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食言而肥
序:食言而肥
神龙元年正月,通天宫大火,烟通九霄,三日不绝。 地宫火势熊熊,浓烟滚滚,不时还有石块、横梁坠落,内侍宫女乱作一团,纷纷向地上逃散,唯有一道红影在碎石残砖之间跳跃穿梭,方向不是往上,而是向下。 “快点儿,快点儿,再快一点……” 没有内功护体,这样极速前进,对樊巧儿的身体也是很大的负担,但她不得不快,不敢不快。 因为爷在地下,因为爷刺了百会。 “丫头,借你簪子一用。” 他说那话时是笑着的。 樊巧儿很少见他露出除皱眉、板着脸以外的表情,总希望他能开心一点,曾悄悄在许愿牌后画了他的笑脸。 现在见他笑了,却忍不住落泪。 “……以华伦针取百会,此xue乃诸阳之会,百脉之宗,刺之可冲破人体极限,博一瞬之机,但此法乃死中求生,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妄用。” 他自己说过,此法乃死中求生,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妄用。 怎么能怎么轻描淡写地把那根簪子插进去。 若他有事,她终生难安。 烟散尘销,樊巧儿终于到了地宫最底层,一句“恭送大帅。”听得她心肝俱碎。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是爷。 他没死。 樊巧儿举起华伦针弩,这一次绝不会失误。 她做到了,做的很好,转身进门的那一刻,飞针正中眉心。 半边身子异化狞笑着举起龙泉刺向爷的章五郎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 袁天罡站了起来,将银针按入眉心断绝他最后一点生机。 章五郎死不瞑目倒在地上,袁天罡也身形不稳,轰然倒地。 “爷!”顾不上大仇得报的喜悦,樊巧儿立刻冲上前扶起袁天罡,液体濡湿了她的手掌,“好多血……” 袁天罡的背在地上擦伤,半边身体被炼丹炉灼伤,腹部被章五郎的脊骨剑刺穿,护着时她被撞伤,现在肺腑之间又多了一道贯穿伤…… 樊巧儿看向倒在地上的章五郎,他异化的胳膊壮硕如怪兽,手掌上的指甲已变成了爪,血珠蜿蜒凝聚,坠落在石板上,化作血矛,刺进她的心里。 “走吧。”袁天罡艰难开口。 “嗯。”樊巧儿勉强收回视线,压住哭腔,撑着袁天罡往上面走。 袁天罡起初还想掩饰,直到他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樊巧儿才发现他的脚也骨折了…… 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撑着他避过碎石,一一步步走到乾元殿口。 就快到外面了,樊巧儿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觉得兵戈相接的声音如此悦耳,身上的人却忽的停住了脚步,是伤势太重了? 樊巧儿抬头问:“爷,怎么了?这里马上就要塌了,我们得赶紧出去。” 袁天罡看着门外的白光,喃喃道:“生日愿望。” 这里这么危险,有什么话不能出去再说吗?樊巧儿哭着怒问:“什么?” 袁天罡想到了两人分手那天她说的话,思绪放空,巧儿想要自由,她应该得到自由,他会给她真正的自由:“我今天就要实现你的生日愿望。丰衣足食,怡然自得,活在盛世里,想干嘛就干嘛。” “你在胡说什么啊?快走、快走……” 樊巧儿不想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她只要他出去,平平安安。 樊巧儿扛着袁天罡想带他出去,可这次他不想离开,她不能挪动他分毫。 张柬之在门外打斗,看到他们,焦急转身,喊道:“大帅!丫头!” 樊巧儿想让张柬之帮她带爷出去:“张爷爷,快!” 可她忘了,张柬之是不良人。 袁天罡一掌推她出去,命令道:“带她走。” 他声音微弱,或许是受伤太重,或许是…… 张柬之接住她,含泪朝袁天罡点头,扛着她往宫城外跑。 “爷!”樊巧儿喊得撕心裂肺,也阻止不了他撑着身子看她的身影被重重宫墙阻隔。 或许这就此生最后一面。 绝不纠缠。 她答应过的,应该要做到。 风灌入胸腔,大仇已报,她合该喜极而泣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团红,袁天罡才转身离开。 人,百年一世。 袁天罡的寿数早已超过百年,他以为自己经历一切,再无波澜,临了却忍不住为她的心愿变卦。 