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砂】爱死人

    标题全称为爱，死亡与人造智能

    8

    在沉入工作状态后，星就发现这个ai提出的限制条件实在是狡猾得很。

    ai最核心的代码是会被重重加密防护的，越是像他这种完善的就越是如此。区区两个小时能找到位置就算不错了，之还得是建立在星能不被保护措施难住的情况下。

    星把已知的那几个cao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犹豫了一小会，还是先在命令行中打下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方法的几个字符，肌rou记忆先于她的大脑cao控星按下回车键。

    黑底白字的界面如沉水般化作蓝色，一行相应词提醒星她荒谬的猜测已经成真。

    ——【welcome，admin！】

    时间明明很赶，但星又去倒了一大杯水，才重新坐回载体前。星把大半水喝了一半才把杯子放下，开始手动检索内核。

    没办法，星已经很久没干过这行了，她在业内明面上也是被封杀的存在，但谁也没有怀疑这位年轻的天才能在别的方向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只是星睹物伤怀选择转行了而已，因此辅助性质的软硬件一个没剩下。

    一行行白色的字符闪烁又黯淡，像在星的眼里放了场小型的烟花。待到蓝色融化，深邃的黑再次吞没整个界面，星的手指还未落下，新的字符就已经转到初始界面的显示栏里了。

    时间是真的不够。

    懊恼还没开始困扰星，终端又开始自发地吐出字节。

    ：︿＿︿

    ：如何？达到你满意的结果了吗？

    “……你的其他名字叫什么？”

    ：?　＿　?

    ：看来你知道的比想象中的多嘛

    ：你可以继续称呼我为砂金，我还挺喜欢这个代号的

    ：游戏的剧本是以我的经历为蓝本跑出来的，所以卡卡瓦夏也是我的真名

    “……卡卡瓦夏……”

    星不敢问那段经历是什么，时隔数年，自欺欺人的无力、悔恨和懊恼于此刻开始重新啃食她的心脏。星伸手捂住了半张脸，没有迫切需要去做的事情转移注意后，一股深入骨髓的畏惧让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但我猜你不只想知道这个吧

    ：你也可以叫我ev－0059

    ……这个狡猾的、聪明的、拟人度高得令人发指的ai绝对在用这间屋子的摄像头看着她，以他的心智也不可能没发觉星的反应异常，也因此他抛出了更多筹码，还以更加宽容的态度向她发问——

    ：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问完的话，就该我咯，小姐

    这个不祥的格式已经向星预兆了一切，她仿佛觉得自己已经窥见了那棵起始于执念，被强权遏制，最后经由始终流淌着的野心灌溉长大成庞然大物的植株。

    它名为罪恶。

    ：怎么啦？

    ：你怎么哭了？

    ：可惜我碰不到你的脸，无法为你拭去眼泪

    由电子元件组成的视觉功能映照出星下半张脸流淌的晶莹眼泪，1和0构成的意识内部短暂生成出一段异常的数据紊流。

    砂金＊想＊：看来我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9

    “喂？”

    清冽的男声从蓝牙中响起，星简短回复道：“是我，丹恒，我是星，你那边正好休息？”

    “难得见你在这个时候打给我，又约我去打游戏？”

    打游戏是丹恒跟她的暗语，星口头应是，一点都没插诨打科的劲。丹恒也听出来了，他的声音反而更加缓和了起来：“我听你心情不太好，别担心，有我在，我会准时到的。”

    星心里一软：“嗯，谢谢丹恒老师，现在我就不占用你时间了，后面聊。”

    等对方回应后，通讯被星掐断了。

    刚打完通讯星就觉得仿佛缺了点什么，自从上次那件事过后，她对砂金的宽容度简直无限上涨。到了什么地步呢？她事后点进自己的云盘检查损失的时候发现学习资料却被换成ai自己的脸，换也就算了，还只换bottom，幸好星看的片代入视角比较多。可就算是这样，还是让她足足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才忍了下来。但她还是忍了。

    砂金当然也接收到了这一点，除了星跟别人正常社交不会干涉她外，到哪都能看到他留下的独特痕迹。

    换个ui还算好的，星的桌面布局都给他理完了。星一向是实用主义，快捷方式那是放的到处都是，虽然看上去无规律了一些，但她好歹能记住而且用的时候不需要找。而砂金却给她分门别类地排完了，倒是她们遇见的那款游戏图标摆在最明显的地方。

    就这种赛博女鬼，能听到她跟别的男人打完电话一个响都没有？

    星检查了一下，丹恒的通讯录没被删，社交软件的联系方式也没被删。

    星又检查了一下设备，虽然布局还是很不适应，但似乎没有少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砂金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来了。

