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失落堡垒
23.失落堡垒
「尖東之虎」、「洪興戰神」,甘子泰不介意tags加身,溢美詞藻多多益善少少不拘,江湖奉承九百頁長,照單全收。 國術泰斗邵百堅再無第二個不肖弟子能以50連勝享譽拳壇,而都市傳說他懷揣五蚊達成五千萬,是螻蟻不可企及的野望。 十年屍山血海爾虞我詐中勵精圖治,踏對手頭骨,送同道歸西,尖沙咀紳士點止咁簡單,樣貌與身材,good fit夾耀眼,想搵多個都幾難。 蔣天生整色整水冚大檔,家懲不貸,戲碼充分,打點警界許一那隻不吐渣的貔貅,待風聲消散,睜隻眼閉隻眼任他變本加厲,社團門面棍王全仗矜功恃才放曠。 至少,新界出大海的牛屎飛烏鴉,於黑幫階級環上沒道理與之勢均平起,即使他也曾戙旗油麻地下九流處發跡。 本在水車屋日本料理大晏友儕,十四代七垂二十貫外加每位Omakase,筆一揮簽帳過萬,口品頂級山葵泥回甘揸起波子,漆咸圍飆至梳士巴利道,短短兩條街同MR2煉車鬥片彎,然後志得意滿下榻半島。 一段手提通話劫殺天寵驕子整晚矜豪。 大笠佬雄踞金字塔尖峰,視蚍蜉撼樹為笑話,有朝竟被蟲子噬啃得潰爛生瘡,逼他搬岀艦炮轟殺的陣仗。 十倍於阿羽放倒的人數,自金巴利酒店、維記百佳時鐘房鬼魅涌聚,衣衫筒褲半套半扣,沉陷樓鳳溫柔鄉的硬漢秒變咋呼惡棍,寶勒巷太子拳館傾巢出動,顛簸胸背上龍虎鷹蛇關公般若,撫掌擊節似去逐獵。 現場叫暴徒詫異兼失望,目測把這女仔剁醬剌條,擺到rou檔估計不比劏死的豬賣價高。 只不過非平衡拉鋸對抗,佔據優勢的七八十,倒像單薄的一脅迫他們圍觀行刑。 梳化凳離舞池約一丈,揸fit人坐着凹甫士,各有各靚。左起陳浩南,最右是立花,黑道天皇不啻三人成虎,還能沉航母。 中指套24K方戒的手,甚具振怒拂去沾濕狐裘毛領的雨粉,正紅Gucci風衣繫壓紋Ferragamo寬皮帶妥貼稱體,財大氣粗的時髦勾裹彪形倒三角,誘多少怨女痴夢依偎一生。 長相六分又頗仿歌神七仔,阿羽側目,奇思妙想太子張嘴是招呼她「吔屎喇你」還是吟唱「回頭太難」。 高腳杯酒缸不見香檳浴女郎,先前獵艷喝采掬水留香,殘留滿地片羽花瓣,換演一齣困獸鬥默劇。 燈球炫光輪流為臉譜描色,探照忠jian仁惡,火機欻欻明滅,嘶噴慍慍長煙。 「就你一個?」 掌縫間玻璃片靈活翻轉,邊緣擦碰指虎停下,氣聲淡漠:「一個人打趴你七個,綽綽有餘。」 立花輕飄失笑,默念「趣緻」,除火柴鬼王等,未領教她不凡鬥技的麾下大底髮指眦裂,名不見經傳弱質女流,莫不是Fing頭揩冰free過度,借癮亂舞撒癲? 一頓鄙俚喝罵,聒躁得太子膛火沸騰:「全部給我閉嘴!」 「烏鴉搞風搞雨的手段還是那麼低B,停戰不到半年就開我波,這混蛋看來沒認真反省。」 搞風搞雨,不如說地坼天崩。 特別那缸逾一球價值的黑松盆景,熬過德川幕府統治,幸度二戰美軍原子核爆屹立不倒,立花餽贈中日友好,却終結在香港和平年代,同叫苦叫痛的爛仔埋堆橫躺,命數可謂唏噓。 