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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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板着脸,再次走进拘留所。 “啪”,他把一大堆的文件复印件甩在桌子上,目光严厉地直视着低着头带着手铐坐在对面的炸弹犯。 “证据已经找到这里了,你现在坦白,还能算是自首,但是如果接下来让我一条条念给你听,罪名就不止这些了,甚至还会连累到你同伙的家人。”松田阵平严肃地说。 对面炸弹犯锤头不语。 “呵。”松田阵平冷笑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他打开文件,用手指指着其中一条,声音清晰嘹亮地说:“xx年x月x日,你和同伙在在涩谷……” “够了!”对面炸弹犯突然大声说道,一行泪水顺着他低垂的下巴流落:“我……交代。” 闻言松田阵平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为了这个炸弹犯,他都忙活了快两个月了,但这个炸弹犯就是死死咬定不松口。 他和检方使劲浑身解数找了各种证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部分证据非常的模糊不清,好像所有人都遗忘了那段时间的事情。 最后还是靠他猜测推理出这个炸弹犯有个比较在意的同伙已经死了,在这方面许骗这个同样也身心疲惫的炸弹犯,才终于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说吧。”松田阵平拿起纸和笔。 他有预感,眼前这个人的回答,或许能解开他一直以来的疑问。 “你说,你在四年前还炸死过一个拆弹警察?”松田阵平的心里微微下沉。 “嗯,四年前的11月7日。那个人是爆炸物处理班的班长,我以为你们害死了我的同伴,才一气之下……” 可能是知道自己没有狡辩的余地了,也可能是不想让死去的同伴承担莫名其妙的罪名,炸弹犯把自己做过的事很都爽快地交代了。 四年前,爆炸物处理班班长……萩原研二?! “你确定他被炸死了吗?”松田阵平尽量以平稳的语气说。 “确定,当时还登上报道了,但是名字我不记得了,只知道他是爆炸物处理班班长,好像还和另一个人并称为拆弹双子星……” 没错了,就是萩原研二!四年前……正好能对上他那个梦的时间! “爆炸地点是吉冈三丁目附近的浅井别墅区吗?”松田阵平问道。 “是的,就是在那里,在炸弹停止后,我又引爆了炸弹。”炸弹犯说。 ……地点和具体情况都对上了。 “你,确,定,他被炸死了吗?”松田阵平盯着炸弹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确定……吧。”炸弹犯看着松田阵平神情不对地样子,缩了缩肩膀,斟酌地说:“就算报道有不真之处,可是在那么近的距离爆炸,能活下来的,也只能是什么奇迹或者魔法吧……” 松田阵平在资料室里翻阅着案宗,四年前,11月7日。 没有,这里没有,案件记录里也没有。 但是这不可能啊,炸弹犯和他的梦都对上了,总不能是两人都做了一样的梦,给他特意冲业绩吧。 他查看了一下萩原研二的考勤,发现他在四年前的11月7日之后,莫名的空缺了一个月,而之后又恢复正常。 可他却完全没有萩原研二失踪了一个月的记忆,只记得他有一阵变得怪怪的,性格改变了不少不说,拆弹技术也下降了很多,直到几个月之后才恢复正常。 但他还是一直在潜意识里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好像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人。 突然,松田阵平心里一颤。 他想到了一个地点,一个他总是会莫名其妙去的一个地点。 涩谷—寺庙。 松田阵平凭借着梦里的记忆点,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没有名字的墓碑处,却看到萩原研二正站在墓碑前。 “你来了。”萩原研二没有回头,出神地看着这个无名墓碑。 “萩,或者说,我应该叫你其他的名字?” 松田阵平隔着几步的距离,凝视着幼驯染熟悉的身影,像是想要看透他的血rou。 “还是叫我萩吧。”萩原研二说完,转过身微笑着看向松田阵平,他的“幼驯染”。 “你,到,底,是,谁?萩在哪里?”松田阵平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萩原研二啊,至于萩,你不是都察觉到了吗。”萩原研二指了指身旁的墓地。 松田阵平的目光僵硬地随着萩原研二的手移了过去。 “哦,不对,他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萩原研二一脸遗憾地说。 “你这混蛋!”松田阵平挥起拳头,朝着萩原研二的脸打了过去,萩原研二没有躲,偏过脸受过了这一拳。 皮肤是真的,脸也是真的,甚至连记忆也都是一样的,他知道他们之间的所有小秘密。 松田阵平问过其他人了,所有人都认为这就是萩原研二,没有人记得那个在四年前11月7号被炸死的警官,只有他模模糊糊地记着这件事情。 真正的萩原研二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看到对方偏着头,那和萩一模一样,连神态也都一样的脸,松田阵平颤抖地握着拳,却始终打不下去第二下。 “你为什么整成萩原研二的样子?为什么用了他的身份?为什么有他的记忆?”松田阵平上前狠狠地拽住了萩原研二的衣领,忍住从胸口处弥漫扩散的哀伤,厉声质问道。 “我说了。”萩原研二握住松田阵平拽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电击器,按到松田阵平的腰间。 在松田阵平一脸愤慨地倒在地上昏迷过去后,又继续说道:“我就是萩原研二。” 他捞起躺在地上的松田阵平,给他带到了自己的车上。 还是被发现了啊,他看着在昏迷中都紧皱着眉头的松田阵平,叹了口气想。 