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慈悲殿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下去不是个长久的方儿,叫人说起来既不好听,也不像话。

归根结底,若他们是亲兄妹倒也罢了,奈何不是,可又有那么深的羁绊,这份感情细究起来令人忐忑。梁遇是实实在在的大忙人,今天特意赶在这个时候登他的门,想必并不单是要说这些吧!

然而盛时不敢问,黄河水再汹涌,有堤坝挡着尚且循规蹈矩。一旦堤坝决口,那万丈浊浪会呈何等滔天之势,真真叫人不敢细想。

他是有意含糊过去,奈何梁遇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他目光灼灼望向他,叫了声二叔道:“我对月徊……”

“你对月徊感情颇深,我都知道。”盛时打断了他的话,“当初你爹娘是指着你好好看顾这个meimei,才在罹难之际把月徊托付给你,他们虽走了,也走得安心。你可想过他们为什么那么信任你?是因为他们至死将你看做亲生骨rou,在他们心里,你和月徊就是至亲手足,有了你,他们便儿女双全了。可惜后来月徊走丢了,这些年我瞧着你,为找回meimei煞费苦心,想必你对她很觉得愧疚。如今人回来了,好好弥补这些年亏欠她的吧,要处处爱惜她。月徊太苦了,在外头漂泊了十一年,这十一年里没有遇上歹人,全须全尾儿地回来已是造化。今后的日子就由你这个做哥哥的多心疼她了,总算她还有至亲,不是孤身一人活在这人世上。”

梁遇听他一字一句地说,虽没有重话,背后含义却极深,大有耳提面命之感。是啊,一日做了兄妹,这一辈子都是,他怎么有脸往别处想,尤其在盛时眼中,他还是半残之躯。

他羞愧得无地自容,抬手扶住额道:“是,二叔教训得是……我感念爹娘养育之恩,一时一刻不敢忘记。”

盛时长出了口气,兴许自己是cao心得太多了,不明白如今年轻人的心思。他只知道故人唯留下月徊一个嫡系血脉,不说旁的,人伦第一要紧。他活到如今也五十多了,还记得小时候那阵儿有养兄妹做夫妻,被人唾骂如过街老鼠。时至今日,他不愿意看见日裴月徊也变成那样,这种事到了世人口中终究不堪,凌君夫妇去了那么多年,不能死后还叫人戳脊梁骨。

“日裴,你今年二十六了吧?”盛时和煦地笑了笑,“长久一个人不是办法,找个合适的成个家吧,你爹娘也不愿意你孤身一辈子。”

梁遇有些难堪,垂首道:“如今职上差事太多,暂且来不及想那些,等过阵子吧……过阵子还是得找个人的。”

盛时点了点头,“我这一生只养了一个儿子,你和月徊对我来说,就如同自己的子女一样。我希望你们各自成家,将来成双成对的,等我百年的时候下去见了你们的爹娘,也好有个交代。”

梁遇说是,虽灰心至极,但多年官场浸yin,早练就了一身隐忍克制的功夫。他站起身时甚至还笑着,和声道:“我近来要筹办皇上大婚事宜,等过了四月初八就得去两广,恐怕不得机会再来瞧二叔了。今儿算是先和二叔辞行吧,请二叔保重身子,等我回京,再和二叔痛饮一场。”

盛时道好,望着梁遇,心里很觉不舍。人人都道司礼监掌印风光,东厂提督拿捏整个官场,朝中没有一个大臣敢和他叫板,可说到底,他也是个苦孩子。早前两袖清风还则罢了,如今又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苦难上更添苦难。这内情恐怕月徊未必知道,他的满腹心事能和谁说,最后只有烂在肚子里。

“时候不早,我该告辞了。”他迈出门槛,回身拱了拱手,“二叔留步。”转身的时候笑意从唇角褪尽,慢慢风化,变成了坚硬的冰壳。

其实今天不该来的,来前他曾期待什么?期待盛时说月徊苦他也苦,两个人作伴温暖余生么?都是奢望啊,绝无可能的。他也设想过,如果爹娘在,得知他对月徊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会怎么看待他,或许会打断他的腿,把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赶出梁家吧!

他踽踽走在夜色里,眼下还有倒春寒,风也是凉的,可他不觉得冷。曾鲸在一旁唤他,他充耳不闻,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在回宫之前,他得消化掉这些不好的情绪,尤其在月徊面前,不能让她看出端倪,更不能让她发现他这个哥哥有多不堪。

发乎情止乎礼,这才是正道。他自嘲地笑了笑,怪自己昏了头,以为不是嫡亲的兄妹,就可生非分之想……他原也知道不该,原也尽力在克制,然而和她相处愈久便愈晃神。到现在猛然惊觉,深陷其中的人只有他自己,月徊是个傻子,每天乐呵呵的,只知道听哥哥的话。

听哥哥的话,可惜哥哥有私心。他仰头看天上,月亮已挂在中天,长庚星可以伴月,他却注定不能,到最后日月永不相见,是他们最终的命运。

曾鲸一直驱车跟在他身后,忽然见他顿住了脚,忙拉缰停车,小心翼翼道:“老祖宗,时候差不多了,咱回宫吧。”

他轻吁了口气,“回吧。”转身登上了脚踏。

坊间的街道不平整,车轮碾压过去车身左右晃动,一角悬挂的风灯也随之轻摇。梁遇的面孔在光影往来间忽明忽暗,最后只余乏累,惨然闭上了眼睛。

车辇到了神武门前,宫门早就闭合了,曾鲸上前递了牙牌,里头缇骑迎出来,恭恭敬敬叫督主。梁遇点了点头,负手穿过深幽的门洞,进得司礼监时,他心里暗暗希望月徊还在,还眼巴巴等着他一道吃完饭。可惜,值房里头空空的,他在门前微顿了顿脚,仿佛有些难以接受她不在的事实。

秦九安惯会抖机灵,上前一步道:“皇上才刚打发毕云传话,请姑娘过养心殿用膳去了。”

梁遇哦了声,重整精神迈进值房,一面吩咐:“把两广这几年的各项卷宗都给咱家调来,还有雷州、廉州几大珠池的采珠记档,也一并取来。”

秦九安领命,匆匆出去承办了。值房里只剩曾鲸在旁伺候,他上前来,轻声道:“老祖宗,小的知会膳房预备起来了,您略进些吃的,再处置公务不迟。”

梁遇倚着圈椅的扶手问:“先前月徊说,想跟着一道去两广,这事儿你怎么看?”

曾鲸忖了忖道:“月徊姑娘依恋老祖宗,想是不愿意和老祖宗分别,这份心境是可以体谅的。不过依小的之见,南下此行到底有风险,虽说老祖宗动身必前呼后拥,有厂卫扈从,可事儿总架不住个‘万一’。再说老祖宗原先让姑娘进宫的初衷是什么,到了今时今日,可是打算更改了?”

梁遇被他问得噤住了,竟有些答不上来。

是啊,原先定下的事,轻易就被推翻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变得婆婆mama起来。这么下去似乎不成事,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硬下心肠,他的语气变得像烟一样淡,“她顽劣,我也常拿她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