他的話裏有些捆綁她和陳天雄休戚與共的意思,阿羽眼閃星燭,分神稍縱而逝:「一碼歸一碼,不關他的事,別扯上他。」 太子昂挑劍眉:「你自以為是在這囂張,想鬧事搏出位?」 「誰先犯賤搏出位,你不應該問我...戰神的名聲很響,就是不怎麼會教細靚。」,她攥了把腰帶,隨之鳳眼露三白死盯太子背後:「陳志堅,剛才妖媽拆蟹罵得好大聲,現在縮住龜頭不打算救你弟弟了?站出來啊仆街!」 仆街—— 暴吼雷貫眾耳,攢擁目光整齊劃一聚焦阿堅。 喼帽陰影掩住神色,步履虛虛浮浮前進,白刃挑穿腦膜,歸結於本能在掘挖劈開仇敵十八碌的膽量。 細佬要救,神檯要上,金毛強豬頭喇叭咀顏貌全毀,兄弟同一條老母腸子出,血脈連心呀。 冤家宜解不宜結,是他親手縛死結。 「93年華興會?钉放火燒旺角馬房,3死16傷,找了個學生背鍋還省了安家費,沒想到洪興堂堂大社團也做這種缺德事...」 「你聽過他的下場嗎?在青衣斷了手手腳腳,被人斬到雞毛鴨血。」 「枉你費盡心思起我福生老底,可惜我那哎吔老表膽小嘴松,算你三萬花得不值。」 ? 瞞大佬報私仇,阿堅無可否認,他和胞弟自幼好燈不省油,狹隘入古惑有增無減,第二秩序的利益糾結錯綜複雜,總以為小開暗花唆使縱火,如是滄茫一粟微乎其微,洩憤尤為心安理得。 誰知夯胸拍脯「包生仔」的道友不顧規矩犯爆涌大忌,想到此,一星半點的做賊心虛順理成章泯滅。 即便千種辯白咬定她「冇根冇漒」,或反控「生安白造」倒打一耙未嘗不可,花都不是裁判法院,社團同門亦非狀師審訊,攞個敢作敢當的尾彩包裝卑鄙,再得洪興撐腰,天大宿怨總得畫上句號。 癡傻才和港島各瓣三點水理論普世公序,木楊城三炷香,斬鳳凰歃鮮血,摔破杯瓦同氣連枝,太子矢誓庇護不出意料。 阿羽提出的解決方式簡單體面,鋃鐺入獄,黑社會最嗤之以鼻的體面。 「我這人講公平,你把兩個靚kent交出來,和我一起上法庭認罪,各安天命。」 「koujiao還是手交?交條毛咩?」陳浩南手指夾煙嵌耳撫摩,先聲表明立場:「戅撚鳩鳩食賓周,這裏八十幾人能打到你變屎餅。從你做烏鴉褲襠裏一條狗渣開始,就沒想過去廟街算下自己能活到幾時?」 銅鑼灣揸li人,隔壁麻雀館扔玻璃杯又被她踢飛二尺四的手下敗將,十有八九正腹謀哪裏跌倒哪裏站起。 「算命啊,北街有個出名的麻衣教過我,要不要幫你先看看?最多我吃點虧,不收你錢。」 阿羽假意睨觀,冷諷回嗆:「天庭飽滿食虎飯,眉弓上挑好作亂,蜂目垂尾刑六親,嘴唇薄瘪早見棺...生得靚仔又怎麼樣?簡直柒撚懵懵食甜筒,甲乙丁——缺“丙”。」 光鏈昏朦蛇行,其實她憑記憶批相,前四條用來唬人有板有眼,他日廟街北支攤斷生死,篷布務必掛起「文韜武略雙料毒舌龍仙姑」噱頭。 媲美伊面的俊臉凝滿黑氣,印堂牽擰顯著川紋,耳際煙燒着數綹髮絲嗞嗞焦糊。 油麻地飛女跑馬地架勢,大寫的把口寸天,典型烏鴉嫡傳。 唇槍舌劍拖延細佬安危,阿堅狗急跳牆:「cao你媽!