他确实不是萩原研二。 他的本名叫艾,是一名普通的混血幻族人。 他不属于这个星球,甚至不是纯粹的人类。 他来自一个曾经辉煌过的星球。 幻族人爱好和平,大多容貌昳丽,还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模样。每个人在出生起就有着不同的天赋能力,在资源丰富的游幻星上过着如同乌托邦般的快乐生活。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的太弱小了。 而在宇宙黑森林法则当中,弱小就是原罪。 一个使用只有千分之一成功率的,随机世界传送卷轴的轮回者无意间来到了这个漂亮又弱小的星球。 他来的时候浑身是伤,奄奄一息,濒临死亡。 一名幻族人惊讶地发现了他,将他救下,为他悉心治疗伤口,听他讲他是如何在仇家的追杀下死里逃生,赌这千分之一的奇迹。 他成功了,他的传奇经历也打动了这名救他的幻族少女,少女决定和他一起回到轮回空间,一起成为轮回者,一起去宇宙的各个地方去冒险。 少女满脸羞涩,充满对未来的期望,她甚至都想好了,以后两人的孩子就叫爱,来纪念这一段不可思议充满奇迹的爱情。 他们在幻族人的歌颂中,成为了一段佳话。 被jian人陷害的勇士得救了,迎娶了美丽的救命恩人,两个人过上了去各个星球旅行,逍遥又自在的日子。 故事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火焰,血光,到处都是实力强大又能力诡谲的轮回者,弱小单纯的幻族人没有一合之力,被人肆意烧杀抢掠,掳作奴隶,美丽的游幻星变成了一片废墟。 在把幻族少女带到天体空间后,轮回者哄骗着少女,他通过少女身上的身份印记,用卑劣的手段得到了游幻星的具体位置。在买到珍稀的定位传送卷轴后,带领着天体空间的轮回者掠夺了整个星球。 游幻星没了。 百分之一的奇迹和少女真心的爱换来了整个星球的毁灭。 少女悔恨异常,一度想要自杀,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怀了轮回者的孩子。 她想过带着孩子一起去死,可最终对孩子的爱还是超过了恨。 她生下了这个孩子,取名叫艾。 然后带着无穷无尽的怨恨和痛苦,自裁在了孩子身边。 当然这些都是艾听别的幻族奴隶说的,他一般只当故事听。 毕竟他出生起就在天体空间了,对游幻星没有任何印象,这么传奇又身负血仇的背景总感觉与他本身的性格不符,事实上也没有哪个幻族人要求他报仇。 他们只是奴隶,是轮回者的所有物,每天为轮回者战战兢兢地工作着,只为了换取微不足道的求生机会。 他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更何况艾还带了一半的人类轮回者血统,是哪一方的还不好说。 然而事实上作为那个轮回者的儿子,艾并没有被允许成为轮回者。他和其他的幻族人一样被关在这里,待遇只比普通奴隶稍微好一点。 没有人管他,也没有人在意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他是幻族和人类的混血,长得没有纯血幻族人好看,没有人让他提供一些“服务”。 作为拥有那个人血脉的混血,他没有味觉,只有一次变身的机会,不能随意变成他人的样子,就好像他的血脉也知道他是带着一个星球人的诅咒出生的,特意劣化了他幻族人的特有能力。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身体比普通幻族人强壮一些。 但他本人没有任何报仇的想法,只想混吃等死。 天体空间实在是太强大了,里面哪个轮回者他都打不过,再说了,没了天体空间,还有别的轮回空间,别的轮回者,他们毁灭的星球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也没见得哪个轮回空间因此而毁灭,至于让他把这么大的责任扛在自己身上吗。 艾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小心翼翼地使用着他从出生起就有的天赋能力——忽视,游荡在轮回者和幻族之间。 他觉得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直到某天,他名义上的父亲把他叫过去,示意他该去陪客人了。 “该怎么做不用我教吧,不懂的你可以问问其他幻族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着什么小心思,以前不管你,只是因为没有人喜欢你这款的。我已经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今天难得遇到了一个看上你的,你该回报我了。” 艾无力又呆滞地听着这一切,他终于明白了幻族人的恐惧与痛苦。 于是他在去往地狱的道路上,撕开了珍藏许久的,只有千分之一的奇迹。 随机世界传送卷轴。 他成功了。 在新的世界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 再也没有人约束他了,他不用战战兢兢地活在某个人的阴影里,他摆脱了自己的宿命。 新世界是个低魔世界,且世界线古板又严苛,几乎不会有轮回者来这种世界里做任务,是个绝佳的躲藏之处。 不过世界线严格也有严格的坏处,像他这种没有轮回空间签证的外来者,只要要暴露在世界线之下,就会立刻被赶出去,他目前完全是靠他的忽视天赋糊弄着世界线,但是他估计以他的能力最多也只能糊弄一到两年,再多就不行了。 而在那之前,他最好在这个世界找一个土著的灵魂来遮掩住自己。 也就是在这时,那个璀璨又忧郁的灵魂吸引到了他。 在这个世界里,一个人在死亡24小时后,灵魂就会出来,漂荡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有的强大,有的弱小,有的黯然,有的闪亮,他们可以随意游荡在世界的任意角落,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灵魂,最多只能坚持29天,就会重新转世,通向往生。 艾每次使用灵视能力时,都会被那个叫萩原研二的灵魂所吸引。 