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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又提了起来,不接电话,这是主人没有听见铃声,还是……他根本不想接?他有一瞬间,十分想再打两三遍,确认一下到底是哪个原因造成了这通没人接听的电话。没过一分钟,那个电话又打了回来。邵一乾坐在车里,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忽地感觉嗓子很难受,手指一抖,一下把手机撂翻在副驾驶上,捡起来的时候,大拇指不小心在屏幕上划了一下,阴差阳错地把电话挂断了。过了五分钟左右,电话又响了。他心说我cao,去你妈的,这得怂成什么熊样,才能在打个电话、接个电话的时候都得攒点儿勇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言炎?”电话那边是一个清脆的女声:“你好,是言炎的女朋友吗?我是言炎的同学,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前几天一起做个实验,在实验过程中,有个组员不小心把两种药物相互配错了浓度,我们实验室发生了一个小规模的爆炸,但您别担心,并没有人受伤,只是言同学距离爆炸源比较近,耳朵出了一点小毛病……”邵一乾脱口而出:“他人呢?叫他滚过来自己说。”他说完了,才有些觉得自己有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嫌疑。他曾经既当爹又当妈地照看了他很久,久到几乎要生出天长地久的错觉,尽管爹当得稀松二五眼,妈也当得不可圈不可点,但他们曾经共处一室相依为命。后来,他的亲爹妈回来了,他的照看就成为一种越俎代庖,换言之,他的照看是越界的。那边的人似乎愣了一下,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才回道:“他人没事的您放心,是我们带实验的教授硬逼着他待在监护病房里继续查看,只有手机在我这里。”邵一乾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给他爸妈打过电话了吗?”“他的手机上只有这一个号码,留在家长联系名单上的也只有这个号码。”“……嗯,知道了,我马上去,保持联系。”他扔了手机,扶着方向盘发了会儿呆。胡佳丽下班了,刚一推开门走出来,就看见她未婚夫一手插兜,靠在车门上抽烟。他头侧向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一个地方,领带不知什么时候都被他取了下来,衬衫下摆也大摇大摆地露在西裤外,商厦霓虹斑斓的灯光在他身上踅摸过一匝又一匝,显得格外不真实。她没见过他这个模样,特别贪婪地盯着看了会儿,还用手机捏了张照,忽地心生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他们要完了。手机的“咔嚓”声惊动了他,他回过头来,立刻笑了:“下班了?辛苦辛苦,我送你回家。”胡佳丽把他当宝,大庭广众地动手动脚,一会儿拉拉他手,一会儿又摸摸他脸,然后退开一步,十分平静地道:“维持一审判决,分手,拒绝上诉。”这回邵一乾没哄她,略含歉意地抱抱她,说:“对不住。”胡佳丽忍着没哭,干巴巴道:“都赖你,你把话说得太确凿了,你还说要跟我有个孩子的,打脸的感觉疼不疼……早知道我们家就早些管你要彩礼了,你个王八蛋。”邵一乾举手投降:“对对对,都赖我,我王八蛋,我不是东西。”胡佳丽:“陪我走走?”邵一乾站直了,把烟头掐灭丢垃圾桶里,接过她的包,应了一声。他的腿早年受了点伤,不能吃力,一走得急了还能看出些微的跛,只适合用来散步、踩油门刹车了。胡佳丽:“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但我特别想知道那个人是谁。”邵一乾:“狗屁的谁谁谁,我看上去像脚踏两条船的混蛋?”“怎么说呢,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要么出于爱,要么出于绅士,教养好。你会爱还是绅士?很抱歉你两者都没有,你对我好,明显是博采众长,照葫芦画瓢地从谁的身上学过来的,你觉得应该对我这么好,而不是发自内心地对我这么好。”邵一乾喉结动了动,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回了一句:“……别说得这么细,听了头疼。”胡佳丽:“……”邵一乾笑笑:“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除了上床,其他的来者不拒。”胡佳丽:“裸奔。”“……”他靠着绿化带侧过来站,一边盯着她,特别诡异地笑,一边双手开始解衬衫扣子。胡佳丽看着他把衬衫扣子全解完,又特别干脆不做作地去拉皮带,悄悄地红了眼眶,大喊了一声:“耍流氓!”拿过自己的包转身跑了。邵一乾对侧目的路人一摊手,无辜道:“未遂。”第64章长大一相逢夜路,远途,高速。驱车赶到言炎学校附属医院的时候,太阳刚跃出地平线,蛋黄似的贴在天边。电梯一层一层往上爬,他那一直上不找天下不着地的心反倒跳得不那么欢腾了。长期跑运输的司机师傅都存在一个很微妙的心理,在高速上看到目的地那一站的出口后,都会有一种身轻如燕的释重感,那意味着一路的行程一帆风顺地走到了终点,可以安心了,于是他们在路上时才会忐忑,越接近终点,越是平静。似乎所有经年的情分与纠葛就此化整为零,似乎所有隔了夜、业已放馊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他莫名其妙地有种即将到达终点的错觉。在电梯口接他的是一个短头发的妹子,脸上挂着一层哭笑不得,略一打招呼,便带着他往回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围了一圈穿白大褂的人,屋子里影影绰绰传来稀里哗啦的碎片碰撞声,那妹子带着他穿越人海,来到门口,暖瓶先爆掉,随后一个不锈钢的刷牙缸就冲着他面门飞了过来,被他用手臂一格打飞扑到了墙上。“……”多年不见,脾气见长,好事一桩。地面上堆了一层碎玻璃片,并且硝烟还在沸腾,乌烟瘴气得没地方落脚。眼下的场景比较奇怪,砸东西的人是一个同样穿白大褂的女生,言炎则一脸没事人的模样,屈膝靠坐在窗台上,单手撑腮看好戏,头上没有缠纱布,也没有缺眼睛少鼻子,除了穿了一身病号服,实在看不出来他有哪里受到了伤害。邵一乾打个响指,言炎跟个人形树懒一样慢悠悠地看过来,眯着眼盯着他打量好半天,随后伸长胳膊去够眼镜盒,特别斯文地掏出一副眼镜架到鼻梁上,突然就不笑了,似乎被雷劈了一遭似的,又慢腾腾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