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泥沼

    “洗耳恭听。”

    瞿清替他点燃一支雪茄，坐在主位上，礼貌地微笑。

    “昊德的倒台，也有小瞿总的助力，于情于理，我都该感谢你。”

    魏平川吐出一圈烟雾，眯着眼看她，“只是小瞿总你现在身陷制毒贩毒的泥潭，恐怕自身难保，所以和你做交易，风险太大。”

    瞿清眉目冷冽，唇角却挂着笑，镇定自若地答：“魏总的顾虑，我完全理解。商业合作总是带着康和的牌子，确实让人望而却步。”

    “但钱的流通，不分企业，不分国籍。”

    “替换成普通木材，实在恕我无法接受。但我可以以私人名义，以两倍的价格，从魏家的木材厂收购原定木材，低价转卖给康和。”

    “您想要的收益，我私人付，但我希望人才中心这个项目，能够顺利做下去。”

    两位男同伴相视一笑，手肘撑在桌面上，面色轻佻：“小瞿总，出手真大方。”

    方舟拳头握紧，手臂肌rou绷起，却隐在宽大的毛衣袖子里，手臂上叠着那只白皙柔软的小手。

    他不擅长面对这种尔虞我诈的事情，过去他可以一走了之，可如今瞿清无可规避，他亦不可给瞿清惹出麻烦。他才真的懂得，这一路走来，她有多难熬。

    “商场是互惠互利的，”瞿清轻轻地笑，“魏总长久以来的帮助，我感激不尽。”

    她稍稍睨了眼斜对面的两个男人，眼色冷淡。康和如今的状况不容乐观，但凡流了血，就容易引来嗜血的鬣狗。

    什么出手大方？不过是觉得，自己也能分一杯羹罢了。

    两个男人看着她冷淡的模样，眼底凶狠的光却更甚。虎落平阳的女人，依旧装作高风亮节，可比那些谄媚的情妇，令人兴奋太多。

    “10个亿，”魏平川清了清嗓子，眯眼瞥了眼身旁失态的同伴，暗暗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小瞿总，你的诚意，我心领了。”

    “但我想你弄错了，赚钱谁都想赚，但在木材厂这件事上，赚钱是其次。”

    “我有另一个offer，只是看小瞿总你，有没有意向了。”

    魏平川放下雪茄，“你在境外成立的MN，收购了不少康和的优质资产，但剩下的钱，和你的人，很难在所有事情解决前，离开这个国家，出去避一避。”

    “你没有那么多流动性撬动整个康和，但我和关越可以替你加杠杆，解决你私人手头的流动性危机，支持你继续完成收购。”

    “我们也可以送你出境，你的身份现在太敏感，你懂的。”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帮你把钱弄出去，但走账，必须走我和关越手里的投资公司Drogon。”

    瞿清定定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魏总，这对我来说，风险很大，相当于我将整个康和交到您手里，我不会同意。”

    魏平川料到了她的态度，啜了一口青茶，忽然笑了笑：“那恐怕我们没得可谈的。”

    “不过话说回来——”

    “抛开钱不钱的，如果制毒贩毒这件事没法翻篇，小瞿总，你是不是得去坐牢了？”

    男同伴在他身旁笑着调侃：“这种程度的罪行要是坐实了，小瞿总可真得红颜命短，命丧枪口之下了。”

    另一位男人大笑起来，“小瞿总，快求求情吧。至少在这件事上帮帮你——”

    “毕竟，平川平时，最中意人妻这款了。”

    桌子在地面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音，方舟猛地起身，整个人在暴怒的边缘，濒临极限。

    “方舟，”瞿清冷静地拉着他的手臂，“坐下。”

    “出来谈生意还带个小情人在身边，小瞿总还真是雅兴。”

    男人看了看方舟铁青的脸，嘲讽地看着瞿清。

    瞿清带着歉意地笑笑，话到嘴边却夹上了子弹，“如果我们是商场上见，他也可以是康和人才中心的建筑设计负责人。”

    “但如果——您只有跟着魏总才能见到我，在这种私人场合，那您就只能看到我和他的私人关系。”

    “您看他是什么，取决于您自己的分量。”

    魏平川敲了敲桌面，止住了同伴即将说出口的污言秽语，转头拧眉瞪了他们一眼，“小瞿总，我们无意冒犯。”

    “但合作上的事，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

    “但我提醒你一句，y省种植园就是一个苗家给你设好的局。他们利用和李鄫李邯的关系，在合约和经营上动了很多手脚，你现在最快能证明这些东西与自己无关的方式，就是找到陈楚婧。”

    “只要她作证，她只和苗家有关的人合作了，借用康和的外壳生产，你才能有条活路。”

    “只不过……”

    魏平川摸了摸下巴，轻轻笑了笑，“她人在美国，你不想合作的话，那你最好祈祷，你的手比关越的手更快。”

    “否则——”

    “你知道的，关越没有我这么好说话。他不会和你好好商量，他说一不二，谈不拢就硬抢，到时候，你的损失可就不止这些了。”

    “走。”

    魏平川推了推身旁两个同伴，冷漠地看着他们低头走出门外，站在推拉门前回头看了一眼瞿清，轻笑：“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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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男人的心跳一声声沉重有力，贴在她的耳朵上，向脑内传导。

    他的右手还在抖，瞿清拍了拍他，叹着气：“怕了？”

    “不是……”

    方舟有些艰涩地开口，“抱歉。”

    瞿清有些不明所以，奇怪地抬头看了眼他低落的眉眼，“有什么好抱歉的？”

    “我……没办法帮你什么。”

    瞿清愣了一瞬，揉了揉他的耳垂，“没事的，不用你帮。”

    “原本说好要保护你，”方舟自嘲地笑，“但现在这些事情发生了，我却束手无策。”

    他下巴抵在瞿清的头顶，紧紧拥着她的身体，眼眶有些发热。

    “没事。”

    瞿清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脊背，“你还年轻，能调用的社会资源很少，我理解。我22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想不通出路在哪。”

    她忽然苦涩地笑，“虽然现在也想不通，可我至少没那么迷茫。”

    “我亏欠你好多，”方舟艰难地吞咽了下，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吻着她冰凉的唇瓣，“但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他顿了一下，看着瞿清的眼睛，“你信我吗？”

    瞿清对着他虔诚依旧的目光，点了点头，“我信。”

    没由来的相信，她不知为何。

    陷在他炙热的怀抱里，心头无措的阴云依旧散不去，沉重的压力压的她喘不上气。可偏偏这样，待在他身边，却有一种世界末日前的温存感。

    或许是时候做最坏的打算，至少能保住瞿溪和叶灵，还有康和企业下千千万万无辜的人。

    她埋在方舟的怀里，眼眶有些濡湿，声音颤抖起来，“方舟，你知道为什么瞿谦和选我吗？”

    方舟没回答，他环紧瞿清的腰，听着她继续说下去：“因为瞿深就算不做他的儿子，也可以是苗家的外孙。”

    “瞿溪不做他的乖女儿，但身上依旧流着他的血。”

    “只有我，我亲手杀死了沈卓，骗了所有人，我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我只能是瞿清，只有保护好康和，瞿家才有我的位置。”

    “没有康和，我将什么都不是。”

    “我这一生，打着为自己铺路的旗号，兜兜转转，却发现，又回到了原点的死胡同。”

    “我所有的努力，仿佛只是一场为了提升社会地位的低俗斗争。”

    “现在我可能快输了，可我却忽然感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