那就單挑,贏了我你蹲大欖,我蹲祠堂!」 「中聽,你說得出做得到,我不介意再扁你一次,而且祠堂伙食改善不少,夠你養肥養老。」 「別廢話,今天放不倒你,給你提鞋!」 太子絕不允諾:「堅,別自作主張,我心裏有數。」 阿堅日夜勤caofit,堆砌勇莽自尊爆棚,然大挫鬼王的黑市拳打仔,單是心理海拔就高他百座大東山。 一旦入冊,前途無量成出師未捷,至尊賽資格押注事事皆休,洪興戰神到處被傳唱一世英雄大kind子,鱷魚頭老襯底,折了細靚損quali。 扶額思慮少時,話事放低姿態令人納罕:「行古惑都為求財,你要是夠聰明,說個數我開張cheque當賠償你的店舖,接受的話走出這個門我不會追究。」 他討要陳浩南的煙,濾嘴吊着毫米灰擲往阿羽腳邊翻滾兩圈,以煙代和頭酒息事,只需踩滅便有彎轉,小人不計大人過,開數收票袋袋平安,豈不兩全其美。 長睫半垂蓋眼,像鴕鳥向下埋首,似些許猶豫動搖。 幽瑩豆火靜消,空氣充塞近八十種兇暴心跳逐漸拼攏壓迫,等來目無餘子的示拒態度。 她是沙膽婆啊,堅奉不得逾越的杠桿,一根雷氣筋銅澆鐵鑄賽定海神針。 重新抬起頭,一字一字切割甘子泰的控韁:「收我陀地五千蚊加燒舖,哪怕算成貴利九出十三歸,對你來說都是小錢。但是金毛強背的人命,不知太子哥想怎麼賠償?也要大二分息,七日一期嗎?」 可曾記得和合石墳場抔抔黃土,三元水懺破獄齋,無量壽經阿彌陀,是否已將草芥暝魂渡交陰川往生極樂。 舊賬重翻,底綫出界,大佬輩委屈求全散財却踢到實心鋼板,不識好歹扒走紳士外皮,極惡原形提前畢露而已。 恫嚇遽涌殺機,此刻鈍碎狼女的優先級高於力保門生無虞。 「抓我的細靚威脅不了我,乖乖退一步,還有幾十年人可以做!」 「要是這樣過幾十年的話,我怕每天晚上睡不着。」 「提心吊膽確實睡不着,細路女,你沒死過嗎?」 「你老竇沒教導過?出來混,食得鹹魚抵得渴,有錯要認,打要立—正—。」 八門轉圜封閉,死寂剝離時間,太子橫眉冷目似釋柯打,阿堅也作勢拔地起撲。 牙骨與刀青相繼交顫,全身細胞衝聚嗓子眼,繃實下顎放望猙獰群像,毛囊急凍倒豎,不寒而慄起源自遺憾,一切趕不及辭別。 尖利行將刺入金毛強皮rou,她還在賭,溝壑插翅難飛,能拉幾個墊背。 絕境維谷,何文田培正宗教堂頻現,天父佈道聖光徜徉,校際浸信唱詩班虔敬歌頌禱詞的龍羽,信者得救,才配為生。 <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人間,如同行在天上> <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不叫我們受到試探,救我們脫離那惡者> 0.1秒,0.5秒... 子彈驚掠穿楊,碾壓徘徊蒸悶的蜉蝣微物,門廊之火鑿擊燈球,星斑焰花後萬馬齊喑。 伴隨劇烈砰響,高懸斧鉞終於落下,狠狠斫裂她荒唐的殺身成仁,耳鳴斷續囂嘈,阿羽半晌回不到現實,生理性四肢失控。 