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言蕊生已经躲着言慈生三天了。

    拜他所赐，她对裴清钰也有些兴趣缺缺，何连子还奇怪地问她这几天怎么不去高中部缠着学长，她不想解释，故作深沉地说自己最近暂时不喜欢男人。

    对着何连子毫不掩饰怀疑的神色，言蕊生只觉得别人果然很难切身理解自己的心累。

    先是许久不见的前男友宛如熹妃回宫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高贵你不配”气息，但总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后有言慈生一边被她咬一边起了生理反应，更变态的是他居然还敢享受。

    这让本就被前男友搅得心烦的言蕊生更觉雪上加霜。

    她又想起言慈生问她是不是真心喜欢过谢思晞。被言慈生质问这样奇怪的问题，言蕊生自然不想回答，但是她确实也忍不住会问自己，当初和谢思晞交往是因为什么呢？

    其实这件事和言慈生也点关系。

    ＊

    十岁那年双胞胎们的父亲车祸去世。

    言蕊生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和言慈生两人开始了新生活，但却变得越来越奇怪。

    言慈生很快就发现从母亲离开后不再活泼的meimei逐渐沉郁，如果说之前她像水下的鱼，偶尔还会探出水面呼吸空气，现在的她彻底放弃了游动，放任自己沉入海底。

    言蕊生连哭都很少，只是垂着眼睛，木然地重复着日常生活，却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

    成穗和言蕊生将她带去医院，她被诊断出有轻度抑郁。

    医生看着这个小小的患者，无奈地叹息。

    成穗给她办理了休学，并且极力阻止了言慈生也想休学的念头。

    她对着失魂落魄的言慈生淡淡说：“你应该相信蕊生。”

    他还想据理力争，成穗又说：“慈生，你要明白，蕊生不是你寸步不离地陪着就能痊愈的。”

    言慈生看着坐在他们身边不声不响的言蕊生，他想去握一握那双冰冷稚嫩的手，始终没有动静的言蕊生却抬起头，目光依旧冷寂无波，言慈生却好像听见了她在说，别过来。

    她对着这个长得像父亲又像母亲的哥哥表示了拒绝。

    好在成穗有一年假期，她搬进了兄妹俩的家，给这个有些冷清的小家带来了点人气。

    每天早上言慈生出发上学时，成穗会牵着言蕊生哄她说一句再见，言蕊生从来不说，但他们也不介意；傍晚回来时，小姨已经做好了饭，言蕊生乖乖坐在餐桌上等着他回来。

    成穗偶尔会开玩笑说他们不像双胞胎了，言蕊生越来越像三岁小孩，而言慈生则惊人地成长起来，他开始懂得自己该在怎样的距离与言蕊生接触，慢慢地帮助她熟悉这个世界。

    言蕊生慢慢地好起来了。

    虽然不可能再回到以前天真活泼的性格，但她渐渐有了与人交流的意愿，也找回了自己的活力。

    等言蕊生结束休学，正式进入臻知初中部时，已经没有人能看出她曾经生过一场大病。

    言蕊生就是在那时遇见了谢思晞。

    谢思晞是年级风云人物，长得不错性格外向，只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热腾腾的小太阳。他蝉联了许久的年级第一被天降的言蕊生默默打破后，也该是他倒霉，好奇心让他注意到了这个不喜欢惹人注意的新同学。

    言蕊生说不上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但是她看着谢思晞关注着自己又故作无事的样子，肯定是觉得有趣的。

    他会假装潇洒地说一次考试算什么，但等放榜的时候又火急火燎地跑去找她的名字在哪里。明明嘴里说她无趣又冷漠，回回凑过来没话找话的也是他。

    从小到大言蕊生最熟悉的同龄男性只有言慈生，他永远寡言深沉，她每次看见他的眼睛都觉得里面藏了太多东西。她看不透他，也下意识地想保持距离。

    谢思晞不一样，他像夏天里的太阳雨，生机勃勃又清爽怡人。和他相处，言蕊生不需要遮掩，不需要试探。

    在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他好像喜欢上她时，言蕊生恍惚片刻，看着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青涩少年，最终还是轻轻点头。

    她可能只是想离太阳近一点，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从中留住一些温暖。

    五岁以后，言蕊生再也找不到像mama那样能把她从寒冬中解救出来的人。

    于是她对谢思晞主动伸出的手交出了自己的希冀。

    ＊

    他们的恋情因为她无意遮掩，理所当然地被言慈生察觉了。

    言慈生瞒着她去找了谢思晞。

    依着谢思晞的性格，他对干涉meimei交友的言慈生没什么好声好气，更何况他本人的占有欲也不小，容不下其他男性比他和言蕊生更亲昵无间。

    谢思晞从言蕊生从来不在他面前谈起哥哥中，敏锐地判断出双胞胎哥哥在她心里的地位，他自认自己不会被比下去。

    谢思晞的判断没有错，可是他低估了言慈生。

    言慈生能利用自己哥哥的身份插入言蕊生的生活，能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

    心高气傲的谢思晞终于忍不住，他爆发了。

    他单独约见言慈生，想要让他少插手他们的事，在学校一向以温和有礼的学生会主席受人爱戴的少年却带着嘲讽的微笑吐出冷漠的话语：“不如你离生生远一点？你对于生生又算得了什么呢？”

    “谢思晞，我也忍你很久了。”他继续说，背抵着墙笑得像一朵艳毒的花，“你只是生生用来打发寂寞的消遣，你以为她喜欢你吗？”

    当谢思晞挥出第一拳时，这段包裹得华丽美好的关系就此崩塌。

    他们是互殴，言慈生比他欺骗性的外表要狠戾得多，于是等言蕊生赶到时，他们双方都狼狈不堪。

    被言蕊生扶起时谢思晞还带着期待地望着她，等她说出分手时，他心里泛起的疼盖过了身体上的疼。

    长发凌乱的言慈生背对着言蕊生，站在他对面向他扬起唇角。

    就像在说，看吧，我就知道这样。

    “言蕊生，你选他是吗？”谢思晞颤抖着身体，一字一顿。

    “我没有选他，”言蕊生对他没头没脑的问题皱眉，还是认真回答，“我不会选任何人。”

    谢思晞输了，但他不知道，自己不是输给了言慈生，而是输给了言蕊生。

    或者说，输给了他从来没了解过的另一面的言蕊生。

    谢思晞不知道，经历过被放弃后，言蕊生不再愿意选择任何人。

    她不想再等着谁回头，或者只能看着谁离开的背景哭泣。

    言蕊生一直都清楚，自己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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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eimei患病部分主要出于本人有限知识，现实生活中一定要积极就医遵从医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