他是如此的璀璨和美丽。 虽然他总是满脸忧愁,一副不放心的样子跟着一个有着黑色自来卷,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墨镜的人。 有时也会去别的地方转转,但是很快又会返回到对方身边。 艾找上他。 “打扰一下,你能把你的灵魂送给我吗。”艾说。 萩原研二被吓了一跳。 “你能看到我?”他诧异地说。 “偶尔吧,我也不是总能看到。”艾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萩原研二虽然十分惊诧,但是他看起来对一个能看到灵魂的怪人接受良好,除了多看几眼外,很快就一本正经地沉吟起来。 “你能帮我和小阵平说几句话吗。”他问道。 “小阵平?” “就是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萩原研二的灵魂指了一下远处站在墓碑前的人。 “应该不太行,我并不会这个世界的语言,也不能暴露在这个世界上。”艾说。 “诶?那我们现在是在用灵魂交流吗?”萩原研二震惊地说。 “是的。”艾点点头。 “还真是不可思议的体验啊。”萩原研二一脸感慨:“每当发生这种人类无法做到的事情时,我才会真真切切的意识到。” “原来我已经死了。”他低落地说。 “很抱歉。”艾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能安慰到这个灵魂,只能干干巴巴地说。 “哈哈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也没想到我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了。”萩原研二支着头:“虽然也算是轰轰烈烈,但总感觉这样太对不起小阵平了。” 他看着站在墓碑前久久不动的松田阵平。 “当初是他拉我来到爆炸物处理班的,我在死之前又任性地和他说了要为我报仇,现在看起来……”萩原研二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想怎么形容。 “他好像就被困起来了似的。” 松田阵平被困在了萩原研二死亡的这一天。 爆裂的炸弹俘获了萩原研二,同时也俘获了松田阵平。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艾沉想起了那个总给他讲故事的幻族老人,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活着的人会带着死去人的那部分活下去。 “死亡不能使人分离,反而会使活着时分离的人愈发接近。”于是他对萩原研二说。 萩原研二看到开始变得稳重起来的松田阵平,低声道:“或许是吧。” “对了你说的把灵魂送给你是什么意思。”萩原研二话题一转。 “就是把你的灵魂,你的一切都给我,由我来代替你活下去。”艾说。 “哇,这也太狡猾了吧,对我是完全——不公平啊。”萩原研二夸张地说。 “你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得往生。”艾说。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挺坦诚的。”萩原研二看着艾认真的双眼,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让我考虑考虑吧。”他最后说。 之后萩原研二不再总是待在松田阵平的身边了。 他漂浮去了很多的地方。 山川,大河,田野,高楼,也经常去人多的地方去观察女孩子,露出奇怪的笑容。不过在艾打开灵视的观察中发现,萩原研二最经常去的,还是一个有着浅棕色长发的女人家中。 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即使在幻族人中,也算得上中等偏上的长相,可是她总是用一种忧伤地眼神看着照片发呆,有时还会偷偷哭泣,而萩原研二就会在旁边做着无效的,别人看不到的安慰。 艾看了一眼照片,上面是萩原研二。 应该是萩原研二的家人吧,艾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在知道他逃走了后,他的父亲父亲应该暴跳如雷,恨不得马上来追杀他吧。 可惜他找不到这里,想到这,艾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一些。 “抽太多烟会烂骨头的。”萩原研二看着松田阵平叼起一支烟,熟练地拿起打火机开始点火。 “哈哈哈但是现在这么和他说,他肯定会反驳反正拆弹警察也活不了几年,多抽几支烟怎么了。”萩原研二露出一个笑容。 似乎感受到了萩原研二的念叨,松田阵平的打火机只是擦出了几个火花,并没有打着火。 “萩,帮我挡一下风……”松田阵平本能地说道。 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萩……” 松田阵平喃喃着。 “好啦,我知道了,我不抽了。” 他拿下嘴上的烟,戴上黑色的墨镜挡住湿润的眼角,拿出手机开始编辑。 「今天想抽烟没点着火,是不是萩你在背后对此有异议了? 反正我这个拆弹警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你一样被炸死了,多抽几支有什么了,下次还是保佑我能顺利点着火吧,省的我总想着让你来帮我。」 发送。 无人回复。 “这个家伙啊,我这样怎么能回复你嘛。”萩原研二无奈地说。 “已经是你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天了,做好决定了吗。”艾看着眼泪从墨镜外流出的松田阵平说。 “啊,当然了,在很多天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萩原研二微笑着说: “小阵平想要的东西我已经无法给他了。” “所以。” “请由你来代替我,陪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