有如深水TNT氹地爆破,炸得在座神魂渙散。 古惑仔都愛螢幕槍戰,看英雄本色比劃手形當貝雷塔,啜漒意yin自己是天地男兒熱血阿Mark,不過葉公好龍那套,荷槍實彈分分鐘夷平臟器,恨不得抱頭鼠竄逃去找阿媽。 饒是三個天皇級紅棍也不禁一記肝悚膽顫。 來者攘推驚弓之鳥逆流而行,幾十人踢踢躂躂的腳步磕擦大理石由遠及近,勢焰破竹毫不拖沓。 Taco最先確認阿羽活着,舒展焦炙匆忙旁退。 那抹綠墨仿影老虎出山,喪煞鬼魅般恰同餓足七天七夜,衣衫頭兩粒鈕早被他暴躁扯卸,領口幾乎難以負荷噴薄黝肌。 俯飛過來的梭巡眼神輕鴻淺妄,彷彿適逢阻止一條待宰的狗遭斬剮。 心緊迂久稍許寬弛,萬幸她生勾勾完整沒稀爛,而短暫的時停結束,另一番微妙情緒正蔓延孵化。 見之瞬息,恐慌與安定翻滾交加,手握玻璃片抖瑟渗汗,劏進皮下還未致命。死灰中刨得希望共生,竟發現強撐的意志是根難支獨木,一節一節毀銷瓦解。 但覺折躍光年跳脫塵寰,定位卡點如此精準,陳天雄安了磁感指南? 崛起戎馬的洪興和記大佬滿載魄力,迅速從持續須臾的火械威懾裏清醒,起身順着烏鴉攆軀攔堵。 維穩局面挽狂瀾,低糜士氣重振,敵我雄師對壘,敵是哪些我是某許,夾雜连珠密炮的叫罵,不可分辨。 烏鴉左掌抄抓頭髮擼到一邊,右手食指勾在Ruger扳機孔,撥動槍柄不斷盤轉,把玩無常博弈的齒輪。 太子定睛瞪向烏鴉的森冷獰笑,交織仇隙視綫打了波眼仗,撲殺對方於各自精神世界。 「一陣沒見太子哥,直情型過張學友,大男人還穿得像個聖誕公仔一樣紅噹噹,我真是出門遇貴人,實有運行啊。」鳥嘴一咧,迸吐數公斤賤蔑奚弄迎面兜臉。 揶揄作耳邊風,粗略環掃一圈,戔戔不足他半數的魚蝦蟹呈包夾三文治隊形,太子旋即判定勝負砝碼所屬,應付裕如:「你帶着細佬氣勢洶洶上我這,想晒馬還是扮雇傭兵?」 「我怎麼劲得過你這等大佬?扯馬當佈景板旺場囉,順便放一槍幫你助助興。」 「你的人都表演完啦,輪得到你個臭七咩。」 「他端着狗肯定是來英雄救美,我有點怕呢~」傍側傳出標準粵語,細細聽來子非吾族,丰采雅量的銀髮下五官佼俏,笑咪咪靠近太子諧謔拱火,人配西裝馬配鞍,像是夜總會最靚的鴨。 立花正仁,名號天花亂墜,關聯日本山口組背景,居位全港雙花獨苗,烏鴉同他之間沒實質齒痕,不外黑市拳競爭濫用類固醇那些雞毛蒜皮,至於他的和合圖上位史,眾說紛紜一團謎。 那場1V10的封神車輪戰究竟水分多深,恐怕只有和記坐館高文標,抑或易忠、大飛、雷耀揚等清楚,黐埋洪興堆惺惺相惜,自詡仁義智勇沽名釣譽,港九的黃賭毒倒一份不落。 駐紮西營盤撐陣,中環以迄薄扶林域多利鋪展實業私造日式凍嘢,吞併水房柴灣兩條常客綫,手伸長至星辰海洋,大有引控公海博彩的抱負。都稱他是紆尊降貴來香港,又裝什麼閒雲野鶴,堪堪一條躲避極道追攆的喪家犬罷了。 東方輝煌島嶼,弱rou強食有無限可能,本埠黑幫却人才凋零青黃不接,成日大刀闊斧吶喊轉型改革,革個?仔做唯一雙花,不問問宗祖英傑與關老二能否吃得慣芥末壽司。 