怡然自得,活在盛世里,想干嘛就干嘛。 他的丫头还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实现这个目标大概要很久,索性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可丫头缺,他必须把女皇救出来,名正言顺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袁天罡迈上台阶,轰隆一声,横梁断裂,砸在他身上。 袁天罡闷哼一声,推开木块倒在地上,他撑着地板,忽然有一双手扶着他的胳膊,托住他想帮他站起来。 小小的人儿,红衣上都是灰尘,身上还有很多擦伤,但眼神坚定,决定再难转圜。 袁天罡因为太过惊讶,瞪大了双眼,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巧……儿……” “爷要去哪?我扶你去。” 扛着他走过一遭,樊巧儿已经有了经验,很顺利地扶他站了起来。 大约是伤势太重,袁天罡心跳得很快,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表情,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像是发怒道:“你怎么回来了?张柬之呢?” 他的声音里是根本掩饰不住哽咽。 樊巧儿也生气了:“我为什么不可以回来?当初说好的,爷只教我到看见打铁花为止,学成与否与你无关,我找谁报仇与你无关我的死活也与你无关,事成之时,你我两不相欠,绝不纠缠。凭什么你要来就可以来?要解决我的事就解决我的事?要我走我就必须走?我欠了爷怎么多情,怎么算两不相欠?就算违背承诺,我也不得不纠缠这一回了。” 说到最后,她语气哽咽,泣不成声。 这地方烟熏火燎的,袁天罡眼里蒙了一层水汽,语气弱了不少:“这里……危险。” “所以……”樊巧儿更卖力地带着他往前走,“我们要快点。” 带他堪堪避过一块断垣,樊巧儿心惊rou跳地问:“往哪走?” 知道她决意不肯离开后,袁天罡语气平静了许多:“地下,第三层。佛堂静室,武皇在那。” 樊巧儿惊讶:“刚才那个女皇是假的?” 想起武皇皇位的由来,和这十几年所发生的事,袁天罡心情复杂:“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圣上动手。”见樊巧儿点点头,他接着道:“且……要实现你的心愿,必须要借助圣上的力量。” “哦。”樊巧儿不懂这些事,她只知道章五郎是圣上的面首,虽然现在看来这个面首背叛了圣上……“其实那心愿爷不必放在心上,我就是……” “是要借助圣上的力量,只要那人是圣上无论是谁都一样。” 这是故意打断她的话吗? 樊巧儿瞄了一眼袁天罡,他眼里有光,虽满身伤痕却神采奕奕,和刚才走到殿门时很不一样,和他们一路同行时也不一样。 爷曾说过的志以成道,大概就是这样吧。 袁天罡觉得逼皇帝退位这种事,还是不要在小孩子面前做,对樊巧儿道:“好了,到了,我一个人进去吧。” “你的身体。”樊巧儿担忧地放开他。 袁天罡站稳,摸了摸她的头:“死不了。”转身进门。 袁天罡和武皇没谈多久。 通天宫摇摇欲坠,只有他能带她出去,再者经过这三个月囚禁她也算明白男宠和侄子靠不住,就算没有袁天罡,她心中也有了决断。 武皇叹了口气:“到头来,还是被狄卿说中了。” 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袁天罡躬身下跪行礼:“圣上圣明。” “出去吧。” 圣上下令,袁天罡弯腰扶她起来,樊巧儿见重伤的爷还要做这些,心中不是滋味,匆匆对圣人行礼后赶紧帮忙扶她,想给爷减轻一些压力。 “袁卿,这是?” 武皇疑惑地瞟了一眼樊巧儿,她被关三月,消息隔绝,章五郎除了逼她写退位诏书,没什么闲心和她聊外面的事,加之她在宫里生活了近七十年,从未怀疑过袁天罡对皇帝的忠心,自然以为辞官的袁天罡是救驾回宫的。现在突然见到一个打扮既不像宫女又不像哪家大臣家闺女的半大丫头出现在这儿,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她是臣的……”徒弟两个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袁天罡干咳几声,想用伤重的原因糊弄过去。 “我是国师的下人,圣人陛下,我们快出去吧。”樊巧儿觉得可能是自己功夫太差了,爷觉得说她是他徒弟给他丢人了,脸一红,有些语无伦次,更急着想带武皇出去。 “原来是这样。”袁天罡受了重伤,这丫头一见他们出来就连忙扶她,对袁天罡的关心全挂在脸上,武皇视线在二人身上一转,心下了然。 她历经三朝,经历两个皇帝,在女人堆和男人堆里都打过转,对感情之事再了解不过。若是旁人便罢了,可动情的偏偏是袁天罡。 她还记得第一次知道袁天罡就是不良帅时的场景,那个时候…… 呵…… 他也有今天。 面对一个不开窍的小丫头,有得他愁了。 即将失去权力的女皇因为发现了一桩趣事,心头的阴霾少了几分。 抵达殿门后,女皇挥手让两人退下,独自走出殿外宣布:“今日之事不得外传,所有功绩皆记在不良人旧部名下。迎庐陵王李显回宫,立太子位。” 殿外甲士尽皆放下兵器,跪伏齐声道: “吾皇英明神武,圣德明功。” “吾皇英明神武,圣德明功。” “吾皇英明神武,圣德明功。” 袁天罡力气恢复了一些,拽着樊巧儿的腰带她离开了通天宫。 伴随着甲士们的高喝,这座高达二百九十四尺被誉为“粤自开辟,未有若斯之壮观者矣”的通天宫轰然倒塌,卷起的烟尘似乎还停留在鼻尖,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一幕的樊巧儿仍心怦怦跳着:“爷,是不是一个新的时代就要开始了?” “嗯,下一个时代是盛世。”袁天罡脚也不停地带她离开皇宫,“你想好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啊?” “食言总是要付出点代价,我刮了胡子,你呢?” 樊巧儿脸色一红,小声道:“我刚才不都说了,那不算……再说,刮胡子算什么代价……你就是拐着弯实现……”我的愿望几个字没说完,他忽然踉跄几步。 樊巧儿以为他又是故意打岔,直到他抱着自己打了几个滚撞在树干上,她才明白他是真撑不住了,又和刚才在地宫一样替她挡。 “爷……” “别哭了,我死不了,你还是想想准备付出什么代价吧。”听到她哭,袁天罡勉强睁开眼皮,一边安慰小丫头一边给她擦眼泪,忍不住问:“你怎么总是在哭?” “我、我不哭了,爷一定要没事,我带你出去,爷的代价是实现我一个愿望,我也实现爷一个愿望,之后你要我做什么都成。”樊巧儿胡乱擦了擦眼泪,架起他的胳膊准备抗他起来。 脸上的灰和泪水糊在一起。 “像个……小花猫似的。”低声说完这句话,袁天罡清了清嗓子,喉间发出长啸,似乎在模仿某种鸟叫。 几道人影刷刷落下,行礼道:“大帅。” 他们也是不良人吗? 樊巧儿惊讶爷能发出这种声音,还带了这么多人来,没注意到这些人落地的时候袁天罡就抽回了自己的胳膊。 “张柬之有自己的心思,我总得再找点帮手。”袁天罡下意识向樊巧儿解释,发现她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神情疑惑,“罢了,之后再跟你详细解释。”对着新到的不良人道:“带我们去洛阳分舵,天羽星,你带着她。” 她是指樊巧儿,天羽星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性。 樊巧儿不好意思地摆手:“我自己走就是了。” 她也受了伤,袁天罡不想让她再奔波:“你的轻功,是准备拖死我吗?” 樊巧儿以为他果真嫌弃自己的武功,默默对天羽星伸手。 袁天罡轻咳一声,指着樊巧儿的腰带:“不用抱,拽那。” “是。”天羽星得令,拽起樊巧儿,飞速移动。 见被两人架起的爷被远远抛在身后,樊巧儿惊讶称赞道:“哇,jiejie,好快的身法。” 天羽星谦虚道:“这不算什么,不良人中除了大帅,轻功最好的是天速星,段家《无声要术》乃是一绝。” “那我可以见识见识吗?”危机解除,樊巧儿轻松了许多,“爷的轻功也这么厉害啊。” “爷?你是这么叫大帅的?他不止是轻功厉害,其他方面更是冠绝天下。小meimei,你和大帅是什么关系?” “我……” 刚被批评了,徒弟两个字,樊巧儿没脸说出来,挠了挠头,道:“是一个被爷救了的普通人啦。” 普通人? 几日前,大帅授意张柬之调动隐居的不良人,又亲自下令洛阳不良人参与这次行动。 这么大阵仗,她说她是一个被大帅救了的普通人? 天羽星低头一瞅,小姑娘脸糊了一层灰,露出的一点皮肤晶莹剔透,腕间束着的是……华伦针弩? 大帅年轻时命六仪巧匠精心打造的宝物都送给她了。 天羽星对樊巧儿给出的解释不置可否,将人放下后,语重心长道:“若你想学我的轻功可以……” “你们在说什么。”袁天罡扫了一眼二人,对樊巧儿道:“进去吧,先治伤。” 陈述句。大帅是不想那姑娘学别人的武功吗?天羽星思忖,可他的武功至阳至纯也不适合小姑娘练啊? 