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8）冰河

    继续往北，冰封的城镇如同神明的默剧，冰河似大地的裂痕，也如大地的宽宥。这一路的漫长旅行，所到处罕有人烟，至此才有些许人气。莉莉感到诧异。然而她静默不语，只是跟在少年身后。

    他们在冰河滨岸驻步。迪卢木多无声注视着河水。

    莉莉陪同他静默。这是罕见的。向来是他陪伴着她。莉莉意识到不同。抬眼观察四周。

    路过的行人在远远避开他们，老妪老翁组成的村庄，屋栋零星破败。

    更多的是当然冰封的景象，如若不去注目那微蓝的浑浊冰柱，此地不过造物的又一奇景。然而莉莉倏然惊出冷汗。除却屋栋楼宇的冰山，那些冰柱中皆为人类。她闭上眼，仿佛看见那些人面惊恐万状。

    迪卢木多微微笑着：“莉莉曾经问过，我从何而来。”

    莉莉无声看他，望进他眼中，一如往常无法移开视线。

    迪卢木多亲昵地抚过她的脸，低声开口：“在我诞生那日，母亲被沉进河流，此地就此冰封。”

    一种难言的恐惧感攀上背脊，然而迪卢木多搂她更紧，他又来亲吻她，从耳畔到脸颊：

    “莉莉一直好奇我是什么。我也是人类呢。”

    他微笑地揉揉她的耳垂，唇舌探入她的口中掠取血气，莉莉看到他身后那零星破败的人气，一瞬竟也化为乌有。冰柱林立，河流再度冰封，万物于此瞬间死寂。天地只余他们相亲。黑幕稀星不知何时攀上头顶，她在月光下颤抖。恐惧此时战胜了爱意。她照旧需要他的肯定。

    她开口：“迪卢木多，你是爱我的吗？”

    少年神色不变，应她：“如果莉莉觉得爱意有用。”

    莉莉后退一步：“可是我非常爱你、非常。”

    迪卢木多还是伸出手来，指尖从发梢落到脖颈。动脉的声息传递过去，他说：

    “那么我也爱你好了。”

    “不、不……”莉莉开始抗拒，她意识到不同。这并非爱。迪卢木多也是人类的话，究竟为何同她结伴同行，究竟为何予以她一切。

    “莉莉。”迪卢木多不再动作，近乎无奈地开口，

    “我继承母亲的巫力，淌过漫长岁月。

    “既遭神明背弃，又终日与孤寂为伍。”

    “莉莉……”他的嗓音如梦似幻。

    “你是我于预言中求得的，唯一伴侣。将我自……”他靠近，手掌落在她心口，冰雪覆落大地。

    莉莉着迷地看他，如同第一次和后来无数次那般，不得动弹。

    “深重欲念中救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