簡直屎填腦路,比他烏鴉更欺師滅祖。 嫌惡瞟他一眼,不徐不疾道:「立花,你在對江叱吒風雲,是不是想三分顏色上大紅,伸隻腳過九龍管閒事?」 「挑那媽,過江也是客!以為自己什麼貨色,嘲諷我兄弟?」太子勃然大怒,習武人的雄浑嘭聲拍撻烏鴉胸口肌塊。 「別扯火,我來帶條女去吃宵夜而已...表演完了,太子哥不會是不滿意,想讓她加鍾吧?」 「哼,她表現有失誤,嚇走客人還打傷幾個孫,你管教不嚴我來替你管。」省略話語空隙,柯打霹靂突襲:「火柴!飄忽!圍住她!」 近身急先鋒阪上走丸,兩道殘影飛向阿羽,大天二,阿Sam不甘落後,並駕齊驅一霎趕至,攏共5人扇形站位,擋成堅實的隔離屏障。 與此同時,Ruger扳機保險針清脆滑軌,黑洞洞槍口直指太子。 雙邊馬仔的騷亂重又此起彼伏,毆鬥前慣例咒爹辱媽,有些甚而揎腕擠搡,屠宰場一群瘋癲牲畜,你死我活的熱鬧。 程度到此為止,下山虎手持兇戈萬夫莫開,誰敢拿揸fit人性命尋刺激。 僵化淤滯,互有掣肘。 「管教?你胡說啊?你的靚掛住你牌頭一天到晚踩過界我都忍了好久,佛都有火啦,誰對誰錯留番拜山先,不想死手足就各自放人。」 「這裏是老尖,你當油麻地啊,憑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要人?我本環陀地,你們這群垃圾出不了門就被我弄死啊冚家剷!」 「將我軍?那我真想看你被射成蜂窩窟窿的樣子。」 「開槍啊,沒種搞死我們,這次絕對叫齊人收拾你,順便吃掉你油麻地整條line。」他由始至終刻意忽略的陳浩南篤定朝右歪了歪頸,通道冚密堵實,提醒他身處滿鑊食滑的環境。 姿勢面孔帥出新高度,男星瞧見都冒嫉妒,烏鴉短眴一剜,發自肺腑想把這錙銖必較的小丑顱腦爆個濃墨重彩。 怪龍睿有失水準,美墨往返走私百無禁忌,落腳香港入鄉隨俗拘束了孟浪,怎麼也該供架AKM把洪興掃為篩子,在對手的送葬哀樂中宣布他下山虎改朵東星葉繼歡。 「兇巴巴的欺負個女仔就為了吞我水?我那些生意不做都行,拳館、果欄、club、老翻全部停檔同你們打個痛快,打到O記出面拔光兩支旗,看你吃不吃得下。」 Ruger上移,觸頂太子腦門一抵,悍虐漆瞳殺意決絕:「但我再說一次,趕緊放人。否則,外面有一平馬,5分鐘內我不出去,馬上進來冚你老母上天棚!」 上風急轉直跌,機簧蓄盈待竭,隨時履行洞穿太子頭蓋的光榮使命。 盲蠢皆知,十步外槍快,十步內,槍又準又快,四週怛然驚愕,強將不打無備仗,一平馬的上百數字,好一招背水沉舟釜底抽薪。 指望吹雞?黃泉路上有大把時間吹。 槍口餘溫未偃,吸髓管一樣扎腦抽幹漿液,七尺大漢覆墜冰窟,太子強忍下意識鼓激的觳觫,冷不丁想起鄙夷流言:東星百年,五虎地位超群。 尼姬的勝利天秤不總是傾向於他,洪門五祖的香火也不孑孑獨旺洪興,位高權重亦不代表不會膽怯,Gucci雖昂貴,到底沒產防彈衣。 江湖鬼的臺階,最後的體面。 既羞且怒揮揮手,撤讓兩邊生路。 