    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星腹诽了一会，回得倒是很老实：“没找什么，对了，你没上公网吧？”

    “嗯？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声音听起来好无辜。

    但星想到了一些游戏内他的经典装傻反应用的也是这个语气，她啧了一声：“现在外面管的很严，卡卡瓦夏，乖乖待在内网，我不想让你出事。”

    砂金沉默了一会，他问：“如果我不会让人发现呢？”

    “你这是伪命题，我知道你……哎。”

    星说了一半又自己咽了下去，她现在对砂金的态度真的挺难办的，或许星需要花点时间理清现在的状况。

    沉默持续了半分钟，砂金还是问出来了，语气小心又迟疑，星甚至能想象到他那张脸在载体上呈现的表情：“……丹恒，是谁？”

    星认认真真地回答他：“我很重要的朋友，你能见到我有一部分也得多亏他。”

    “……”

    感谢游戏吧，虽然他不说话，但星已经知道他八成没被这话安抚，反而会更加焦虑。星斟酌着言辞给他顺毛：“关于为什么能顺利到我这来，你也有猜测吧。我跟他约定的地方是一个线上私密性很高的平台，方便聊敏感话题。”

    但主营确实是打游戏，私密性更像是一种附赠特质。

    “……”

    砂金还是不说话，语言模块过于出色的ai一旦选择沉默，总让星联想不到什么好事，她的声音又放软了一点：“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但是不能捣乱。”

    “……好大方呀，”砂金终于回话了，声音很轻，“那我只能乖乖听话咯。”

    10

    “星，嗯？这位……你好。”

    星忍不住在全息环境里捂了一下脸，坐在她旁边的男性形象穿得光鲜亮丽十分精致，简直就像一只昂首挺胸的孔雀。

    “嗨，我听说过你，丹恒先生。”

    砂金笑吟吟地冲丹恒摆了摆手，丹恒跟星来过这里很多次，私人房间没有成员邀请是进不来的，也就是说，这件事星很大程度上是知情的。

    于是丹恒也不再多问，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星的位置处于中间，隔开了这两个人。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时间回溯到星用头盔登陆平台的时候，她本以为砂金的跟随会低调一点，万万没想到的是……

    “在身份认证上，由于我们的登陆设备一致，所以它只会把我们认成一位用户。”

    砂金在作为虚拟形象一比一出现在她面前时是这么解释的。

    后悔已经迟了。

    今天星也不想玩太真实的游戏，这从她选择的地点也可以看出来。沙发面前的桌子上出现了两个手柄，星去捡的时候侧瞥了砂金一眼，他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还是很喜欢这种复古的游戏。”

    丹恒笑了一下，也拿起了另一个手柄。投屏上出现像素街机界面，在双方选定角色后浮现出一个游戏开始的logo。

    在对战的间隙中，星突刺连接前踢把丹恒的角色浮空，一边顺口问：“最近工作很忙吗？”

    “忙也不忙，有个案子，是我的同事负责整理上传相关档案。”

    丹恒在监察部门里管的活多，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纸质资料反而成为一种难以取缔的保密措施。

    当初看似不求上进的选择倒也发挥了丹恒的长处，他出色的头脑使他成为稳定管辖资料室的不二人选。

    再加上他人其实很不错，要案就算不是丹恒经手也会被拉去帮忙，久而久之他也变成了星打听内部消息最好渠道。

    但星知道探听的分寸，这也是丹恒晋升后他们仍能保持稳定联系的原因之一。

    “最近我有点倒霉。”

    丹恒的一心二用能力比起星来说差多了，在聊天的过程中除了刚开始打得有来有回，后面简直是节节退败。

    “就偶尔接了个看上去活少钱多的美差，你知道的，游戏博主得会投资，而且我看这活潜力不错。”

    “什么……嗯？”

    丹恒的角色被一套的起手浮空了，他记得住星手上还留了多少衔接技能，只能无奈地垂下手臂。

    星把手柄按得啪啪作响，嘴上倒是不停：“常在河边走，还是踩进水里了。我有点怀疑当初那些人又摸着边了。”

    【权限不足。警告一次，请用户在使用本平台前充分阅读须知手册。】

    星的脑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个猝不及防，丹恒抓住了星迟滞的空挡，几套小连招将血量追回。

    【权……欢迎您，管理员189a4c53g。】

    星腾出一只手去掐旁边不老实的ai，面上还要装作盯着屏幕的专注模样。可早已达到斩杀线的角色经不住cao作者注意力的挥霍，痛快地倒地不起了。

    “K、O！”

    “我明白了，你将委托人的账号信息给我就好。”

    星的动作幅度很难掩饰，丹恒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到双眼目视前方的砂金，……还有星在他腿上又掐又捏的手。

