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司礼】愿望1

    在为他献上那束花之前，她先去了曾经与他一起看过的那片枯死的花丛。

    那里已经焕发了新的生机，是一团盛放的蓝色玫瑰，她用自己的权限从中央塔调取了一部分生长素，得以让它们的花期延长。

    不过，今天送给他的并不是那里的玫瑰。

    而是雪白的百合。

    在她的梦境里，盛满他的棺椁的百合。

    陆沉并不能被光明正大的葬在墓园里，除非抹去他的姓名，但她希望他的名字可以留在墓碑上，所以把他葬在了一处无人区。

    这里风沙很大，但遥遥望去荒无人烟，在望不到头的边界，隐约可见的蔚蓝天空，在风沙的包裹之下，隐约透出来的蓝色仿佛是奔腾汹涌的海浪。

    以前的书里经常提到“海天一色”，用来形容海洋与天空在看不到的遥远尽头连成一片，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她想，陆沉应该会喜欢这里。

    ……或者他不喜欢。

    她猜不出来。

    将百合放在他的碑前，她用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他墓碑上的风沙，露出他那张一如她记忆中的那张温和的脸。

    英俊的，温柔的，时常会让她细看过去就脸红的脸。

    但是……他……有这么开心吗？

    她迷茫了一瞬，想要再仔细看一看，那张刚被擦干净不到一分钟的照片，就被再度袭来的风沙淹没。

    好吧，这里的风沙确实很大，不知道陆沉能不能在这里安稳的住到地球下一个文明的到来。

    陆沉是娇生惯养的人吗？

    他应该不是。

    不，他一定不是。

    ……不，她也不确定。

    尽管她是中央塔里和他接触最多，最深的那个人，她也依旧摸不清陆沉亲手构造出来，并特地给她观看的那些真真假假。

    她甚至不知道他喜欢玩什么，看什么，就连最基本的吃什么她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时常会在工作的时候给自己准备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然后在他正式品尝它的时候，那杯咖啡已经冷成了一杯苦涩的，难喝到极点的，相当苦涩的苦涩液体。

    她甚至不想称那个东西为“水”。

    她摸了摸兜——

    这次出来的太匆忙，外出要穿的防护服上口袋太多，她出门之前还在处理工作，所有的东西都是随手一装，压根记不得自己把它塞到了哪里。

    她看了看四周，她的护卫队在一百米之外等候着，他们很有默契地背对着她，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为。

    于是，在陆沉的墓碑前，她摸来摸去，左扭右摆，上上下下搜刮着自己，终于在裤兜里摸到了一个压缩咖啡颗粒。

    是清晨榨好的，她亲自挑选了咖啡豆，用了陆沉曾经的咖啡机，有条不紊地榨好，然后手忙脚乱地用了新研发的压缩器。

    它被压缩成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胶囊，有点像旧时代的速溶咖啡，放进水中就会迅速融化，区别就是它的口感和现磨的毫无区别，方便外出携带。

    可惜，它是在陆沉死后才被研制出来的新科技，本质上其实是很无聊的研究，浪费资源且没有意义，因为没有人会在末日在意速溶咖啡的口感和现磨的到底有什么区别。

    她将那枚咖啡胶囊放进百合花的包装袋里，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风沙如此大，这束花却纹丝不动，静静地躺在那里。

    大概是被他的碑挡住了吧。

    她想。

    “女士，我们该回去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的亲卫过来提醒道。

    她恍惚回神，嗯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如同迟暮老人。

    原来她站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说话吗？

    她迟钝的想着。

    最后一眼看了看他的墓碑，百合花在狂风中掉落了几片花瓣，却仍旧没有被吹走。

    她更愿意幻想这是陆沉在轻轻握着它。

    “……再见。”她想像曾经一样抬手朝他敬礼，但右手沉重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拉扯住了一样抬不起来。

    “我不会再来了。”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哽咽，但她已经不像曾经那样说哭就哭，而是沉默着，把眼泪咽了回去。

    “我们……要离开地球了。”

    “全人类，大家……一起。”

    她后退两步，看了看遥远的天边，最终也没再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风沙肆虐的地带。

    陆沉的碑前，那束百合在她的飞行器消失的瞬间，就随着风一起飞到了不知名的远方，那枚咖啡胶囊却从包装中掉落，落在他墓碑的下方。

    呼啸的风沙中，仿佛夹杂了海浪拍打沙滩的声响。

    哗啦——

    哗啦——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