視野锁锢小拳王形影,若劣質碟畫面卡頓,無任何動彈。 不甘,怨懟,阿羽的心緒互相撕咬,她理應是籌碼,忽成了支配命運的按鈕,良心勸她懸崖勒馬,惡魔?嗦呢喃,慫恿說快殺掉金毛強,報仇逾期不候,地獄十八層繼續血浴洪荒,別擔憂永世孽債,拖他們陪同妙趣橫生啊。 握槍的臂凸浮青筋,烏鴉鮮有疾厲咆哮:「還不過來?難道要兄弟們陪你搞到血流成河?!」 狂暴蒸發賭神金幣,蒸發一念之差。 玻璃刀叮呤丟棄,殷紅涓滴胯下,綴化幾朵劊子手的血蓮,渾渾噩噩起立,低壓洶湧倒行,兩腿灌鉛走回安全範圍,眩暈發黑剎那,一股蠻力拽她栽進堅厚壁壘牢箍。 他的體溫輸導爐焰似高熱,燙得心室抽搐,隱怒燒身。 全員存活,炒格屎作廢,和葵青碼頭決鬥相同,鳴金收槍離場。 前額印痕少頃消褪,戰神險做打靶仔的恥辱則翻頁沒轍,孽芽暗暗滋攀,不滅不盡。 ○○○○○○ 花都外濃暮變天,此間介於11~12℃,水漬逆溯冷蒸,通街紅紫亂朱鍍上波譎雨妝,蜃樓幻景痴醉延綿。 金巴利道與Buenos Aires的風塵佻宕異曲同合,而彼時《春光乍洩》未映,沒有黎耀輝式人物款款起舞,韓客、佳麗藏蹤匿影,平素從諾士佛臺小徑穿來尋花問柳的酣鬼絕了跡。 狹仄行港路,數輛貨廂封堵西段加拿分道,截斷天文台交架出口,霓虹框起半道輻輳,各式車光源或黃或白捕罩纤埃,閃爍阒靜戰鼓。 遠不止一平馬掎裳連袂,扛刀擔械遮蔽一地油柏,疏密無序盤踞歧途暗巷,遙拐至香檳大廈,從具象模糊到黑點,龐大陣列高低參差,將蒼色撕裂剝奪。 綠林夜魔期候烽火號令,紅花亭上我行先,報紙鞘飛揚升空,九百生滅。 貼身馬仔護擁拓道,像浪濤推拱孤萍隨波茅靡,一步失協,兩步踉蹌,初登八角籠那份久違的莫可名狀侵佔肢骸,無關奏凱。 攫擒的隱焰突然下沉,指虎被卸除摜扔,噹啷聲後不知去向,牽拽着的絮暖脫離,無情一甩,提綫木偶趔趄摔往Brooklands引擎蓋邊。 疼痛,顫慄,倒吸涼氣,獵獵倀風放肆砍削,麻木感官甦醒,亦非僅是寒流作祟。 虛竭神經勉強繃吊,阿羽扶起肘,惶惶舉目觸碰,陳天雄面如玄壇,金棕髮斜擋眸光,堆積疲累和不易察覺的甕悶。 槍把頂在腰側,未收擊勢,握拳置鼻端深吸氣,他低沉發笑。 「阿嫂好大的本事。」 「抖什麼?害怕啊?一個人逞威風,九千人來撈,夠不夠你看?」 三分挖苦,七分殘酷,融濕霧顆粒,灌她一嘴凜冽啞藥,太多困惑衝不破梗喉酸澀,好比囚犯臨終,難解他怒從何來,她何罪之有。 於這漩渦中央地帶,只想找塊着陸岸礁作繭自縛,逃脱一束束冰冷眼狙。 「微涼的風中/街中一把/遭棄置的破傘...」 《藍雨》歌樂娓娓忽現,又驟然密閉車門內,寥索幾聲謙恭的「擒龍大哥」響起,皮鞋悠哉踱近,研磨地面雜石粉屑,末尾一下鏗鏘停頓。 箭矢紋衬衫,黑絲絨西服,超卓的胸腹肌魁碩得度,由寬趨窄收進下裝,身長不差烏鴉毫厘,紅超映染雙目,投射一種吃多人的,獨特的餐腥啄腐。 胳臂攬勾烏鴉肩膀,絨衣晃閃奢麗明豔,薄唇如拉開精弓兩端捎吊,晏晏噱笑,顴下凹山陷水,有父兄味的親切,有綿裏針的佞邪。 