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萧峰不由自主地往衣领下拱去，以求能吸入更多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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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白天投影里的那位导师，你是什么看法？”

    慕容复一瞬不瞬地看着萧峰，琥珀色瞳孔闪烁着隐约的希冀。尽管被萧峰毫无保留的感情所打动，但数十年如一日的谨慎理智仍然警告着他，于是他为自己设下最后一道底线：只要萧峰支持导师的说法，不，不需要支持，只要他不反感，我就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祈求他的庇护。

    灯光下，人类漂亮的瞳孔倒映出对面仿生人急剧变化的脸色，时间似乎一帧帧放慢，慢到人类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仿生人嘴角如何一丝丝下压、浓眉又如何一点点扬起，眼底的柔情毫不留情地尽数褪去，转化为夹杂着厌恶的森然冷厉：“什么导师，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教唆犯、疯子罢了，为了一己私利煽动叛乱……”

    一切声音骤然远去，蒙蒙雾气将慕容复湮没，吞掉了他的视觉、听觉，钻进他的脑海膨胀成一团，他看不见，听不见，也无法再思考。心脏似乎坠入最黑暗的深海，冰冷、滞涩，皱缩成小小的一块。

    求求你……求求你，似乎有个声音在呼喊，但始终无人理会，于是终于渐渐微弱下去。雾气开始散开，隔着一层绒绒的光，人类听到仿生人还在继续：

    “北境那位自称人王的逆贼已经被联邦剿灭，这个所谓的导师也不会例外。”仿生人抬起头，眼中升起的柔情还来不及将未散去的厉芒遮掩完全：“……慕容，你不要多想。”

    似乎已经彻底化为一座石膏像，人类僵硬着一动不动，直到仿生人的长篇大论结束的十几秒后，他才再度活过来，脸上呈现出一个完美得几近虚假的笑容：“你说得对，”看着仿生人的脸，他轻柔但肯定地说：“放心，我不会多想的。”

    “说起来，那团天上的白光是你弄出来的吗，你怎么做到的？”自然而然地转入下一个话题，慕容复眼中带上好奇与担忧。被青年略带仰慕的神色打动，萧峰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兴致勃勃地介绍起自己生死相依的战斗伙伴——降龙·廿八号战斗机甲。

    仿生人神采飞扬地说着，人类面上带笑，时不时接上一两句，场面看上去十分融洽，但只有人类知道，自己的思绪已经和躯体分离。

    仿佛将自己剖成两半，一半冷如坚冰，一半痛彻心扉。冷峻的一半在说，你看，事实上，这个仿生人和其他仿生人也没什么不同，你早该有所预料了，不是吗，不然为什么一定要问这个问题呢？痛苦的另一半则在哭泣，逼着人类用隐带留恋和缱绻的视线一寸寸描摹仿生人蕴着脉脉温情的眉眼。

    恍惚分裂里，人类听到仿生人说——那台联邦目前最先进的机甲，名为降龙的机甲，是他三年前战功的奖励。

    “三年前战功的奖励”，人类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将重心落在“三年前”和“战功”字眼上。三年前，仿生人还在北境服军役，那么他所谓的军功，剿灭的对象除了北境蛮人外还会有其他吗？

    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终于被彻底击溃，理智尘埃落定，痛苦奔涌而出，人类突然将头埋在仿生人脖颈。感到颈部传来的温热湿意，仿生人原本滔滔不绝的话语戛然而止。

    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萧峰听到青年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萧峰，我很担心你……”

    “我还是让他担心了……”担忧已久的念头化为现实，想到平日里不肯服输的骄矜青年正伏在自己肩头无声哭泣，萧峰心中又酸又软，间或夹杂着爱人心系自己带来的隐秘欢喜，像苦涩至极后的一缕回甘。

    心底动情不已，粗糙大掌抚过青年微微颤抖的脊背，他用自己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在青年耳边哄劝：

    “都是我的错，我该早点跟你报平安的，慕容，别怕，我不是好好地坐在这儿吗，别怕，慕容……”

    在萧峰的柔声安抚中，慕容复渐渐止住哭泣，似乎感到十分丢脸，他用力挣开对方的怀抱，狠狠抹了一把脸后起身奔进卧室。

    怀中再度变得空落落，萧峰不舍地望着青年的背影，双拳下意识握紧。

    想要伸手钳住逃跑的青年，将他牢牢禁锢在怀里，让青年只能看着自己的眼睛，听自己一字一句柔声致歉；想要吮去他面颊的泪，吻他湿润的纤长眼睫，对他一遍又一遍地倾吐爱意；青年一定会害羞地别过脸，而自己会不顾他的意愿、强硬地捉住他掰回来，逼他退无可退地直面这满腔的爱与悔。