樊巧儿没想那么多,乖乖跟着袁天罡进门,突然听他来了一句:“止血的xue位,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 “那你现在给我施针吧。”疗伤的物品分舵内的不良人已备齐,袁天罡将针包朝樊巧儿摊开。 “现在考验我的医术?爷伤的那么重……” “无妨。就当是给你一个教训,以后要好好学。” “以后?”樊巧儿眨眨眼睛。 “欠我的那个愿望——留下来,把我教你的都学会。” 樊巧儿又哭了,针没抖,也没扎错地方:“这个不算,分明又是我占便宜,就算爷不说,我也愿意留下来。” “那一时片刻,我还真想不到许什么愿了。” “那爷慢慢想。” “可能会想很久。” “我等爷。” “好。”袁天罡将小姑娘仔细给他清理伤口的样子看在眼里,声音轻快地接受了她的愿望。 她自愿交予,他当然要好好收下,悉心珍藏。 处理完伤口后,袁天罡穿上准备好的衣服,樊巧儿出去倒水了。 扶他回分舵又得令出去的不良人也回来了。 “本帅的东西。”袁天罡看了一眼桌上沾着他血的簪子伸手,那不良人将锦囊递上,里面是李淳风的最后一张纸条和一缕断发。 “大帅,您的驴已系在殿内,坛子和拐杖由另一人送至卧房了。” 樊巧儿回来了,袁天罡点头,将锦囊收于背后:“嗯,退下吧。” 樊巧儿问:“有什么事吗?” “无事,让他们去张柬之那里把我的东西取回来罢了。”袁天罡按着樊巧儿坐下,给她清理外伤,擦到她脖子上的淤痕血痂,眼色阴沉,章五郎还是死得太轻松了。 “嘶……爷,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别动。” “有些地方,你不方便。” 袁天罡手一顿,语气也阴沉了许多:“他对你做了什么?” “有些伤在背上,不方便。”樊巧儿蠕呐道,“而且等会我还要洗澡换衣服……” 袁天罡忽然站了起来,将药当的一下放在桌上,转身离开:“我去叫天羽星来。” “奇奇怪怪的。”见他被门槛崴了一脚,樊巧儿收回视线,开始自己给自己擦伤口。 天羽星进门,立刻抢过药:“姑奶奶,您怎么自己擦上了。” “姑奶奶?”樊巧儿嘴角抽搐,她才刚十五。 “呃,这是我口头禅,我一激动就会这么说话。”天羽星才不会说她刚从俩同僚那儿听来天戌星的二手八卦,英雄救美、单刀赴会什么的,他们家大帅真是太帅了! 悄悄这灰一擦,多么婉娈可人的小丫头,大帅就是有眼光。 感觉给自己擦药的jiejie越来越兴奋,樊巧儿有点害怕,“jiejie,你怎么了?” “我没事,嘿嘿,你真的没兴趣学我的轻功吗?虽然天速星最快,但段家的功法不精于打斗,我的《凤羽游身步》和各种武功配合起来都不错哦。”天羽星想这姑娘如果要跟大帅在一起,以后肯定少不了打架,学会这个起码能防身,于是小小拉踩了一下《无声要术》。 外面传来一阵声音:“只让你擦药,别太多话。” “爷,你没走啊?” “这是传音术,我离你很远。”他继续解释,“听力也可以练,以后我教你。” “是!”樊巧儿元气满满地敬礼,突然想到他看不到,放下了手。 “噗嗤。”天羽星笑出了声,惹得樊巧儿不好意思地捂脸,当然又被袁天罡以传音术训斥了几句。 “爷,他这人说话一直就这样,jiejie见谅。” 这就护上了? 大帅的脾气,他们早习惯了,也就看着凶神恶煞,其实就是口头说说。 “好了,这也处理完了,你穿好吧。”天羽星眨了眨眼睛,“之前说的,你再考虑考虑。” 樊巧儿穿好衣服,羞涩道:“我,知道了。” “不用管她。”当着人的面,袁天罡说话也不留情面。 “大帅来得真快啊。”衣服一穿好人就到了,真看不出受了那么重的伤。 就这么一会儿也舍不得分开吗?啧啧,老房子着火无药可救,果然是真理啊。 “退下。” 袁天罡没想到这两个字会成为他未来几十、哦不,是两百多年说的最多的两个字。 尽管这样,大帅金屋藏娇的小道消息仍然在不良人中暗暗流传。 志以成道,言以宣志。——隋·王通《中说·卷五·问易篇》 狄仁杰每从容言于太后曰:“文皇帝栉风沐雨,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大帝以二子托陛下。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无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之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六·唐纪二十二》 粤自开辟,未有若斯之壮观者矣。——唐·刘允济《明堂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