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师弟掌中啾

    1.

    “啾。”

    趴在他掌间的红鸟睁开了眼眸，继而低头，啄了下他的掌心。

    井九说道：“你醒了，师兄？”

    红鸟歪着头，瞧了他半晌，才迟疑着发出人声。

    “景阳？”

    继而他似乎很是惊讶，红鸟在井九的掌心跃动了片刻，缓缓说道：“小景阳，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井九看着他，并未回答，而是说道：“你失忆了，师兄。”

    太平顿了顿。

    他停在井九的掌间，似乎是在梳理这迟来的消息。

    他不慌张，声音和千年前一般平和，温声问道：“那现下是何年何月？青山掌门是谁？上德峰尚好？”

    一是问时，二是问青山，三是问徒。

    井九想着，道：“不重要。我。尚好。”

    “如此也好。”

    他相信景阳一辈子会遵循他的意识，那么两人谁做掌门，皆没有意义，到头来还是他的青山。

    红鸟扑闪着翅膀，深色的眼瞳转动着，倏忽间一阵风吹来，刮起他的羽毛，他步伐微动，稍后被一掌挡住了吹来的风。

    井九替他遮风，在稍后若无其事地摸上了他的羽毛。

    红鸟抖了抖羽毛，又被当作毛团一般，有手指揉着脑袋。

    他轻轻啄了下井九的手指，便恢复成红衣少年的模样，正好坐在井九腿间。

    而井九的手掌还停在他的发间，见状也没有收回去。

    太平抬头，见阳光明媚，落下来的光照在那张漂亮稠丽的脸上，叫他突生出种古怪感。

    “你现下样貌倒是出众，可怎么还是张不会笑的脸。”

    太平一笑，道：“小景阳，僵着脸可不好看。”

    井九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嗯？”

    井九说道：“师兄，你成了我的道侣。”

    风还在吹，白云飘过，井九平淡的声音在神末峰中回响。

    太平动作一窒，后知后觉地感到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山林间猴子叽叽喳喳的声音灭了，竹椅旁坐着的少女收紧了手，在她怀中的白猫惊得炸起，刚被支去准备火锅的柳十岁捧着锅回来、露着张茫然的老实脸看向竹椅。

    2.

    太平不是庸人，自知旁人这反应古怪，他眉头微挑，问道：“你我结成了道侣？”

    井九说道：“是。”

    太平压下眉头，他沉默片刻。

    他们曾一同看过话本，那些书里有字有画，景阳当是不感兴趣的。

    况且青山不从双修之法，虽说九峰间也有不少道侣，但这关系不该出现在他们身上，尤其是景阳。

    景阳一心向道，不涉人事，往日打闹都是他拉着景阳去的，实是想不出他们结成道侣的缘由。

    太平开口问道：“为何？”

    井九想了想，说道：“修炼。”

    “景阳，双修之法不比其他，最初或许境界突升，但易根基不稳。不宜长用。”

    太平语气平和，叫人如沐春风，温言劝导师弟修习的语句好似多年前一般。

    先前他昏迷时，景阳用神识探测过他的心神，知是他失忆了，还有些怀疑，眼下这怀疑退去稍些。

    井九语毕，转头看向十岁，柳十岁方才愣住，现下却好像明白了公子的意思，端着火锅走过去。

    柳十岁在果成寺见过太平，后来又和腊月一同追杀过他，先前以为他是公子的仇人，但是现下井九说是道侣，便只想公子与那人和好了。

    公子所做所为皆有意义。

    柳十岁将锅置于他们面前的桌架上，说道：“公子，火锅好了。该吃了。”

