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逃2
番外:逃2
愧疚在他和宋纤心头来回流转。 至少许嘉泽觉得错在于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伤都受在他身上,他并不后悔。 让他惊奇的是,出了这么大乱子,还耽误了竞赛,他早已做好挨骂的准备,结果他爸对此表现出了难得的沉默。 许是他爸还是心疼他的。 许嘉泽开始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次休养,唯一让他担心的,竟然只有宋纤。 她总来看他,每日放学后准时报道。 发生意外后,她话变少了,没有以前那么活泼,虽然她总是掩饰性地咧开嘴笑,但眼底里藏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忧郁和焦虑。 宋纤的mama说在陪她看心理医生。 “她胆子小,过段时间就好了。” 大人们都这样告诉他的。 没人把责任感强加到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但许嘉泽心里堵得慌,他总想为她做点什么,却无从下手。 时间来到他出院的前一天。 宋纤给他发了消息会来,但迟迟未到。 虽然知道她有保姆和司机的陪伴,但许嘉泽还是有点担心。他在护工的陪伴下走出病房,打算下楼接她。 刚过转角,他听到了女孩的说话声。 “……我已经完全没问题了……mama说我要精神好好的,才能照顾哥哥。” 她嘴里说着精神好好,语调却不怎么高昂。 “小纤真棒!”这应该是护士长的声音。 “那以后要乖乖的,不能再跟大人倔了知道吗,他们都是爱你,爱你哥哥的。” “不是……你不知道许叔叔他……” 宋纤说了一半就停住。 “那不是你该cao心的事,你不知道你晕倒的时候大人们有多担心。” “好吧。我知道了,护士长阿姨。那我先去看哥哥。” “好的,慢慢走噢。” “阿姨拜拜。” 正在偷听的许嘉泽听到这里,跟很有眼力见的护工一同躲进了旁边的男厕所。 晕倒? 没人告诉他,宋纤也受伤了。 他心中一紧。明明mama跟他说过,宋纤只是额头上划了几道小口子。 而且这事儿跟他爸又有什么关系。 许嘉泽的脑子里冒出一丝模模糊糊的推测,但不敢下定论。 他用了点钱收买护工,让他去打听,很快得知真相。 他被送进急救室的当晚,医生已经脱离危险,只是醒来需要时间等待。 本来应该去休息的宋纤坚持留守。她恰巧听到他父亲随口抱怨,在他母亲口中那都是他父亲不善言语的关心,但宋纤不懂这一点。 她冲上去小心道歉,他爸只能安慰她没错。可没想到一向斯文懂礼的宋纤继续纠缠,让他不准怪许嘉泽,还非要他发誓。她边说边抖,泪水哭得满脸乱爬。 一向溺爱宋纤的父母当着朋友的面,难得严肃地斥责她没有礼貌,想要抱起她离开。情急之中没人注意到她呼吸声愈发急促,然后脑袋向后一仰,当场哭晕过去。 大人们吓得又将她送进了急救室。 等她在护士的处理下恢复正常,宋纤趴在她mama的肩膀上说的第一句话是,“嘉泽哥真的很怕他爸爸说他……” “……其实我也怕。” ........ 原来是宋纤在用她的方式保护他。 在他面前,总是藏不住话的她把这件事隐瞒得严严实实,从来没有暴露半分。他也无法想象一个昏厥过去的宋纤,在绑架现场她也没怕成那样。 幼稚。 笨拙。 接近于耍赖。 倘若别人这样,他将会这样看待,但如果是有人为了他呢。 直到回家,许嘉泽心里头一直记挂着这事。 当晚趁父母出去参加应酬,在书房一直坐立不安的他出了门,在家附近乱逛。 宋纤卧室的那扇窗是亮着的。 “嘉泽哥。”她在楼上也看到他,“等我一下。” 不到三分钟,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面前,身上穿着成套的粉色毛绒睡衣。 “mama说你回家要先休息。所以我就没来找你,你现在身上还会不会痛呀?” “不会了。”他微笑摇头。 她关切地望着他,眼球像一对透明澄澈的玻璃珠,呈现琥珀的光泽。她在懵懂中看清楚了他的本质与恐惧,许嘉泽的心脏以及全身发麻,与暗暗汹涌的情绪保持微妙的共振。 大人怎么会觉得她胆子小呢。 连他都不敢威胁他爸。 “……还怕不怕?” “啊?” 他问得太突兀,宋纤根本没听懂。 “没什么。”他倒吸一口凉气,“想问你还怕不怕数学课。” 宋纤听到这,拼命甩头,“不怕了。” 她慢慢地回,“我…我以后再也不逃课了。” “好。”他摸摸她头顶,“不逃当然好,但如果想逃其他的什么,也可以告诉哥哥,哥哥永远陪着你。” “嗯……” 宋纤听到他话,低头沉默。 她还没有从之前的意外里解脱出来。 胸口发闷的许嘉泽双腿下蹲,与她视线平行,他迫使她与他对视,“小纤,你不要想太多。大家都说我聪明,那你就听哥哥的话好不好?” “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哥哥照顾你,保护你都是应该做的。” “可,可是……”她嘴唇动动,“哥哥你又不是我亲哥。” 就是亲哥,也不是人人都对meimei好。 “没关系。哥哥是自愿的。” 他语气不自觉放温和,连他自己都没想过自己能用这种语气跟人讲话。 “哥哥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自愿的。” “这个只要我们两个人明白这点就够了,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他反复强调,洗脑一般,试图将这些话细细密密地植入宋纤的大脑,替换掉那些无谓的心理负担。 “嗯……” 过了好久。 宋纤又应了声。 许嘉泽看见她眼中涌出泪水,落在他掌心,很快变凉变多,积蓄成了一小滩湖泊。 “……” 从事发到现在,宋纤终于当着他面哭了一回。 她本就应该在他面前哭出来,而不是去忍耐那些灰色芜杂的负面情绪。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我要你陪我,你也不会……”她抽噎着说。 “不是那样的。”他打断她话,轻柔地拍拍她背,“小纤,其实你知道的,哥哥偶尔也想逃,是你帮助了哥哥。” “我会一直保护你,而你不需要有任何对不起,相信哥哥好不好?” 宋纤抽抽鼻子,拼命点头。 她哭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抹掉眼泪,冲着他咧嘴笑,“我相信你哥哥。” “……嗯。” 许嘉泽也笑了。 他内心升起一丝微妙的满足的喜悦。 这很怪。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种心情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下意识选择了忽略。 即使他和宋纤年龄、作风差异甚大,没有共同语言,也没有亲缘关系,但他们在某些时刻依赖过彼此。 去关心、照顾一个他尊敬的灵魂,即使她尚且稚嫩,这是他唯一能够掌控的自由。 在许嘉泽真正意识到自己个性中的巨大缺陷之前,他先觉醒了相关癖好。 那些对宋纤说的安抚话语,何尝又不是一笔一划刻进了他自己的内心。 第二日。 许嘉泽在门口碰到准备去上学的宋纤。 “早上好,嘉泽哥!请你吃鸡蛋饼!这一个是我做的噢,我压成了兔子形状,里面还放了好多胡萝卜丁!” 她冲过来,把捏成一小团的鸡蛋饼塞进他手里,得意地边走边跳,骤然恢复往日的活泼神采。 许嘉泽接过来一口吃掉,即使他对鸡蛋的味道很敏感,但压住那点恶心感就行。 “真好吃。”他夸赞道。 初生的日光打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