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二 引而不发的想法

    “怎么样，决定签约了吗？”

    傍晚咖啡厅的角落，庄谷搅动着黑咖啡，耐心地等着温瑶翻看合同到最后一页。

    说实话，这份合同的待遇很好，在来之前温瑶也做足了功课，按照她的猜测，这份合同在经纪公司至少是B级合同，作为一个新人爱豆，拿到这份合同应该感激涕零，唯一的问题是——

    温瑶对着一行条款蹙眉：“20年？贵公司这是要我签卖身契啊。”

    庄谷听到这个说法，表情顿时变得复杂，她一个打工人着实猜不透老板是怎么想的，沉默了片刻，又从大号爱马仕包里掏出了另一份合同，放在温瑶面前。

    “什么？”温瑶莫名其妙地翻开了这个新合同，白纸黑字的第一页，就让她瞳孔微缩。

    ——A级合同。

    只惊讶了一瞬温瑶就冷静下来，一开始不递给她，这个时候给她…

    她默默往后翻条款，几乎每一条都认真和之前做比对。

    庄谷看起来很有信心，完全不催促她，只是默默喝着咖啡。

    没有任何问题，一份完完全全的A级合同，甚至“卖身条款”也没了，这份合同的有效期只有三年，如果想，还可以无限续下去。

    天上不会掉馅饼，掉下来也只会把人砸死。

    抱着这种心态，温瑶重新翻开了之前的B级合同比对，总算给她发现了问题。

    B级合同的最后一页，有着一个苍劲有力的签名，盘踞在纸张上的签名像是要在满天炮火下从孤堡冲出的雄鹰，随时破纸而出，“裴延之”的“之”字尾端还带着极具个人风格的锐利笔锋，让人瞬间想象到他劲瘦的手握着钢笔，在白娟上笔走游蛇的样子。

    尽显强硬张扬。

    温瑶笑弯了嘴角，这个签名和昨天晚上裴延之铁青的脸色一样精彩。

    不光是裴延之，江淮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常年带笑的脸上赫然没了笑容，脸色是如出一辙的铁青。

    李梓文真是天才—

    一股莫名的感应，她已经猜到了裴延之想干什么了。

    庄谷无奈地抚了抚额，轻叹：“这份合同，你需要亲自去找裴总签。”

    温瑶想，果然如此。

    “我知道了，但还有一个问题。”

    庄谷抬头看她：“说。”

    “现在我身上的合同，要怎么办？”既然庄谷找上了门，那她应该会有解决方法。

    庄谷了然地点头，又从包里递上了一叠文件，“喏，解约合同已经给你备上了。”

    准备这么充分？温瑶目光落在她的包上，好奇她的爱马仕里究竟装了多少合同。

    这次庄谷没有再兜圈子，直接为她翻到了重点，“你的违约金我们会帮你暂付，但公司不是做慈善的，所以—”

    温瑶语气凌厉：“所以，你们打算一签约就让我背上六位数的债务？”

    庄谷哭笑不得：“…是也不是，你别老把公司想得这么黑心，我们又不是骗那些单纯练习生的小作坊。”她又从包里掏出来了新合同，“这是个即将开拍的新综艺，我看了行程单，和《奇迹星耀》录制时间错开，而这个节目的片酬正好是你的违约金数额。”

    温瑶对这个倒是有点兴趣，但在看之前，“庄经纪，你是不是被你们裴总PUA了，黑心公司也不一定是在合同上骗人，还可以让你们无休止地007工作。”

    庄谷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透过玻璃窗，外面的行人步履匆匆，远处影影绰绰的写字楼里亮起灯晖，看来在大都市里007的打工人不止庄谷。

    意识到她在暗指什么，庄谷怨念地看了她一眼，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你不用担心我会不用心带你，或者说正是因为要带你，我这两天才这么忙！你以为这两年没当经纪人我都在度假吗！平时的工作不要交接啊！”

    温瑶：“…”这完全是冤枉了，她没有这个意思，真的只是单纯觉得裴延之老让庄谷和唐秘书007太不人道。

    庄谷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赶紧看，让我早点下班。”停顿了下，干脆直接解释：“这个综艺主打的是提高艺人学历，现在很多网友喜欢调侃娱乐圈明星的低学历，节目正是抓住了这个热度，以你现在的咖位，那些知名综艺上不了，但这个有爆的潜质，可以以小博大。”

    温瑶低头翻看合同：“怎么提升学历？”

    庄谷：“去上大学，每周去上一天大学，你看过变形计吗，就那种，艺人体验大学生生活。我看过你的简历，你前年才从大学毕业出来吧，虽然上的大学不是最好的，但才毕业，你在这个节目还是有优势的。”

    “你别担心，这节目观众本来就是看个乐子，谁指望几个艺人真的能在大学学到什么，你要是表现不好，营销笨蛋美人就是了……”

    ……

    直到坐在车上，温瑶还在翻看这个合同。

    说实话，她很喜欢这个节目，如果说女团选秀是为“蓝希”量身打造的，那这个就是她的天选综艺。

    去大学还能自己选个专业进修，如果把握住这个机会，回去别说计算机的学业水平测试了，她都能直接毕业了。

    这几天温瑶除了做任务，可没忘记正经事，她想我就发现这个世界的安全网络比她那个世界要先进，让她一度对系统产生怀疑。

    不过没关系，她不会质疑，毕竟这是个好事。

    窗外的车灯在某一刻照亮了温瑶的脸，一闪而过的扭曲表情和眼底的狰狞，在强光照射下糊成一团。

    车辆迅疾而过，一瞬过后温瑶的表情恢复了正常，她垂下眼睑，睫毛在眼皮底下投出明灭不定的阴影。

    从系统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她就有了一个引而不发的疯狂想法。

    ——拆解了它。

    这也是她容忍系统这么久的根本原因。

    小白发现自己的信息流错乱一秒，但很快就被修复好了，它对亲爱的宿主要对它下手的想法一无所知。

    前排的司机是个普通且大众的大叔，长着一张过目即忘的路人脸，标准的出租车司机模样。

    他眼神向上一翻，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看清了后座带着鸭舌帽的少女。

    他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突然，浑浊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精锐，黑暗中莫名透露出几分骇人，像是深夜的老鼠发现了食物般兴奋。

    “女士，到了。”司机敦厚的声音传来。

    温瑶收回了思绪，对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蹙眉，“这是哪儿？”

    司机没有回头，略带歉意地说：“抱歉，女士，你们公司前门在拥堵，我只能开来后门，没想到在修路，能不能麻烦你自己走回去。”

    说完伸出黝黑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路，“我就不收你钱了。”

    温瑶心下涌上一股怪异，但一时想不明白是什么，前方确实在修路，公司标志性的建筑大楼也在不远处，司机对这情况也是无可奈何。

    温瑶下车前还是在座椅是留下了车费。

    这个后门几乎没有什么人来，更别说车子了。自从修路以后，这里简直变成了废弃工厂般的荒颓场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油漆味。

    谁能想到光鲜亮丽的经纪公司背后，是这么一条糟糕的小道，某种程度上，也完美呼应了娱乐圈的环境。

    温瑶正准备踢开脚边的一个易拉罐，巷子里的动静让她一顿。

    男人隐忍嘶哑的声音传来，“你他妈给我注射了什么？”

    贺玉的声音？哪怕嘶哑成这样，温瑶也听出了他独特的声线，贺玉说话总有一种压在提琴琴弦上的磁感。

    “只是会让你快乐一晚的药，不会要你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