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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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包rou来麻婆豆腐这儿找我的时候,我正在骂骂咧咧地打团。 昨晚龙须酥观完天象给我算了一卦,说今天宜上分,我信了,现在排位八连跪。 “少主,蓬莱又寄信来了。”锅包rou扬了扬手里的信封。 “哦,你先放那儿吧,我打完这把就看。麻婆豆腐你怎么回事,这么近都能空大?保我保我,哎这辅助怎么逛上街了……得,又白给。” 麻婆豆腐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行了,及时止损吧,我就说龙须酥算得有毛病,九连跪了还打个锤子。” “还不是因为你空大!”我白了他一眼,也扔了手机,开始读信。 写信之人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傲娇,拐弯抹角地表达了对我的思念,还说让厨师新学了两道菜,让我速去蓬莱试吃。 我当即问麻婆豆腐有没有饼干蛋糕,啥都别问,赶快拿出来给我垫垫肚子。 说实话,我光是看他信里跟吃饭有关的内容就已经快有应激反应了,而且距离我上次去蓬莱找他才过了三天,这犊子也太饥渴了吧,不想让我那么快回去也不知道开口留我多住几天,就会折腾人。 牢sao归牢sao,我还是回去换了身衣服,准备去找他。 最近空桑没什么事,我也乐得躲清静,谁愿意天天挂在瀑布底下报菜名呢? 至于每次都跟我一起去的龙须酥,这家伙早晨才溜达回来,这会儿估摸着睡得正香呢,就不叫他了。 我一到蓬莱,就远远看见等在入口的清商祭司,他朝我行了个礼,看上去有些激动:“空桑少主,您可终于来了!” “这话我都快听出茧子了……你家国主可真会使唤人。” 清商赔笑道:“国主是太想您了,您不在的时候天天念叨,今天还特意为您准备了宴会呢。哎,龙须酥大人没有随您一同过来吗?” “他在家睡觉呢,今天就我自己。”我心说又是宴会,平时吃顿饭就够麻烦的了,宴会妥妥十套衣服起步。幸好龙须酥没来,不然换十次发型他回去不得连夜剃光头。 “哦……那大人就快随我去宫殿吧,国主都等急了。” 我随他朝王宫走去。 我这人喜欢热闹,以往每次我们都是从平民区横穿过去的,这次走的却是条我从未走过的小路,偏僻得很,一路上净是断瓦残垣,而且居然连个人影都没遇到。 “今天是什么日子,全国统一放假?”我随口问道,“怎么换了一条路?” “是啊,百姓们都在家呢。以往走平民区是因为那边人多热闹,就距离来讲还是这条小路比较近。”清商回答。 他说的倒也没错,这条路确实近,没多久我们就到了王宫。王宫内倒还是老样子,戒备森严,侍女们来来往往忙成一片,似乎在准备接下来的宴会。 我在这儿算是常客了,侍卫们也不拦我,我便直奔夙音的卧室。 隔着门就听到了他高山流水的琴声,我轻轻扒开一条门缝。 这首曲子重低音很多,他弹得很用力,却是闭着眼睛。屋内狂风大作,水晶吊灯被甩得忽明忽暗,地上的曲谱也因他具象化的能力飞得到处都是。 我不由得皱眉,自从囚牛危机解除,他的琴声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露出消极的一面了,虽没有像以前那样搞成冰天雪地,但我可以确定,他有心事。 等他一曲奏毕,屋内恢复原样,我才换上一副笑容,大剌剌推门进去:“小音!” “你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夙音微微皱眉,“说了多少次,不要……” “不要对你用奇怪的称呼。我都背下来了。”我懒洋洋地接过他的话头。 “那你倒是改?” “好的小音,知道了小音,下次就改。”我蹲下帮他捡起散落一地的曲谱,“我刚到,你在作曲吗?怎么又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的。” 他收起肃容,淡淡道:“我在练习为宴会准备的曲目。” “今天不是全国放假吗,为什么王宫当差的不放假?一个贤明的国主可不能纵容996歪风邪气。”我抬手替他理了理凌乱的刘海,他看着我,眼睛眯了眯。 “怎么了?” “没事,”他哼了一声,“这里是蓬莱,我才是蓬莱国主。你赶紧去换套衣服,不要衣衫不整地在这里晃,污染我的眼睛。” 今日的宴会格外盛大,盛大到我足足换了十五套衣服。 夙音说让我试菜倒是真的,除了新添几样人间菜式以外,餐桌上竟还摆着一整道繁琐精致的素蒸音声部,只不过满满一大桌佳肴只有我与他两个人享用,实在是奢华至极。 他甚至把宫廷御用乐师也找了来,加上几个祭司,还有一群伴舞,几十人对着我一个人表演,歌单里竟然还混着一首猫和老鼠的bgm,不知道在哪儿学来的。即视感太强,我在下面丧心病狂地跟着抖腿,差点把桌子掀翻。 不过这排场属实有点过了,而且他全程也没怎么落座,今天不知怎的兴致似乎特别高,曲子一首接着一首,我连夸的间隙都没有,只能海豹鼓掌,啪啪啪啪啪啪。 为了避免浪费,我一直吃到腮帮子都酸了才放下筷子。夙音放下指挥棒走过来,难得朝我一笑:“喜欢吗?” “你要听实话?喜欢,但是太奢靡了,”我有些无奈,“这又是哪门子谢礼?