    剑火点燃火锅，红锅先冒起热气，白汤继而翻滚起来，水泡起伏。

    井九点头，伸手像是捉鸟一般将坐在自己身上的红衣少年抱到身边的竹椅。

    太平见他这副熟稔的模样，有些诧异，又有些了然。

    他这师弟不关心别事，单纯、心无旁骛，怎会骗师兄。

    难道是真的？

    太平垂目思考，神情看着很是可爱。

    井九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太平转头看他，扬眉不语。

    井九也静静看他。

    火锅煮沸声响起，脚步声接来，越来越清晰。

    吃火锅最重要的是热闹，人多了才有生气，神末峰的弟子大多都来了，元曲和平咏佳端着切好的食料过来，顾清也来，见到并坐在竹椅上的两人都是一惊，却又不约而同地都没有问，一旁白猫还在炸毛，腊月和十岁已经着筷在锅里放着食料了。

    他们吃火锅的时候都很安静，这样最好，只剩筷子在锅碟里交错的碰撞，好似练剑。

    太平举著，瞧着火锅上飞快夹起落下的一双双筷子，他眉眼带笑，很是可亲。

    井九说道：“都是我的弟子。”

    太平“嗯”了一声，笑道：“青山未来可期呀。”

    太平看着他们，满眼是期许之色。

    井九盯他从辣锅中夹了一块毛肚，放在嘴中咀嚼了片刻，眉头皱起，迟未舒展。

    羽化之后，太平的口味变了很多，吃着辣锅再无从前的胃口，只是他现在失忆了，并不自知。

    太平放下筷子，他叹气，说道：“看来这些年倒是变了许多。”

    比如青山，比如和景阳的关系，又比如他的口味。

    从旁递过来盘果脯蜜饯。

    太平拿着那匣子果脯，看着那只手，他看了片刻，吃起果脯，津津有味。

    井九不吃火锅，也不吃蜜饯，他就坐在竹椅上，喝着烧开的白汤，看着师兄咬着果脯，不知道在想什么。

    神末峰的弟子们虽是吃着火锅，心里却仍不平静，腊月不时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们，柳十岁相比起更稳重些；心想看火锅的人又多了个；元曲、平咏佳仍是想不明白的样子。

    火锅吃到半途，又有人过来。

    是柳词和元骑鲸。

    这两人是太平的弟子，也是被井九说服背叛他的人，现下井九抓了太平却又将他放在神末峰中，他们收到消息后就匆匆赶来。

    太平微微眯眼，见井九从竹椅上站起，走过去，三人走到云霞崖畔，不知商量什么去了。

    ……

    身为现在青山的三个巨头，他们很少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

    上一次是商量将雪姬关进剑狱，上上次是商量将师父（师兄）关进剑狱，这次又是商量件大事。

    该如何处置太平真人？

    太平真人是魔头，杀人数以亿计，三百年前，青山确保了他会被关一辈子才叫他活下来，而现下的太平真人却是忘记了曾做过的恶行。

    怎么办？

    是一个难题。

    元骑鲸说道：“确实是失忆了。”

    井九说道：“暂时。”

    元骑鲸冷哼一声，说道：“为什么不早通知我们？”

    “确认真假。”

    元骑鲸皱眉，不悦地说道：“那还是该把他关进去。”

    他补充道：“不关在原处。或是关进隐峰。”

    柳词叹气，心想你们在这吵，哪吵的出结果？师父确忘了过去所为，现下境界又尚低，小师叔要是真想把人关起来，哪用得着叫我们过来，现在不过是通知。

    柳词说道：“你们能动手？”

    将要吵起来的两人不说了。

    他们转头，看向坐在竹椅上的红衣少年。

    少年不知何时将白猫抓了过来，抱在怀里，青山镇守认命一般趴在他怀里，任他摸着。

    井九当时能说服他们对太平动手，是因为太平是举世之敌，天下诛之。当年关他是救他，而现在面对着一个没有记忆、还是那个他们崇敬的师父的人，谁能动手？

    青山九峰，皆是上德峰，他们都是太平的弟子，谁又能动得了手。

    柳词说道：“青山啊。”

    元骑鲸眼神微动。

    青山是他的青山，无人能对他动手。

    “剑狱不好。”井九说道，“关我这。”

    元骑鲸皱眉，方要开口，又听小师叔补充道：“嗯，他现在是我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