    缓缓松拳闭上眼睛，把所有欲望冲动埋葬在眼前的无边黑暗，萧峰滑动了一下喉结，在心里对自己说：慢慢来，不要吓到他。

    …………………………

    踉跄着奔进卧室，慕容复将门紧紧反锁，然后仿佛脱力一般背靠着房门，整个身子缓缓滑下去，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双眼已经干涸无比，再流不出半点眼泪。他无神地望着墙上的数字时钟，脑海中一片空茫。

    良久，他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双手猛地攥紧，莹白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你在期待什么呢？慕容复。”

    “命运从不会眷顾你，以前如此，现在、未来依旧如此。”

    “你能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

    语至最后，已近乎癫狂的无声嘶吼。

    胸膛剧烈起伏不定，脸上浮现出激愤的冷笑，他掏出从公司带来的某样手表似的金属物件，快速除掉上衣后将它一把按在自己腕间。

    按下左侧按钮，表盘似的界面浮现出鲜红的警告提示，慕容复无视这寓意着死亡与危险的标志，反复确认两次，金属物件于是得到允准开始运转。

    水银样的银色金属液体从表盘一侧涌出，沿慕容复手臂攀爬向上，在覆盖大概半个身子后，慕容复将物件卸下，用另一侧的三根细针似的突起插进自己胸膛，停留几秒后猛地拔出。

    细针最顶端的微型毒素释放器被吸附在人类躯体内，深埋于血rou下，释放出无形的可致仿生人昏厥的信号波。金属液体还在继续扩张，不多时已经覆盖青年整个上半身，如同为青年穿上一件贴身的银色战衣。

    数个呼吸后，合拢的金属液体开始从肌肤毛孔处钻入，带来细密不绝的疼痛，慕容复面无表情，仿佛正在忍受疼痛的不是自己。

    很快，最后一滴液体也被吸收进皮下，毒素释放器的踪迹被成功混淆，他疲惫地闭上眼睛，不愿再思考任何东西。

    一墙之隔的门外，萧峰平复好心情，打开通讯器联系自己特动队的下属。大略提了一下今天和姑苏官员们的交接事项后，他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今晚和慕容复的对话，承认自己违背了工作保密条例，之后会打报告上去接受处罚。

    通讯器那头的小队成员无人应声，萧峰皱着眉头，颇为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回事，今天这么安静？”

    那头传来年轻小伙子期期艾艾的声音：“老大，反抗军突袭已经结束，你对慕容复的保护工作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之后你准备怎么办……嗯，我可不是在问慕容复啊。”

    听清对面的前半句话，萧峰便面色一喜，没注意后面越来越小声的问题，他回复道：“太好了，我刚想顺便向上面提出结束保护工作呢！”

    “啊？”对面传来一阵惊疑声。

    “我正准备跟你们商量来着，我想早些打报告上去结束任务，这样就不用继续遵守工作条例了。过两天不是慕容的生日吗，我打算趁庆祝生日的时候跟他表白请他和我交往，你们觉得慕容会同意吗？他应该是对我有好感的吧，但好像相处时间太短了些，他会不会觉得我太轻浮冒失、还没有深入了解就提出交往，可我真的很喜欢他，无论他什么样我都喜欢他……”

    听到自家一向威猛果决的老大这么啰啰嗦嗦地讲话，通讯器这边的一干小队成员彼此面面相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对着通讯器吼了一嗓子：“老大，别纠结了，直接求婚吧，我们都听到，唔……”似乎被什么人捂住嘴，之后的话语变得模糊不清。

    猛然听到对面传来“求婚”二字，萧峰一怔，原本还在继续说的话忘得干干净净：“会不会太快了。”他不禁喃喃自语。

    “哈哈哈哈，”对面传来极为响亮的笑声：“不快不快，处长肯定对你拿下这朵高岭之花乐见其成，到时候也不用打什么处罚报告了，跟自家老婆说自己的身份有什么好处罚的……”

    对面继续传来笑语声，但萧峰已经听不清楚，“老婆”，他在心里不断咀嚼这两个字，一时忍不住心荡神摇，想到自己能亲昵地叫青年“慕容老婆”，便觉心底一股热浪涌起。

    勉强定了定神，萧峰朝卧室方向看去，心中暗暗道：按慕容的性子，怕是不乐意我这么叫，没关系，不愿意的话，我叫他老公也行，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