇神唤出巨蛇,倚坐在蛇身上。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天照。众神的神格围绕在神王周身,如众星捧月,天照还以双手小心地捧着一枚雷电,微弱的闪电已经不能灼痛谁。女性神明纤瘦修长的手无法完全包裹住一枚神格,八岐大蛇能清楚地看到须佐之男的神格如何残破不堪。 蛇神这样级别的神族受伤的机会不多,每一道伤口伴随的都是永恒的记忆,每一份痛苦都永远无法遗忘。处刑之神不同,他从少年时起就四处征战,人间传闻他自高天之上一路杀至海渊之底,鲜血汇成新的海洋,神族传闻他与妖魔恶神作战,身毁无数次仍从雷电中新生。连妖魔都恐惧又敬畏地称他为恶魔。 人族和神族对于须佐之男的评价有千百种,八岐大蛇听过许多,但与对方成为伴侣之后,他看到的通常是简单的那种。有人作恶就阻止他,须佐之男一向是遵循着这个念头而活。 要是阻止不了呢,若阻止了会发生更多灾祸?八岐大蛇也曾这样问过,须佐之男的回答是先阻止再说,总不能让人家死掉。 可他现在倒是死掉了,自己想阻止都不行。 八岐大蛇感觉这件事很好笑,于是发出笑声。 天照不知道八岐大蛇为什么笑,她也并不在乎。对方向来如此难以捉摸,关心他还不如关心一下被对方直勾勾的目光盯得不适的自己。 “真狠心啊,须佐之男什么都没有留给我……” 蛇神盯着须佐之男的神格这样叹息着,却下意识地想起须佐之男和自己在一起时一起留下的许多东西,回忆如开闸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齐齐涌出,八岐大蛇陷入沉思,突然又开始恼怒须佐之男给自己留下了这么多。 闻言,天照将须佐之男的神格更加往自己怀里藏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