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京海市人民医院，重症抢救室。

    高启强独自一人站在空荡的走廊尽头，前后两扇紧闭的大门上，都亮着猩红的抢救灯。

    他的小盛就在面前的抢救室，而身后那一间里，是阿珍。

    两人都是为了帮他挡刀，生命垂危。

    高启强闭上眼，小盛不省人事的脸和阿珍身上的鲜血，让他不断回忆起梦境中，弟弟坠楼的场景。

    他垂着肩膀，浑身止不住颤抖，雪白的灯光打在脸上，让他看起来愈发面无血色。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拐角处走出两道颀长的身影。

    安欣和李响身着整齐的警服，飞快走到高启强身后。

    李响抬手搭住他的肩膀，轻声道：“老高，闹事那帮人已经控制住了，你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高启强一动未动，只有紧绷的肩膀缓和了一些。

    安欣绕到他面前，见他脸色，心下一惊，赶忙扶住他的胳膊，

    “没想到任务期间，会出这么多事，怪我，一点忙也没帮上。”

    高启强听见安欣的声音，这才有了点反应。

    他抬起眼瞳，湿润的眼珠子直直望向安欣，双唇轻颤，

    “安警官……不怪你，他们怎么敢……这么猖狂！”

    “市局高度重视这起案件，一定会把背后的人全部揪出来，我也会跟进。”安欣不会安慰人，酝酿半天，才笨拙地道，

    “吉人自有天相，你弟弟和女朋友不会有事的。”

    高启强没心思澄清他和阿珍的关系，眼睛始终往紧闭的大门瞟去。

    李响用胳膊捅了捅安欣，解释道：“那不是他对象，只是个员工。”

    “员工？”安欣瞪大眼睛，一脸不信，“不可能吧，那可是刀子，普通员工会帮老板挡刀吗，你是不是傻？”

    李响闭上嘴，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便在此时，身后手术室的灯灭了，紧接着，大门朝两边打开。

    李响率先走过去，掏出警官证，道：“医生，我是市局刑警，里面是我们的重要证人，请问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手套，做了个放心的手势：“手术很成功，病人创面不大，伤口较浅，没伤及内脏，只是失血过多，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李响松了口气，谢完医生，转头冲高启强说道，

    “阿珍看起来更严重，你弟肯定没事，你别担心。”

    高启强机械地转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但愿、但愿如此。”

    他的眼皮并没有因为阿珍下手术台而停止跳动，反而跳得更让人心悸了。

    阿珍被护士推出来，李响见她没有亲属陪护，高启强又分身乏术，便主动跟去病房帮忙。

    手术室外，两道身影劲直伫立。

    高启强始终维持一个姿势，仰头望向红灯，沉默地如同一座雕像。

    安欣担心他精神压力太大，始终陪在一旁。

    手术持续了五个小时，接进零点，灯才熄灭。

    高启强望着缓缓打开的大门，腿灌了铅似的，竟不敢上前一步。

    医生朝二人招招手，只有安欣一人走过去，低声问道：“医生，怎么样？”

    “目前情况稳定，但还需要观察二十四小时，顺利度过危险期才算手术成功。”医生神色凝重，“你是病人家属吗？”

    安欣张了张嘴，却被打断。

    高启强声音艰涩地道：“医生，我弟弟不会有事的，对吧？”

    “我不敢保证，病人生命中枢遭到重创，能下手术台已经是奇迹了。”医生避开他的视线，诚实地答，“家属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高启强耳边“嗡”一声响，最坏的打算，什么是最坏的打算？

    他感觉吸入肺里的空气冰凉，连呼吸都开始打颤。

    几名护士推着转运床出来，指了下高启强，语速飞快，

    “这位家属，病人要转ICU，你先去把费用交了。”

    “我去吧。”安欣闻言，连忙把高启强往前一推，“你跟过去看看你弟，进ICU不能探视的。”

    高启强不懂这些，但他相信安欣，抖着手把身份证和银行卡塞给他，转身跟上护士的脚步。

    他扶着床沿，探头望去。

    躺在病床上的人头上缠满绷带，脸色泛起不详的青灰色，四处插满各式线管，看起来尤为可怖。

    高启强哽咽起来，声音带着哭腔，

    “小盛，你挺住，早点醒过来……”

    走在前面的护士拉着床头，转进一道门内，紧随其后的护士横身挡住高启强，

    “家属留步，前面是重症监护区，您不能进去。”

    护士说完，闪身进入门内，并毫不犹豫地锁上大门。

    二十四小时的危险期，比手术中的五小时更加难熬。

    高启强感觉之后的每一秒，都仿佛将灵魂放在火炉中炙烤，身体则被片片凌迟。

    安心和李响来了又走，给他送到第三份饭时，好说歹说，终于劝他打开了饭盒，刚吃一口，重症室内忽然sao动起来。

    高启强本就悬着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他贴着玻璃门，看见几个白大褂飞快跑进弟弟的病房里，随后，几人推着转运床，从ICU直奔抢救室。

    高启强面前的门被打开，病床从几人身边呼啸而过，嘈杂的脚步声中，不知是谁喊了声，

    “快，准备除颤，病人没有心跳了。”

    高启强惊慌失措地站起身，闻言腿脚一软，整个人往前扑倒，手中饭菜打翻在地。

    安欣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却被猛地推开。

    高启强濒临崩溃的神经彻底崩断，他再也憋不住眼泪，跌跌撞撞地追在后面，声嘶力竭地喊，

    “高启盛，你给我挺住，只要你肯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