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这你做的啊，这能吃吗？” “没法吃。” 萧云杰燕破岳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吕小天整愣住了。 “良心呢，未来福布斯排行榜上的人给你做顿小灶，别不领情啊！”他反应过来之后，嘴里倒是叨叨着一寸不让人。 “行了行了，别喷了，都喷碗里了。”燕破岳好笑地拦了他一把，这才有机会埋头吃两口。一进嘴就尝出来：“班长做的吧，班长做菜最喜欢放花椒。” 吕小天和燕破岳一对视，见瞒不下去，只好不情不愿地承认道：“昂。” “班长人呢？”萧云杰问。 “老风湿又犯了，老郭陪他去卫生队。” “严重吗？” “没事，明年班长也就该退了，咱仨……算是他带的最后一届。”吕小天低头搓着自己裤腿，似乎是有些不习惯这样沉闷的话题，赶紧道：“你俩快吃，多吃点班长知道了高兴。” 燕破岳闻言只是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心里起了些波澜，泛酸，胃里也翻腾，反而更吃不下饭菜了。 下午范劲回到炊事班，意外地看见燕破岳的背影：“哟？瞧瞧谁来了！” 燕破岳正在掏东西吃，看见范劲也是一愣，手上开山楂罐头的动作倒是毫不犹豫：“班长！” “你小子，这可是盗窃军用物资。”范劲指着他，故意道。 “得了吧，知道这是您自己的存货，”燕破岳一笑，舀了勺山楂塞嘴里，下巴扬向被翻箱倒柜过的橱柜，“您这里面的布局，我可熟悉了。” “嘿，臭小子。”范劲乐，走过去拿台面上的抹布抽了燕破岳一屁股，叫他让开点，方便自己靠近关好柜门。 一个山楂罐明明不小，燕破岳两三口便掏完，不仅没觉得满足，甚至被开胃更饿了：“班长，您这儿有啥辣的吗？” “你没吃饭啊？”范劲被他问疑惑了，目光上下扫两眼，疑惑道：“胖了？” “……没有吧？”燕破岳嚼吧嚼吧的嘴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就是饭没怎么吃，现在饿了。” “不全炒的是你喜欢的菜吗？压根没考虑过萧云杰那货，他啥都爱吃。” “手艺可好了，就是感觉……有点油，吃不下。” 范劲看他的眼神变了变，听到这话更是提心吊胆了起来，连忙招手：“过来。” 燕破岳乖乖靠过去，然后被对方一只手揽住了腰身。有力的手臂箍在他后腰，火热的身躯就贴在前面，燕破岳小心翼翼地把下巴搁在了范劲的肩膀上，心里直叫这姿势舒服。 “犊子，你真没胖？”范劲搂着他问，没有要撒手的意思：“腰绝对粗了，我这手可是掌盐的，一掂一个准。” “啊？”燕破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你看你还有，嫌油腻，总饿，找酸的辣的吃，会不会是……怀孕了？”范劲有些紧张地松开他，咽了咽口水，猜不到燕破岳会怎么回答。 不料燕破岳听到这个猜测之后，紧绷的身体反而放松下来。他拍了拍范劲的肩膀，安慰道：“班长您别担心，别的我都说不准，这个真的不可能。” “为啥？” “入伍体检的时候查过，说我第二性征发育不完整，怀不了孕。”燕破岳语气很自然，却听得范劲难受，慢慢松开他，问：“那岂不是，要不了孩子，啊？” “嗯，”他就笑笑，看上去有些无奈，“应该是。” 范劲重新伸出手，认认真真地抱住他，释放出些许信息素给予安慰。燕破岳不知道无形的信息素在安抚自己的神经，轻轻哼了一声，不自觉便贴了上去，被无痕抑制贴藏起来的腺体露在范劲眼前，张扬着，冒着气泡水般的甘甜。 “怎么着？去了个战斗班就有不吃饭的破毛病了？” “估计是中暑了，班长。” “四月的天你中暑！”范劲发现这小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一把好手：“你咋不发春呢？” “……”燕破岳抖抖耳朵，当做没听见这句。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范劲也不能把他强行押去医院，最后权当小孩还能长身体，范劲猜测他过段时间就恢复原样了。 “走了，班长。”话虽这么说，燕破岳窝在对方怀里却纹丝不动，双臂缠得紧紧的不放。 “诶，好，”还是范劲主动撇开，拍了拍他的脑袋，顺口问，“再拿点吃的走不？” “不要了，我饿了再过来找吃的。”燕破岳揉揉发酸的后腰，突然感到一丝疲惫，或许是因为离开了范劲的怀抱，原本正常的空气在对比之下都显得乏味无情：“班长，您可别哪天突然就走了。” “想啥呢，犊子。”范劲心头一动，随即抑制住自己身体里发酸翻涌的情愫。他赶紧退开几步，生怕自己对着燕破岳做出出格的举动，说的话却是珍重：“你还在这儿一天，我就在这儿待一天，成不？” “那……成。” 燕破岳在范劲面前总能笑得没心没肺。 …… “燕破岳，笑什么！” 张天扬本来想装没看见的，奈何这小子站第一排，嘴角上扬的幅度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有多高兴。 “报告！”燕破岳闻言，瞄了站在前面的张天扬一眼，坦坦荡荡喊：“有点期待。” 他这个反应也在意料之内，张天扬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随即作出一副严厉姿态道：“看看你的弹夹，都是实弹，这一次不是演习。” 