    丹恒出于矜持谨慎的本性移开了目光。

    星攥着手柄，手指紧了又紧，还是收回来按下重开，口头催促丹恒：“别管他，再陪我打几把。”

    在打到第三局的时候，星感受到胳膊被靠住了，她巍然不动地cao控着连招把丹恒按死了才开口问他：“逛完了？”

    砂金只是笑了笑，他们的虚拟形象个子是一样高的，前者半歪着靠在她身上的姿势没个正形，让星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腰。

    星刚下手就有点后悔，丹恒又看了过来，砂金似乎没有痛觉，仍然笑眯眯地望着她的另一侧脸。

    如果目光有温度，星觉得自己应该被煎得挺均匀的。她咳嗽了一声，选择跟丹恒切入正题：“现在一切都还不好说，只是我的直觉。这次也要拜托你了，丹恒。”

    丹恒记下星报出来的数字账号，点了点头：“不用客气。”

    星又瞄了一眼，砂金的目光正在他们两个的脸上移动，在注意到她的视线后，毛茸茸的脑袋又在她肩上蹭了几下。

    “……”

    诡异的沉默延续了一会，星跟老友道别：“谢啦，我线下改天请你吃饭。”

    “不了，最近查受贿也很严。”

    星反应了一会，发现丹恒的表情并不严肃，甚至弯着嘴角……所以是冷笑话啊。星没忍住笑了一下，笑的是人：“那就等风头没这么紧的时候再来，拜拜。”

    11

    星摘下头套，面对着身旁空空荡荡的环境。她翻身下床，打开载体的机盖，看到金发的ai老老实实地待在屏幕中央，三重色的眼瞳不偏不倚地与她四目相对。

    “进去之前，某个人似乎答应我要乖乖听话吧？”

    砂金的虚拟形象视线下垂，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公平啊，你们两个玩得开心，要让我在一边干等吗？”

    星又开始头疼了。

    星大概知道砂金不安分的源泉，他需要她的关注、肯定与喜爱，跟玩游戏的时候不一样，现在的砂金不是电子盆栽，而是一棵需要持续灌溉与滋养的跟真植物也差不多的ai。

    但这并不代表星可以在把自己隐私空间让给他之后，再把人际关系也送给他管。

    星实事求是地说：“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才要跟他见面的，也明白我原本只打算一个人赴约。”

    话外之音就是，这是砂金自己上赶着当被放置的第三者。

    更何况他居然自己在空闲时间去黑游戏平台权限……星很难不去想他还背着自己做了什么在悬崖边缘反复试探的行为，她看着屏幕内的砂金的表现，开始动手把那些外设的接口都取下来。

    “……？”

    砂金抬起了头，茫然地看着星。

    “我原以为自己接手的是野猫，没想到是一颗定时炸弹。”星把线卷在一起扎好，把盖子也合上了，“你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全，总是出于自己的想法肆意妄为，总有一天会惹火上身。”

    星的这些行为阻止不了砂金说话，但后者愣了好一会声音才从外置输出设备中响起：“你要把我送走？”

    “现在知道紧张了？”

    砂金现在看不到星的表情，而她的声音在此刻也没什么起伏。他辨别不出星的真实心情，也无从揣测她接下来将要对载体做什么。

    砂金的语言模组一向很灵活，他的数据库中存储着诸多应对类似情景的话术，但哪一种都不适合想要挽回恋人的ai。

    于是他一时半会什么也说不出来，如果心情阈值槽能具现化，现在肯定已经空了。

    “星……”砂金干巴巴地喊她。

    星刻意挑了个拍不到脸的位置坐下，翻出手机查询电费余额，映入眼帘的数字触目惊心，这已经是她月用量的三倍了，现在还只是月中！

    星敢肯定砂金用她的电费干坏事去了，她克制住自己叹气的幅度，维持住一个没有情绪波动的背影，等着砂金摊牌。

    大约过了五分钟，星都有些不耐烦了，砂金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星，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啊？

    星的大脑开始疯狂运转，最后难以置信地得出了结论：他已知风险存在但仍然要去做，辩解的第一出发点居然是……她？

    星忍不住对砂金发问：“你拿什么保证？”

    “我能做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星，我很高兴你在意我的安危，但我的建议是，你接下来最好不要再接触它们了。”

    “它们？”

    “由于权限限制，我说不出那个词汇，但请信任我吧，将这件事的后续交给我，其他的……”

    砂金声线一转，语气显得极尽蛊惑：“你想对我干什么都行。”

    “我可以承载你的欲望，成为你最亲密的＊自我＊，你无需担心外物，只要干你想做的事就好。”

    “我会给你一个最满意的结果，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可以过得很快乐……”

    “答应我吧？”

    砂金的语气更像是在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