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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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托比欧说的一样,洗澡的确是来到陌生环境最能放松心情的事。 你撑着额头站在花洒底下沉默地流眼泪。 托比欧在门外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你隔着水声模模糊糊听到他心情很好地在哼歌,然后被洗衣机运作的声音覆盖。 现在哪怕小声抽泣也没关系。 你并不是想逃避,并不是要放弃,也没有害怕,但是你那些没有任何人可以诉说的心情需要有一个出口。 你也不过是轻飘飘落下的一片花瓣罢了。 一旦安静下来,你不受控制地回想上一次回溯。你和里苏特之间明明说得很清楚,可是私人感情让你麻痹自己,让你误以为里苏特会按着你的步调慢慢来,他对你的纵容使你一直自我欺骗,但你知道你只是恼羞成怒,说到底一切都是那个男人施舍给你的。 以及陌生的乔鲁诺,他那样毫无感情地将别人的性命作为交易的筹码令你的心无法接受,你认识的乔鲁诺并不是那样的。难道乔鲁诺是因为经历过一次次同伴生命的消逝,而自己无能为力,才明白生命的重量么? 你并不想指责那男孩,你只是感到心痛,每个人的成长路径都是不同的,而那个男孩步上了多么崎岖而沉重的一条道路。 你闭着眼睛在淅沥的水声里想起布加拉提沉默的面庞。 托比欧用吹风机给你吹着头发,他看向镜子里的你,你的眼睛垂着,眼眶和鼻尖都有一些红,看来在浴室哭过了。 就那么害怕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你们相遇在那样的场景,你面对他的时候能保持平静已经很厉害了。托比欧因此知道你是个特别的女孩,但你又只能被他摆弄支配,你是这样可怜,清醒地旁观着自己的弱小。 你是怎么样的心情呢,麻木,生气,还是下定决心要不顾一切地改变呢? 他真的很好奇,所以才选中了你。 “好了哦。” 你睁开眼睛,和镜子里的托比欧对视:“你想好安排我睡在哪里了么。” 托比欧抱着胸说:“当然和我睡一张床,家人的话要培养感情!” 不,你觉得,就算是你也知道,除了小孩子,哪怕是家人大家也只想自己一个人睡吧。 不过,无所谓。 希望迪亚波罗不要那么不讲道理地在你睡着的时候掐死你就是了。 “你可以去房间休息,或者看一会儿电视,总之,不要睡着哦,”托比欧心情很好地说,“一会儿就轮到你给我吹头发了。” 于是事情就变成这样,你在电视的声音里仔细给托比欧用毛巾吸掉头发的水分,然后再打开吹风机。其实你并没有什么照顾别人的经验,无论是和乔鲁诺在一起,和仗助在一起,还是和护卫队在一起,甚至是暗杀队,你都是被照顾的那一方。 因为在他们心里你很可怜吧,在他们眼里你什么都做不了,你是知道这一点的。 但是,你拨弄着托比欧的头发想,现在你已经可以是照顾人的那一方。 托比欧的头发放下来更像特莉休了,如果特莉休留长发大概就是这样?不过他们的气质不同,这使得托比欧看起来甚至要比特莉休的年纪更小,也可能是特莉休会化妆遮盖自己面容稚气的部分的缘故。 你们面对面躺在床上的时候,让你更想起在基地和特莉休相处的时光。 “我说,你为什么总是透过我在看别人,小姐。”托比欧突然说。他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没有被忽视的不悦,也没有被当作别人的恼怒,好像他只是好奇。 “你和她长得很像。”于是你没有隐瞒的打算。 “那个人是你的家人吗?” “……我单方面认为是吧,就像你说的,没有血缘的家人。” 托比欧看起来很高兴:“你果然是明白的,教给我,把我当成那个人好了。” “她是个女孩。” “没关系,把托比欧当成女孩也没关系。对一个人的看法,性别,长相,性格,这些不都是别人的看法吗,托比欧从来没有在别人的眼睛里存在过。” 啊,存在。 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才会让人陷入困扰。 你不也是吗?说到底,你都不知道这世界是否真实存在,还是只是你被注射药物后的幻想……又或者是噩梦。 “我不会把你当成她的。”就算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世界线也会有细微的差别,更不用说是两个不同的人。 托比欧咬住嘴唇,拧着眉毛不看你,又来了,这种感觉。 你明明这样瘦弱,明明不是他你会死在那里,为什么你却有勇气拒绝他,就像在餐厅,你毫不在乎地惹恼轻易能将你杀死的普罗修特。 你时而无力地随波逐流,时而又那样执拗。 其实,你根本就不害怕死亡吧。 你只是假装恐惧。 你支起身,在月光底下看着这个男孩:“托比欧就是托比欧。”不是特莉休的替身,不是迪亚波罗设定好程序cao纵的人偶,“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我会告诉你我亲眼看到的托比欧。” 这反而使托比欧在错愕后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他下意识抬起手臂遮住自己。明明是他好奇,是他想要存在于别人的眼中,存在于社会,存在于世界,但真切意识到你在注视他的时候,这个男孩却感到一种被切割皮肤,将脆弱的心脏完全暴露的,恶心的晕眩。 这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对托比欧内心深处,属于迪亚波罗的部分来说,那样焦灼恐惧的感觉就像暴露在阳光中的吸血鬼一样。 一直面对你表现得很平静的男孩突然用力掐住你的脖子,将你按在床上—— 如果将你的存在抹消,他就能回到平静的过去么? 托比欧喘息着用手遮住你的眼睛,感到你眼球的弧度和轻微的震动。 但你并没有挣扎,你艰难地在黑暗中笑起来:“傻瓜托比欧,被别人看着就是这样难受的事。”和托比欧相反,你讨厌会在意别人目光的自己 ,没有人在意你反而会让你感到安心。 但人总是渴望自己不曾得到的东西,你不知道托比欧在得到之后会不会后悔,但现在他一定是迷茫的,他必须体会过才能知道结果。 托比欧怔怔地松开你,“抱歉。”他说,他无措地垂着头,显然这陌生的一切使他陷入混乱。 你咳嗽着,窒息导致的泪水溢出来,你颤抖地控制不住地发笑,带着可耻的过来人的恶意,坐起身握住那男孩的肩膀。 “感受到了吧,这样的煎熬,希望自己不存在的痛苦,和你以前的困惑完全不同的痛苦。” “还要继续吗?” 托比欧抬起头,他玻璃珠一样棕色的眼睛第一次直视你,清晰地在你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当然。” 就算回到平静的过去,他也不过困在彷徨的痛苦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