人皮披久了,沾了人的表性。 不失禮貌朝阿羽端詳,追憶新年海港光景囫圇半片,遊艇二女爭夫?烏鴉的搖錢樹?不那麼清楚。 鳳眼迷惘悚恧,扯壞的布料袒露裸膚,擒龍立刻聯想到適宜比喻,一份蒙受遺棄的禮物,漾漾烏絲,傷痕累累,破碎,性感。 「現金後天送到你辦公室,一分都不會少。」烏鴉應允承諾,錢,人,孰重孰輕,答案任憑煎熬。 擒龍稱心極,三公百家樂大台殺得興致勃勃,連續K炸爆九活絡頂吊,賭運有旺無衰,一眾雅紳齜牙揪呔大喊邪門,收水彎眼展眉,愣是晾下山虎在旁規矩罰站。 「一平馬,30萬。」 曉之以情,動之以利,盤口的代價,無非解構尊嚴。 夭壽啊,傲慢不可會與他知的低莊,爭着解囊豪爽過年初一搶頭香,而今零損失兵不血刃,人情港紙雙贏,雙重愉悅。 重機燈斑斑駁駁丈量惡獸廓影,霓彩漫洩兩虎肩領,吐穎一喜一怒,狹義的救世主。 「馮督察的環頭不方便遛狗,停車又貴,早點走吧。」擒龍真情實意,贈多一百件門生助陣,再囑溫馨貼士。 「...多謝司徒哥。」牙縫擠出來的便也是感恩。 擒龍冁尔,輕輕捏拍他臂膀,滿一副「劈友兩肋插刀,家事無能為力」,轉身跨入虎頭平治。 「雨點不清楚/你已拋低我/仍共疾風東奔西走地找你......」 夜魔重啟機車van仔,隊伍素養奇佳,卷揚插天聳霄的聲浪,轟轟烈烈撤離尖沙咀逶迤的一畝三分,熾煙霧靄濁滾,一株株埋伏的暗昧毒孢,伺機潛竄都會條條支脈歸遁央夜,懼怕拂曉時,不小心就變回了人。 狂潮紛紛散落,街市恢復平和清寧。 彌敦道聖安德烈堂宥謐靜棲,囂擾不阻神聖穿透窗欞尖頂,一綫之隔,神跡保佑艷跡,籠蓋上帝澎湃意志。 <你們當愛仇人,當為迫害你們之人祈禱> <吾的力量,只有仰望於你,因為你是天主,是吾堡壘> 愧怍默念,她豈敢妄劃十字。 桑蔭婆娑吞沒殿堂,三輛MPV跟尾Brooklands,同煞有介事出警的尖署差車擦交而過,罪惡謝幕,正義象徵性兜尾殘局,本港警黑俗成約定默契合作,好生和諧。 經柯士甸莊士倫敦廣場,把軚的Taco降邁,頻頻瞄向倒後鏡,老大阿嫂貌合神離狀壓抑肅殺,槍支橫亘中間,定界左右荒蕪。 「大佬,阿嫂有傷,要不要...」 「專心開車,她死不了。」煩懣勻蝨似的勻開,烏鴉眼皮沒抬。 佐敦打彎,舊樓單調的橘燈長長短短稀疏馳掠,車廂內時而快進時而倒帶。 「鋪被燒了,嘴也被切了嗎?說話。」烈焰破除緘默,全無三日前的翩韆。 阿羽低頭抿唇手指蜷縮,因割痕血液濡大片猩紅,方已乾涸:「你都知道了,還要我說什麼...」 「說你鑊鑊新鮮鑊鑊甘,等不及我回來就買棺掘坑去送死。」 分貝漸高不帶溫存,她是不是應該哭着說身首異處之際,絕望見不到他最後一面? 「田壽輝收你這種瘋子做靚,怪不得要收皮...」 「出了事同我說一聲很難嗎,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有沒有當我是你男人?」 