这话不假，被击中可不只是疼一阵的问题，这群新兵蛋子严格意义上第一次经历真枪实弹，大部分都面露紧张、呼息微乱，抿着嘴唇目光涣散的也不在少数，可偏偏就这燕破岳，浑身上下蹦出来的的兴奋因子几乎要炸到张天扬脸上来了。 他最好今天结束的时候还能保持这个状态，张天扬心里唯一默念的便是这句。 显然是不可能的，到位看守的一段时间逐渐消磨掉了燕破岳的热血，他的脑子在这凉风簌簌的林间迅速冷静下来，开始默默分析演练作战计划。 “燕子，这都两个多小时了。”萧云杰靠在树下，一边盯着任务点，一边分神跟燕破岳搭话。 燕破岳张嘴，却在开口前突然感觉喉头堵了一下，瞬间的凝滞感让他心里倍感烦躁，重新组织语言，说道：“如果是实战，贩毒分子绝不会走这条小路。” 萧云杰听了这话面露疑惑，有些试探地接着他的话问：“你的意思是，作战计划有疏漏？” “很明显的疏漏，”燕破岳和他对视了一眼，对方眼里的质疑显然也和自己的相互印证，“连长不可能没看出来，所以我猜这还是一场演习。” 演习给发真子弹？萧云杰掂了掂手里的枪，感觉不太敢相信。 但总之，燕子说啥就是啥，两人胆大包天擅自离开岗位，一路直接转移到了河边，看着这一片空无一人的防守，燕破岳感觉心里的疑惑都要堆到嗓子眼了——李祥是在摆阵吗？ 这个地点果然关键万分，不多时，他们就注意到了三莫名其妙出现在此地的男人。事不宜迟，燕破岳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情绪胁迫着，朝萧云杰使了使眼色。 “咱还是赶紧通知大部队过来吧。”萧云杰对他的想法表示出了些许担忧，这点迟疑让燕破岳“啧”了一声，不耐道：“我们不就是大部队吗？逼他们下河。” “……两个人包围三个，真有你的燕破岳。”萧云杰叹了口气，认命地架枪做好准备。 河流涓涓淌过去，一刻不停歇地卷过园润的河床石，就像命运推动着每个人在往既定的未来走去一样。 “别动！” “扔掉背包，双手举高！” “手举高慢点拿！” “燕子……”萧云杰紧张得汗都要流下来了，没忍住侧头去看了眼身旁最重要的人，不料下一秒，刀就差点插他脸上。 “妈的！”恐怖的混乱对决之中，谁也看不清状况，燕破岳靠着本能扛起枪，架住武器，扳机被他压住，guntang的枪口对准地面扫射出一连串的硝烟与子弹。不是生就是死的念头乍然占据了全副心神，燕破岳像是不要命了一样，冲上去发狠地夺刀入手——贴身战斗时，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用上的——沸腾的血液在颅中尖叫，直到人类的躯体重重压倒上来才乍然停息。 燕破岳瞪大眼睛，望着不知什么颜色的天空，刀整把捅进骨头和肌rou的声音从颤抖的手上，固体传导到了燕破岳的神经上，浇了一手的热血暖乎得让人害怕。 “燕子！”萧云杰跌跌撞撞扑过来，掀开压在燕破岳身上新鲜的尸体，在确定他没事之后，看向刚死之人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惊恐。 无意义的呐喊和吼叫在战斗结束之后还久久萦绕在两人脑海里，直到张天扬叫他们的声音传来，挤开让人想发疯的回忆。 “伤什么地方了？”张天扬看这两人的表情不对，第一反应是谁受伤了。 “皮外伤，没事。” “怎么回事？”他又问燕破岳，拧紧的眉头昭显出自己明晃晃的担心。 “遇上毒贩了，打死一个，跑了两个。”燕破岳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故作冷静，实则正被体内翻涌的呕吐感折磨得发虚，血腥味反复凑在他鼻尖晃悠，实在是……恶心。 “往什么地方跑了？” “过河了。” 张天扬得到信息之后心下便有了考量，安抚式地拍了拍燕破岳，却没法分给他更多照顾，只能先行转去报告上级。 燕破岳撑到班长转身离开，当即溃不成军，调头踉跄了两步，扶着树干弯腰吐了起来。他这个反应在遇事之后并不罕见，没人察觉到异常。 萧云杰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在这边，慢慢跟过来替他顺气，燕破岳狼狈地吐完，又低着头转去了河水边。 “要不要帮忙？” 有人注意到他状态不佳，似乎是抱着危难时关心下会留给对方更深印象的心态，两名老兵一前一后地过来问燕破岳。 燕破岳眼睛发红，简单把自己清理了一下之后回头颔首道：“没事，谢谢你们。” 燕破岳是Omega的事现在几乎人尽皆知，那两人也许是颇为心疼他这副恍惚模样，忍不住安慰道：“一招毙命，够准的。” “训练科目。” “噢？第一次杀人，”老兵笑道，心下了然，“你小子立功了，等着回去领奖吧。” 这下燕破岳没多搭理他俩，自讨没趣的两人总算是走了。萧云杰坐在不远处，目光有些呆滞，但依旧紧紧盯着燕破岳。 “燕子，杀人什么感觉？” 其他人可以不理会，萧云杰还是得理的，燕破岳思考了一阵，憋出来两个字：“手热。”他的手到现在还在发抖。 “咱们两条枪，对面三把刀，还跑了两个，算不算栽？” “栽大发了。” 萧云杰自嘲地嗤笑一声。 “就这么认了？” “凭什么认，我还能跑能打。”燕破岳火气上来了。 “我也能。” 两人对视一眼，又在对方眼里看见了重燃的斗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