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渡边幸：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1 “波本，太慢了。” “真亏你有脸说这话啊。如果某人今天上午能按照计划及时拿到该拿的东西，我们现在已经在安全屋了。” “处理突发事件本就在你的职责范围内。” “呵呵。” 安室透一边皮笑rou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一边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坐在驾驶座上的诸伏景光瞥了眼他，又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安静地上了车的渡边幸，一言不发地启动了车辆。 赤井秀一背着琴盒双手抱胸神色冷淡地坐在后座，用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身旁的少年，嘴上却在理所当然地说： “我当然也不希望意外出现。” “是嘛。我还以为这就是你的正常水准呢。还没一个国中生反应快，真是浪费了苏格兰给你制造的好机会。” 赤井秀一没有接话。 车厢内冻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凝。 三个成年人的视线都在或有或无地落在唯一的一个少年身上，而被关注着的渡边幸—— 正在发呆。 简单来说，今天的事情的复杂程度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他正在试图用自己的逻辑把所有的事情都连上。 在游戏里锻炼出的反侦察能力可以无衔接直接在现实中应用出来——嗯，这说明游戏做的确实很真实。 游戏里涉黑的小伙伴在现实里也涉黑还找上了门绑架了他——嗯，偶尔是会有这样的巧合呢。 同样的事情在三个人的身上出现了——原来如此，那就是巧合×巧合×巧合的程度了呢。 游戏里的小伙伴的建模和现实里长的一模一样——嗯，大概是偷懒没有捏脸直接就用的自己的数据吧，同类型的人确实是会彼此吸引的呢。 游戏里的小伙伴在现实里依旧在用游戏里的称呼称呼彼此，甚至连团队里的位置都和游戏里一模一样——哈哈，真是太巧了呢。 ……个屁啊。 渡边幸捂住脸，感觉世界观正在摇摇欲坠。 真正的铁证正在他的口袋里。 ——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U盘。 在今天中午倒在地上的男人强行把U盘塞到渡边幸手里的时候，他就感到了一丝熟悉。 直到他在卫生间拿出来看了一眼，擦掉了上面沾着的血迹，银质U盘上刻着的字清晰地露脸出来。 “DEVIL” 德威尔——这个渡边幸亲手刻上去、他在游戏里的代号。 这是他的东西。 代号成员人手一个的U盘，存了一堆他从各个地方找过来的资料，大容量，强加密，组织出品必属精品。 从看到这个U盘开始，渡边幸一整个下午就都不在状态。 一些从来没有细思过的问题开始出现，仿佛一直在遮盖这它的某种法则终于消失，明明是个非常明显、非常容易就能注意到的问题——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在现实中遇见玩《真实东京》这个游戏的人？” 我一直以来在玩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所谓的官网和GM，又是什么东西？ 渡边幸坐在车上，盯着半空中的某个点开始发呆，意识游离，精神陷入恍惚。 胃内开始翻江倒海，他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颤抖，接着是某种熟悉的冲动涌入喉间，他脸色发白，额间渗出冷汗。 赤井秀一视线的余光注意到了少年不对的脸色，他愣怔了一下，刚准备开口，就看到少年突然毫无预兆地猛的弯腰吐了出来。 “……？？！” “等等、别吐车上啊——！！” “莱伊别愣着了！快找垃圾袋！” 2 安室透在接到把午宴上那个反应最快的少年带回组织的任务时，有考虑过这个任务可能会很麻烦。 如果对方是个成年人，那么至少可以保证他一定不会很冲动行事，他大可以找个机会和对方达成合作，假死还是换身份，这样的事情公安做起来都不算生疏。 