你这个蓬莱国主每天有那么多事情忙,不要总浪费时间做这些麻烦事啊。” “不麻烦,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想见你时使用的一种手段,”他捏了捏我的肩膀,“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说,谢谢你愿意当我的家人。” 我心说那确实,坦率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可这怎么逐渐朝着厚颜无耻的方向滑坡呢?动不动一句想我了,我就像个应招郎似的屁颠屁颠送上门去,这个猛1当得一点排面也没有。 不过我还是告诉他:“我们本来就是家人,我是空桑少主,你是我的菜。空桑永远有你的位置,有空常回家看看。” 说完这句我就被我自己土得直犯恶心。 看来国主大人今天心情确实不错,只是简单地吐了一下。我拉着他坐下一起吃点东西,他照例屏退了左右,然后臭不要脸地让我喂。 宴会结束我俩搂搂抱抱地回了他的卧室,准确地说是我挂在夙音身上,由他半抱回去的。我这该死的酒量。 喝的时候我也没去琢磨他一个劲地灌我有什么企图,直到我被他扔在卧室那张大床上。 他凝视着我,眼睛里翻滚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我他妈的实在太困了。酒足饭饱就想睡,我冲他打了个酒嗝就闭上了眼睛,世界一片祥和。 醒来看见我卧室熟悉的天花板。宿醉之后头疼真不是开玩笑的,我一边按着突突跳的太阳xue,一边努力地回忆昨晚发生的事。 喝成那个样子,我铁定是硬不起来了,难道夙音想搞我的屁眼?哦,也不是没可能,他成天搁那做王子梦,有些臆想也正常。 我缩了缩那地儿的肌rou,没什么感觉,再脱了上衣一照镜子,连个吻痕都没有,看来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这就更不是个事儿了,春宵一刻值千金都不知道珍惜,难道他有勃起功能障碍? 好奇心太重就是这点不好,我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包括昨晚他那个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想对我说什么呢?对不起其实我不举,真是太遗憾了? 昨天光顾着疲惫了,仔细想想他好像没在宴会上弹我在门口听见的那首曲子,结合比较分析,大概是在患得患失。 国主大人不喜欢我总替他cao心,我也一直都给予他最大的信任和尊重,让他自己消化解决。只要事情走向可控,即便看出什么我也不会主动去提。 我摸出手机想给他发消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敲了几行字都删除了,最后随便说了几句有的没的。 等了好一会儿,夙音没有回复,大抵直接给当成了废话。我反倒莫名有点失落,人们不是常说上床之后二人会如胶似漆一阵子么,他怎么还装起来了。 龙须酥这两天却生起病来,吃了两副药也不见好。我去探望过几次,得知他大冬天半夜穿着单衣赤脚去观天象,不得不说一句活该。 他跟我一顿拆解星象,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能让他讲干货。龙须酥咳嗽得满脸通红,扯着我的袖子说,少主近期恐怕会有灾难,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 我说行,听你的,九连跪也听你的。 其实龙须酥在某些时候算得也挺准,比如我晋级赛会送多少个人头然后输掉,比如阿喻会在几更天去农场偷鸡,比如他走路被自己的头发绊倒是屁股先着地还是脸先着地……等等等等,如此这般。 他要是说空桑可能有灾难,那我立刻搬小凳和水泥开始砌墙。说我有灾难?哼哼,我天天有灾难。 我对我自己的倒霉事一直秉承着该来的总会来的态度,导致我过了没几天清闲日子就又开始居安思危,总担心被花盆砸脑袋。有的人天生就不是那种过好日子的命。 转眼到了月中。 我最近一直在跟鹄羹聊素蒸音声部这道菜,眼看年关了,除夕的时候想试着把它加进年夜饭菜单里,这也是将其推广到三界的第一步。 如果成型好的话,日后也可以加进空桑餐馆的宴席套餐里,婚庆、节日、升学等重要场合都会是不错的选择。在此基础上辅以现代互联网宣传手段,循序渐进地往人间过渡,即便是“华而不实”的看菜,也能在不久的将来重新走上百姓的餐桌。 还有一点,这是我认识夙音之后的第一个新年,我想告诉他,带他远离孤独这件事,我从来不是嘴上说说。 这天晚上餐馆刚刚打烊,德州晚间视察经过,发现大殿门外倒着一个人,口口声声说要见我。 安全起见,德州便让宫保鸡丁先将他押了,本想第二天天亮再来禀报,不料那人竟以头抢地,说什么也要立即见到我。德州没办法,只能将他带到我房门外。 “什么事?”我听到动静,披上外衣走出来。 那人蓬头垢面,衣衫不整,见到我就冲上来死死抱住了我的腿:“空桑少主,我可找到你了!你救救我们国主吧……” 松鼠鳜鱼一个箭步从阴影里窜出来,将他死死钳制住。 我听这声音只觉得耳熟,便示意松鼠退后,端详了那人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是清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小音他怎么了?” “空桑少主,你救救我们国主!