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切线
【中太】剪切线 ＊if电影加笔之后 ——直到推开港口黑手党的大门之前，那些吵吵闹闹的琐事都称得上是“难忘而美好的”。 中原中也攥紧了办公室门的把柄，把可怜的铁制把手转到尽头，隐藏在厚重而漆黑的门板中间的弹簧，如同刀刃变钝的生锈剪刀，不利落地把纸裁开的，发出哀哀的声音。他并不是一个心思纤细敏感的人，恰恰相反，有话直说的他往往会显得有些莽撞粗鲁。然而压在他肩膀的暗红色围巾——那是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象征，也是权力的象征，此刻却变成了行刑之人的枷锁一般沉重，压得这位暴力的代名词、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喘不过气来。 中原中也距离上一次站在这扇门前，恰好过去了一个月。这条珍贵的红围巾，上个月仍然属于太宰治——港口黑手党中最黑暗的男人，无孔不入的“黑色幽灵”，将侵蚀了半个横滨的黑手党当作自己双臂的延伸一般的可怕家伙，也是中原中也的顶头上司。然而在中原中也的口中，太宰治只是一个瞧不起人、以惹恼自己为己任的多重人格的人渣。然而他与太宰治却有长达足足七年的孽缘。最开始哪怕非常不情愿，他们也成为了全世界黑手党都闻风丧胆的搭档，在那个家伙当上首领后，中原中也甚至一度变成比保姆还要再贴心的最高干部。太宰治仍然用他算无遗策的精密大脑规划好每一个棋子，中原中也则用凌驾于暴力之上的暴力确保太宰治的棋盘不会出现差错。 7年，2555天，61320小时，3679200分钟，220752000秒—— 中原中也自己也不记得到底说过多少次“我一定要杀了你，然后取代你”，他记得自己在哪些地方说过。第一次便是在这个办公室说的，单膝跪地脱帽致礼的中原中也恶狠狠地盯着新上任的首领太宰治，这便是他宣告忠诚的方式了。而眼前这个与他同龄的青年双手交叉托着下巴，脸上确实如同漆黑的深海一般平静的微笑：“我可等着那一天。” 这段话的使用场景越来越多。在办公桌后为过劳到流鼻血的太宰治止血时，在为两只手同时批改不同文件的太宰治泡咖啡时，在拿到太宰治的任务清单上看见满页都是恐怖的蛞蝓画像时，在太宰治的住所，在自己的住所，在他们的床上，在满是硝烟的前线……这段话几乎穿插在了他们共同回忆之中。 过去七年对中原中也而言，太宰治几乎算是灾难一般让他的生活充满了怨言，但是互相理解的瞬间确实是有的，中原中也心底里某个角落确实是这么觉得的，只是他们当事人都不想承认这一点。于是在一个月前的那天下午，太宰治突然外派了中原中也。在接受完中原中也狂风骤雨似的抱怨后，太宰治托着下巴，疲惫的青年难得露出了轻松的微笑。 “等中也回来后有份大礼，”太宰治暧昧地眨眨眼，“真的哦，自杀主义者可从不食言。” 习惯了对太宰治的过度保护的他心底里还是有些许的不安，然而中原中也在久违地听到太宰治的“自杀主义者”的自称时内心涌起如同绵密的啤酒泡沫一般的感觉还是把那种不安压了下去。或许这个胆小鬼真的率先投降承认了他对自己的感情也说不定，那一晚中原中也难得很想开香槟。 ——直到推开港口黑手党的大门之前，那些吵吵闹闹的琐事都称得上是“难忘而美好的”。 然而中原中也再一次见到太宰治时，那个男人却如他过去七年一直威胁的那样，变成了安静的尸体。自杀主义者的自杀是早有预料的事，而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又高得离谱，那位黑色的幽灵如同蝴蝶一般从顶楼飘下，最终变成了一团燃烧过后的纸灰凋落地面，然后化为黑色的粉末。目睹太宰治坠楼现场的前游击队员中岛敦——太宰治在跳楼前把他解雇了——却始终保持着沉默，港口黑手党上上下下几乎一致认定了那匹闯入大楼的黑色凶兽便是武装侦探社派来的刺客。 