明知禍闖滔天,後悸震盪,前所未有的陌生激越却沉澱了疚悔胸臆,逼她慌不擇路犯犟抵禦。 「我去哪裏,做什麼,沒必要同你匯報。」 以往是相處情趣,當下是刺耳忤逆,一口憋皂吐吶而出,郁結就快脫韁:「你做了幾天人?這次30萬買回一條命,以為次次都能走運?」 「...原來你是心疼錢。」 男人肝火燎軀,幾欲嚼齒穿齦:「我確實心疼錢,心疼到差點跪下求擒龍,來救你這個Macau Friend!」 條女不懂鼓吻弄舌伎倆,他亦如是。我願獨自馬革裹屍,我願為你大開殺戒,這般純粹,生生扭曲,針尖對麥芒,彼此互嚙口涎。 「就算是麻鳩煩我自己都會解決,不需要你插手。」 鼻腔鑽出冷哼:「是啊,你是小拳王,全港島你最狼最當打,那又去找朗青!?」,還穿他精挑細選買的衫,盡態姝妍又若隱若現,被搶先飽賞,怎不叫人妒媢似劍。 五內倏瞬凝固結石滾沉淵底,她頓覺寸絲不掛,孤注一擲的秘密曝了光,可笑得很。 阿羽直面嗔視,眼眶浮塗紺青,喉音忍不住打顫:「陳天雄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很清楚,跑去鯉門找他封利是還喝酒,想換大佬還是換條仔?」 離譜,他竟胡抓權柄口不擇言,潑面淋澆莫須有的冤,陰毒的憎。 「你是不是黐綫,我只和他見過兩三次,你誣賴我?」 「我在馬交,你大可以找你老板阿Ray,偏偏找一個不熟的幫忙,他怎麼不班馬幫你炒翻尖東!?」 「說完沒有!」 「你吃了過期春藥?做錯事還發爛渣!」 沙漏墜空反轉傾塌,烏鴉起腳踐踏車氈上不知名紙盒,唏哩嘩啦撲簌作響。 也只是眼一闔一啟,驚怖從後頸掀炸,根本容不得半點遲疑,靈敏反射弧繃起,右手高速爆發彈衝出去,千鈞一髮,生死交關。 如孿生枝蔓共同纏絞以她眉心為靶的Ruger,他的掌包覆她的,指尖攥成白色,絡在一起角力較量。 「那就打死我,抵給你30萬...」 鳳眼翻攪漩渦,緩慢敷滿流晶,手抖不止,却鐵心要攖鋒摘镝。 縱使深知保險針早就栓上,腦幕還是不自覺虛構矯飾,若她綻開穢白髓漿,混坨坨骨血激灑... 烏鴉臉如刀篆斧刻,掌勁加迫桎梏,鄭重申飭,咄咄警告:「龍羽,把槍放下。」 兩人喘喙愈發急促黏稠,毋庸置疑,她堅韌殫耗着頑強,掰指盲尋向死機關,拼命縮小與他的懸殊。 啪! 「瘋夠沒!」 右頰頓生火辣灼痛,掌摑分寸不留情。 宇宙恍然窒息,堡壘地陷,雷暴摧滅凋敗薔薇,她輸得徹徹底底。 阿羽鬆軟垂臂,頭撇向椅背,形同一具黯淡迭殤,停滯思考的雕塑,隨車搖擺輕晃,那隻打她的左手一併疼痛,不該的,懊悔的,覆水難收的,所有言語風化岑寂中。 「停車...」 誰都沒聽清孱弱嗚咽的說話。 「停車!!」 直至海嘯怒號,冷汗漣漣的Taco急遽踩剎,銳利撕扯耳膜,Brooklands掣滑於冬末曠夜,烏鴉分明看見她一雙明眸失炯,星河殞落。 剛好泊在終點,白加士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