如果时间充裕，那么他也有机会能够提前和那个少年好好沟通，把所有的利弊危险掰碎了和对方讲，让他自己斟酌思考作出选择。 但现实却是他完全没有时间提前进行安排。 在敲门前他做了好一会儿的心里准备，最后还是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是对方完全愿意和他走甚至可能直接当场鱼死网破，那种情况下他可能就得对那个孩子作出一些必要的、不危及他的生命的一些行为。 结果是，确实很麻烦。 但麻烦的不是对方配合与否的态度，而是——那孩子有非常严重的晕车。 “……这又不能怪我，谁让你们开车来绑架人还不开窗户的啊……话说洗车的钱应该不会算在我头上吧？” 在洗车的时候，渡边幸就没精神地坐在洗车店门口小声碎碎念。 天色已经基本完全黑透了，诸伏景光开车走的还是条小路，能找到一家还开着的洗车店，全靠钞能力。 坐在他身旁看着他的赤井秀一偏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接了一句： “组织会报销。” 然后他停顿了一下：“你看起来倒是不怎么害怕？” “谁说不怕，怕死了。” 渡边幸盯着不远处正在和洗车工人交流的诸伏景光，整个人还是走神的状态，有点丧，一副明显的摆烂态度。 “我说怕难道你们就会放过我吗？” 赤井秀一饶有兴致地多看了几眼。 “今天午宴，我的任务原本是扮作侍应生在山崎中弹的时候过去对他搜身拿到东西的……但是你先了我一步。” 山崎，是今天午宴上中枪的那个胖子。 他眯起眼，绿色的眸子里多出了几分探究：“你的临场反应能力明显是受过训练的，除此之外还有对狙击手方位的判断和敌人侧写……是谁教你的？” 渡边幸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他——准确点，面无表情地仰着头看他。 ……可恶啊，之前怎么没发现莱伊这么高。 于是他更憋屈了，呵呵了一声。 “我说是在一个大型多人对抗类游戏的新手教程里学的，你信吗？” 问就是世界观还在重塑中。 赤井秀一：…… 28岁的FBI搜查官陷入一秒的沉思——他是不是已经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了，不然为什么他听不懂这孩子在说什么？ “别聊了。车快洗完了。今晚我们得连夜赶路了。” 刚打完电话汇报完任务进度的安室透捏着手机从不远处的丛林里走出来，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随手丢给渡边幸，挑起眉：“这就是你的策略？吐在车上？” 渡边幸握着矿泉水，脸色依旧不太好，他没有理会安室透的阴阳怪气，反而拉长了声音，语气有些冷淡： “你们准备把我带到哪里去？” 金发深肤的男人笑了一下，路灯的灯光打在他的半边脸上，反而显得另外半张脸上的阴影更重，如同匿于黑暗的妖魔一般。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笑意与恶意：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渡边君。” 渡边幸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对方脸上十分神秘主义的笑，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赤井秀一： “他说话一直这个调调吗？” “啊。” “你们平时不会揍他吗？” 赤井秀一瞥了眼安室透，想到对方那难缠的敏锐和日常谜语人动不动就开嘲讽的作风，赞同地点点头。 “确实有想过很多次。” 安室透眼角抽了抽，嘴角的笑意在维持不住的边缘徘徊。 ……这死孩子。 “怎么突然这么赶？” 在几人又回到车上之后，诸伏景光问。 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二句话。 第一句是在渡边幸晕车吐的时候让离的最近的莱伊给他找垃圾袋。 蔫吧地靠在车窗旁吹风的渡边幸抬起头，刚好透过后视镜，和诸伏景光对上。 渡边幸：O.O 诸伏景光：…… 后视镜里，留着细碎胡茬的男人垂下眼回避了他的视线，伸手拉了一下卫衣的兜帽，遮下的阴影挡住了他的神色。 渡边幸开始有些坐立难安。 ……虽然知道苏格兰好像是个坏人且不久前还在他面前开枪狙了人，但那双眼睛是真的好看啊。 不说话了之后更像缩在阴暗墙角独自舔毛的小猫咪了。 