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一】
危情【一】
林旭一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认得?” 程云清摇头否认,“不认得,但我是医生,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吧。” 她转身打开柜子,取出两只和茶壶同样花色的白瓷杯,青花唐草纹,杯壁薄薄透透的,握在手里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程云清将泡好的茶分别倒进去,“没关系,不想说可以不说。” 林旭轻叹口气,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也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但不小心被人给骗了,干过一段时间的传销,那些基地要么在废弃的工厂要么在深山老林里,四周的墙挂满高压电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进去就先扒光了,一丝不挂用高压水枪冲一遍,晚上几十个人睡一屋,那味儿别提多难闻了,饭更不可能给吃饱,怕你跑啊,不听他们的话还要挨打,我受不了,逃跑被人发现了,这一枪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林旭一本正经地说着,边用拇指和食指对着腿上的疤痕比了个手枪的动作,“砰——” 空气静默着,程云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林旭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端起杯子遮掩似的抿了口水。 刚泡好的茶水很烫,他难得狼狈,皱眉轻嘶一声。 程云清却没笑话他,良久,才说:“骗人!” 林旭怔了下,倚着流理台哼笑,“……不信啊?你没看过类似的新闻吗?” 他对着杯子吹了吹,低头喝了口茶,味道微甜,后味略苦,但很快回甘,带着清淡的药气,继续道:“如果平时不经常联系的朋友和亲戚突然要给你介绍外地的工作,约你去旅游……就要当心了。” 程云清像是随口接的话,“知道,前段时间,社区的李警官做入户普法宣传,跟你讲过同样的话。” “哦?”林旭笑了,不疾不徐道:“那看来这工作我也能干。” 语气自然而然,甚至有点轻松,听不出任何异样。 程云清不再多想,见他很快喝完了一杯茶,回想起,不管是吃饭还是喝水林旭好像都跟赶场子似的,速度很快,便问:“不烫吗?” “习惯了。” “这种习惯不利于身体健康。” 林旭从善如流地哦了声,然后看她转身打开水龙头,清洗他用过的那只杯子,流动的水拂过白瓷青花,在她纤长细瘦的手指里翻飞,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他低下头说:“很漂亮。” “嗯?”她侧过脸看他。 林旭笑着解释,“杯子——” 他今天晚上称赞她的裙子漂亮,杯子也漂亮,明明看起来是很直截了当的人,每当这种时候反倒含蓄起来了。她忍不住跟着轻笑,“这是前年我在景德镇买的,一套一壶六杯,叫唐草。” 林旭完全不懂,但谈兴很高,虚心求教问:“唐朝的草?” 见他感兴趣,程云清一笑,“意思差不多,就是唐朝流行的花草纹样,最早起源于古埃及,忍冬、牡丹、石榴、兰花比较常见,这套是流云纹加莲花。” 她把擦干净的杯子托到他眼前,顶灯照射下,唐草的花纹简直要穿透薄薄的杯壁,“你看,留白很有意境。” 程云清一身浅色轻便的家居服,素面朝天,刚洗过的头发松松扎起来,露出白皙修长的颈项,灯光温柔而缱绻,将她的皮肤映衬得如白瓷般莹润柔和。 林旭垂眸看她,声音愈发低沉,“你喜欢收集杯子?” “谈不上。”但刚才打开顶柜时露出的各种形制的杯碟盘壶,又让说这话的程云清有点心虚,“偶尔买一下。” 林旭继续问:“你还喜欢摄影?” 程云清诧异地看向他,微微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复又下意识自谦,“也算不上……摄影,就是拍拍照片。” “玄关的照片墙是你拍的吧?” “那也可能是我打印的网上的照片呢。” 林旭眸光转向远处客厅沙发旁的小圆几上的一些摄影器械,“还有你的相机和镜头。” 程云清点评,“你的观察力很好。” 林旭挑挑眉,笑道:“没办法,傍身的技能。” 气氛太过轻松缱绻,程云清半打趣半揶揄道:“那你还不如多掌握一些急救技能,那才是真正的傍身。” 林旭顺势道:“巧了,我正想学一下心肺复苏呢,程医生能不能现场教学一下?” 程云清没反应过来,“那有什么难的?”接着眼神逡巡一圈,“你跟我来。” 林旭欣然答应,按照她的示意在客厅的地毯上平躺下来,程云清则跪坐在旁边,“首先要确认患者心跳停止,意识丧失——” 林旭一幅勤学好问的好学生样子,“然后呢?” 程云清在脑海中回想着步骤和动作,双手覆在他胸部,“然后找到胸骨中下三分之一交界处的位置,双手手掌交叉重叠,覆于胸上,手臂垂直,掌根用力,从一开始默念计数。” 有点痒,微痛,还有别样的酥,林旭眯着眼看着居高临下满脸认真教学的人,不由得轻笑出声。 她后知后觉发现被他套路,气得不行,蹙眉在他身上锤了下,“你……讨厌死了。”却被他拉住手腕拽到了自己身上,她的长发发梢软软地垂在他的颈侧,彼此心跳的噗通声撞在一起——林旭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团巨大的云朵中,又像是被流沙吞没,没有缠缚感的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程云清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睑下面隐隐发青,眼白里也有红血丝,应该是最近累坏了,没有休息好。 “今晚,睡……客房吗?” 但林旭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手机铃声便响了,他利落翻身起来,拿过来看一眼来电显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瞬间,程云清觉得他就像是换了个人。 林旭吊儿郎当地打了个哈欠,声调困倦,“三哥啊,这么晚了您老人家还没睡啊?” 他呵笑两声,“我还能在谁的床上啊?有事儿尽管吩咐……” 不知道对面又说了什么,林旭收起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放心,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林旭没再继续靠近程云清,而是隔着一段距离凝眸望去,言简意赅道:“我得走了。” 林旭并不清楚是不是最近办事得力,终于过了乔三的考验,所以肯松手交了笔大货给自己,可明显对方还有疑虑,所以才在出货前两小时临时通知他。但无论如何,这批货不能在他手里出差错。 天擦亮时,林旭回到住处,进了门,倦怠地在沙发上倚着静坐了会儿,才起身走进卧室。 他趴下来钻进床底,从地板下的一个暗格里抽出一个本子,然后坐到书桌前。 他摸出烟盒,点了根烟,抽了几口提神。 左手夹着烟,右手拿了支笔,林旭皱着眉,开始回忆。 刚才交出去那批黄金的数量,金额,对方来接货人的特征,车牌号等信息一一在他脑海中回放。 林旭低下头,开始记录今天的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