只有你能救他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国主他不让我告诉你……”清商语无伦次地说着,脸上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夜寒露重,这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便将他带进里屋坐下休息,德州站在我旁边,一只手按在枪套上,寸步不离地看着他。 “你别急,慢慢说,”我给他倒了杯水,让大家都坐下,“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一句话都别落下。” “空桑少主可还记得,当初蓬莱为了取悦囚牛神兽,整日谱曲奏乐的事?”清商喝了水,情绪也随之平复了一些,又对我用起了敬语,“您的出现使我们避免了天罚,此后蓬莱也确实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您走的那天送了国主一枚护身符,国主天天带在身上,时不时便会用它与囚牛进行交流。” “这不是好事吗?” “您可知他们交流的内容是什么?”清商露出痛苦的神色,“是与九重天为敌!国内有九重天布下的眼线,这件事情传进他们的耳朵里,蓬莱便遭遇了流火,许多百姓也因此丢了性命。” 我皱眉,心想怪不得你不带我去平民区,还谎称全国放假。虽然我也没笨到相信就是了,但这原因……着实有点离谱啊。 “国主大怒,翻遍整个蓬莱将几名眼线抓了起来。本来以这微妙的关系,我们还没研究出合适的处置方法,但国主气昏了头……我们赶到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被结结实实冻成了冰块,一凿便碎了一地。” 我按住太阳xue上一根凸起的青筋,示意他说下去。 “您最后一次去蓬莱的前两天,九重天派人传话,邀请国主去参加音乐盛会,说是若令神灵满意,就可以去天韵殿当神官……” “当他妈的狗屁。”我自然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上任蓬莱国主与十祭司就是被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叫到九重天的,为了应对所谓的考核,整日不眠不休奏乐,最后个个七窍流血衰竭而亡。如今又要在夙音身上故技重施了吗? “国主为了蓬莱,为了我们不受牵连,申请一个人去了九重天。那天夜里,国主临行之前命我连夜将您送回空桑,还下了死命令,不准将这件事告知与你们。等我回到蓬莱,却发现那里早已经被九重天布下重兵把守……我只能逃跑,花了整整七天才甩掉追兵。没有国主的蓬莱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无法与九重天抗衡,除了您,空桑少主,我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找谁!看在我们国主对您一往情深的份上,救救他吧……国主他,真的很可怜……”他说得悲切,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我长叹一声,让宫保鸡丁给他腾出一间屋子暂时住下,随即找来鹄羹和锅包rou商量对策。 德州的顾虑在于,这个清商很可能跟当初的云韶祭司一样也是个卧底,大概率是九重天的眼线,想以此试探空桑的态度,这是一个针对空桑、针对我的陷阱。 我想到龙须酥的占卜,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时候我反倒希望他的占卜是准的,有什么灾难冲我一个人来就完事了,别搞人质筹码那一套。 清商还不知道,自打上次饕餮事件起,九重天早就跟空桑撕破脸了,有了枯无的前车之鉴,五味使我是一个也不信。 救与不救,我压根也没做什么心理斗争,食魂们就是我的全部,我当然会尽全力保护每一个人。空桑少主笨归笨,这点血性还是有的。 关于清商,我在情感上是偏向于相信他的,他的性格不似相和祭司那样妥帖稳重,反而给人更真的感觉,很适合陪在夙音身边。 当然,如果他是装的就当我没说。 我可能也是不想面对得知他真是九重天的眼线这个真相后难过的夙音……谁知道呢。 锅包rou表示,有些后果基本上是可以预见的,我们还是得用偷鸡摸狗的老法子。人不宜过多,三个正好,鹄羹熟悉九重天的配置和路线,能带我找到夙音,布好万象阵;松鼠则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必要时作为诱饵引开追兵。他会留在空桑调停大小事务,让我没有后顾之忧。 如果运气好,顺利找到夙音,我就带他通过万象阵去人间避避风头。九重天的心思摸不太清,不过就上次的经验来看,他们似乎也并不急于将我们赶尽杀绝,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干就完了。 事不宜迟,我们三人迅速打点行装。临走前我去厨房揣了一枚这几天学做的面人在身上,九重天没有素蒸音声部,希望他不要出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