而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安室透一边翻出电脑坐在副驾驶上开始找东西，一边随口回答诸伏景光的问题： “基安蒂和科恩的任务出问题了，组织这段时间急缺人手，尤其缺狙击手，从这里到安全屋的车程大概8到10个小时，到站之后苏格兰你和莱伊直接去下一个任务点，那里有人接应你们。” “朗姆的安排？” “不，是贝尔摩德。” 安室透一边敲着电脑，一边冷淡地回。 “最近一段时间组织不少行动都被提前埋伏了，组织里的老鼠太多了，那位先生很生气。” 赤井秀一眉头松开，下巴往身旁正在吹风的渡边幸身上挑了挑：“那他呢？丢安全屋？” 渡边幸眨眨眼，抬头。 安室透唇角勾起，锐利的眸子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笑容意味深长：“语气稍微尊重点哦，莱伊。渡边君说不定之后会是我们的同事哦？” ——同事。 赤井秀一的心沉了沉，想到那段他传回去的视频，心里有种郁积的不适感。 虽然在受到要把渡边幸一起带回去的命令时就已经有所准备了，但真的听到肯定的答复时，赤井秀一还是感觉有些烦躁。 ……难道要让一个14岁的孩子和他们一起出任务、去干那些不干净的事吗？ 更别说，这孩子愿意去干这样的事吗？ “你怎么想，渡边君？” 安室透扬声问渡边幸。“我们组织待遇很好的哦～考虑提前和我们签入职协议吗？” 渡边幸在车后视镜里看到了安室透那张十分波本的虚伪的笑脸。 “看你表现，考虑考虑。” 他敷衍地说。 ……所以说现在问题是他还没理清楚那个突然和现实共通了的游戏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3 几个人是连夜开车走的，车厢内开了低亮度的灯，以防渡边幸再晕车这次后排的车窗全部半开。 渡边幸坐着吹风，试图在夜晚的冷风里拼一拼自己稀碎的世界观，然后在经过了近半小时的无效奋斗之后，睡着了。 他昨晚睡的晚，今天没睡到自然醒就被薅去参加宴会，又在宴会上遇到了突发情况，一整天精神都是紧绷的状态，午宴回来倒是睡了一会儿，但也是噩梦连连睡的不安稳。 所以这会在环境适宜的情况下，非常快地就睡沉了。 琴盒搭在腿上的赤井秀一正在闭目养神，突然一侧的肩膀砸下来了一个重量。 他睁开眼，瞥了眼靠在他肩膀上睡的无知无觉的渡边幸，肩膀动了动，没推开他。 在这一瞬间，他的心情和不久前看着渡边幸在他车上睡着了的安室透诡异重叠了。 ——这个小孩，是不是心有点太宽了？ 赤井秀一往另一边挪了一点，试图拉开距离。 然而睡着的少年也十分自觉地挪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有点冷了，渡边幸开始无意识地蹭他。 一边把自己缩起来，一边咕哝了两声，用手抱住他的胳膊，把脸埋到他的手臂处。 ……大臂处被贴着的地方，能清晰地感受到起伏的呼吸。 赤井秀一心情更加微妙了。 考虑到车前座还有个难缠的波本，他非常冷酷地把手臂抽了出来，又往另一边坐了一点，看着睡的很沉的小孩摔了一下，然后满脸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坐直，左右看了看，这次终于清醒了点，没追着赤井秀一的胳膊了，他靠着车后背闭上了眼。 五分钟之后，他又歪到了赤井秀一的肩膀上。 赤井秀一：…… 优秀的FBI探员心情十分复杂，他用没被靠着的那只手推了推渡边幸。 “喂。” “……别动嘛。” 渡边幸困的睁不开眼，声音含含糊糊，意识迷糊之间伸手按住了那只推他的手。 少年的手一点力道也没有地落到了赤井秀一的手上。 又过了几秒，手指曲起，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赤井秀一闭了闭眼，有种被小猫崽黏上了的无奈感。 在渡边幸又一次被窗外的风吹的一哆嗦的时候，他叹了口气。 他抽回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过来一点？” 他抬了抬眼尾，伸出手臂问。 昏暗的环境、柔和的灯光，以及男人低沉平缓的声音，实在很难让人生出什么抵触的情绪。 因为靠着的东西没有了正在被迫坐直发懵的渡边幸清醒了没两秒，非常乖地就蹭了过去，缩进了他的怀里。 带着体温的外套盖到了他的身上，伴随着的还有男人落到他发顶的力道。 “……睡吧。” 有人这么低缓地在他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