太宰治所谓的“大礼”与过去的七年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像是施舍一般自己随随便便死掉，然后把首领的位置扔给了中原中也。“我一定会取代你”这句话在成真之前还是独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在成真之后，中原中也却觉得那个深不可测的幽灵仍然在指着他的鼻子嘲笑他。这让他怒不可遏，内心深处对太宰治的怨气，不理解，以及没能得到回复的答案一同涌上中原中也的心头。他急需向外发泄，挥舞着拳头，用他最擅长的暴力质问太宰治为什么。 过去七年中原中也对太宰治的不理解与对自己内心深处感情的不理解如同一片片枯叶堆积在地面上，他现在收集到了满山的枯叶，太宰治的死便是导致塌方的最后一片叶子，中原中也几乎是在知道太宰治噩耗那一瞬间就变成了碾压一切的重力黑洞，再也没有能压制他的人后他的破坏力几乎是几何级地上涨，最后消耗了军方的三只异能军队才勉强将其控制住。 新任港口黑手党首领在政府监禁的锁链环绕之下上任，中原中也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邀请中岛敦成为自己的“橡皮擦”歼灭武装侦探社 ，为太宰治吊唁。 “我想这也是太宰先生的计划。”面无表情的白发少年转过了头。“那继续执行太宰的计划也就说明太宰还活着吧。”中原中也双目瞪圆，他突然很想笑，嘴角忍不住地咧开，不知道是在笑那位被开除出黑手党的少年，还是觉得暗夜帝国一般的黑手党居然被区区武装侦探社搞成这个鬼样子——或者是在笑自己。即便是太宰治死了，他也在做太宰治秩序的维护者，靠暴力压制暴力。 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在太宰治死后黑手党上下一片狼藉之时，中原中也率先举起吊唁的战旗指挥作战是最快能团结人心的方式，而中原中也擅长的暴力在此刻几乎是护卫着他稳坐首领宝座的武器，同时也明白了太宰治确信港口黑手党不会有能力伤害到有织田作之助与芥川龙之介武装侦探社这一事实。 那家伙几乎是连自己死后的中原中也有多愤怒都算好了，所以才在中原中也接到任务后还给他留下了这样的信息。中岛敦离开后，四肢被吊起来的中原中也突然第一次明白了太宰治的行为，他夸张地深呼吸，似乎要把监狱里发霉的空气全部吸进肺里，然后他重重地挥舞着拳头，很可惜他砸不到墙。什么自杀主义者从不食言，那家伙从一开始就算准了我的反应。 ——从一开始，那家伙心里根本没有“中原中也”的寄存处。 在中原中也大闹一番而被囚禁起来后，元首领秘书芥川银动用了复杂到算不明白的手段将中原中也从政府的控制之下保释出来，尾崎红叶亲自为他带上了属于首领的暗红色围巾。首领专属的办公室还没人来得及打扫，一切都是太宰治离开的样子，桌子上还留着红色的，刻着圈起来的的“太宰”的印章，只是从下一份文件开始，该换成“中原”了。唯一不同的是桌面上勉强被清出来了一个空位，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花瓶，插着一枝已经开始发黄得如同皱巴巴的纸团一般的白玫瑰。 根据中原中也在被监禁时下达的“抹除武装侦探社，为前任首领吊唁”的命令，广津柳浪交上来了一份计划书。中原中也拿起来那份计划书，沉默地看了良久，然后把计划书对折，再对折，然后团起来扔向墙角。纸团如同蝴蝶一般飞向了墙角，其引发的效应吹散了中原中也心头满山的枯叶，他的心脏前所未有地震动着，那份震动最终触碰到了花瓶，枯黄的白玫瑰的花瓣掉下来了一瓣。 像是扔掉了过于沉重的行李，纸团在墙角处发出了“啪”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