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斯德哥尔摩情人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里面是一厚叠去巴黎的船票,从今天到三十天后,每天都有一张。她几乎猜得出关霄讥诮的话音,一定是“锋山府最后护她三十天,三十天一过,她再惹事,谁要动她,我管不着”。

冬日晨风阴寒,一阵阵刮过湿着的脸颊,林积稍微一看,就把那些船票重新塞进了信封,继续挽裤脚。陈雁杯索性在鹅卵石地上坐下,接过去一张张翻阅,说:“还都是头等舱呢。三少发财了?”见林积半晌没有说话,她点了点林积的眉心,“笨蛋,跟自己的弟弟怄什么气。”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欺负jiejie

☆、影子毁灭的太阳

曹家因为曹祯戎返乡做了流水席,迁乡过去是专出师爷秀才的地方,又是水乡,比别处都富庶得多,自然是十里八乡中头一号热闹地界,从曹祯戎落脚地面时便礼炮齐鸣,随即又去祠堂供香火,中午又是半正式的宴会,过午又陪着曹老太太登高。

曹祯戎的立场未表,因此金陵上下都是一片摩拳擦掌的郁热和恐慌。但乡间不管这些,正逢十五月圆,小孩子们哗啦啦拥簇着,脸蛋冻成砂纸,鼻子以下嘴唇以上糊着亮闪闪的黏鼻涕,冻疮一层层堆成红萝卜的手指头拿着风车和拨浪鼓叽叽呱呱,等到入夜,更是放起了河灯。连阿岚都说:“是真的很好看呢,大小姐不去走走?”

林积在医馆睡了一整天,睡得越多越懒得动,当即翻了个身打算装作没听见。陈雁杯“哼”了一声,“要去你自己去,我们大姑娘从不凑热闹。”说着就把医馆的愣头青伙计招过来,“江小姑娘坐不住了,你陪她去逛逛。”

林积和陈雁杯一个冷漠一个张狂,都不像乡下有的正常人,医馆伙计权当她们是两只皮影,但被俏生生的阿岚一看,那伙计当即闹了个大红脸,愣呆呆点头,文绉绉道:“请跟我走罢。”说着就同手同脚地挪了出去。

陈雁杯哈哈大笑,把林积往里推了推,“我也要睡。”

林积任由她窝进被子里搂住自己的腰,过了半天才说:“当心过了病气。”

陈雁杯蹭地坐了起来,“你不说我还真的要忘掉了。徐允丞说让你出去走一走,这样才好得快。”

人与人之间有某种气味联结,林积和徐允丞之间就是索然无味,陈雁杯和徐允丞之间就是津津有味。徐允丞虽然是个老实人,但也耐不住陈雁杯来来回回的不老实,早就叹口气从了陈雁杯。陈雁杯成天挂在杂志上引领金陵新式女性风尚,谈恋爱时却像旧式女人,总有些夫为妻纲的意思,“陛下,你快点起来呀,徐允丞都说了。”

林积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朕还说让你别拍禁片呢,怎么不见你听?”

陈雁杯又“哼”一声,“听话这种事当然是谁对听谁的,快起来。”

好在被水匪劫去的箱子已经被庞希尔送过来了,林积被她扯起来洗脸化妆,又拣了旗袍和大衣穿上。外面果然热闹,满河漂着粉白晶莹的莲花河灯,一瓣瓣随着攒动的黑波顺流而下,她们便跟着河流往下走。

河面渐渐宽大如扇,河对岸的数条画舫簪灯戴碧,正停在那边推杯换盏。河岸这边却是一间小小的酒肆,陈雁杯只是一阵新鲜,坐下要了香干黄酒,咂了几口就觉得黄酒发涩,香干太咸,放下筷子又要坐船,林积便跟她一起走下遍布青苔的石阶迈上一座画舫。

画舫中唱着评弹,白须白髯的老头拨三弦,青春未到的女儿弹琵琶。多半是乡下地界不大讲究章法,老头不开口,却是那束着大辫子的女孩子唱的,正唱到“我提辖军官知王法,王法森严岂等闲!”

音调缱绻稚嫩,她咬字却慷慨激越,如烈火真金一般,肆中人不由得鼓掌叫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意有所指。

陈雁杯见单子上写的是的,不由吐了吐舌头,“这要是在金陵唱这个,警察厅顺手就得把摊子掀了。”说着又要了一壶黄酒,林积便在船头坐下斟了两杯。外面风凉,陈雁杯也不数落她,只把自己的红狐狸毛大氅往她肩上一搭,坐在她对面抿了几口酒。

那唱弹词的女孩子在江风中慢悠悠辗转腾挪下去,又唱到“难道我把侠义二字撇半边”,陈雁杯听得发笑,林积突然说:“你今后收敛些。”

之前那个导演的话剧被禁,陈雁杯便四处奔走,自己也差点上了“名单”。如今东北的矛盾渐渐上了台面,曹祯戎越发不肯出头,但徐允丞上次连林积的质询会都敢出面打断,陈雁杯自然对他颇多赞赏。陈雁杯虽然还没做什么,但她天生是个情种,也难说得很。

河中莲花灯一星一星短促掠过,陈雁杯捞起一盏,凑在眼前端详,耸耸肩,“有什么大不了。我不懂时局,但总知道对错。”

林积啼笑皆非,“太多的你记不住,只有一句话,他们清党必定走上邪路,没准真会流血漂橹。你别为这点事就急着把自己交出去,路还长得很。”

陈雁杯嘴皮子很快,“因为他屁股正喜欢他?你当我是什么人了,磕碜谁呢。我喜欢他才不为这个,我自己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见林积皱了皱眉,她笑道:“三少那样的富贵闲人能有几个。我看见那些人坏透了,就是要抛出头颅去,怎么样?你也是个大俗人,违禁给东北送钱的难道是我?真当我不知道,一船呢子料值几个钱,会催出来一个临时委员会?”

话音未落,林积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低声说:“你怎么知道?”

她手心余热未退,还有些烫,陈雁杯被她定定看了半晌,笑起来,“我有一个朋友在奉天,打电话跟我讲最近商会举步维艰,好在有金陵的老板襄助,我猜的,原来真是你?放心,我见三少都不知道,于是连徐允丞都没有告诉。”

东北的本地商会和日本商行势成水火,日本人有□□短炮,本地人却也渐渐有了应对。那些金条借着商盟的风走得瞒天过海,金陵的海关最后排查到大臻头上,所幸没有证据。

林积近日面上看不出什么,实则精神紧绷,当下也觉得自己昏了头,“牵连太广,大臻也顶不住。做完这次我就收手,别告诉三少。”

陈雁杯抿着酒,“我告诉三少做什么?陛下难不成还缺个殉葬垫背的?那可真是一串,三少带上颜小姐,颜小姐带上颜厅长,颜厅长带上颜夫人,颜夫人带上颜小少爷……”

这个人胡说八道起来没完没了,林积笑着松开她的手,却听不远处的画舫上传来一阵中年男人的哄笑,显见得是群聚时喝得多了,笑得颇为粗野豪阔。一旁的文弱青年向抱婴儿妻子的耳语几句,话音模模糊糊传到耳中,似乎是在猜测那群人的身份。

林积心里一重,心知这一趟热闹凑得不好,自己和陈雁杯更不该坐在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