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将军,属下衷心希望,你永不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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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晚,夜色凉凉,荒色幽幽。 将军府,主院。 刚沐浴后的帝渚才放松的靠着软塌一边休息一边摸着身边懒懒趴着的松子的脊背,突然有几人迅猛的从外冲了进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急色匆匆的在春冬。 他不过出了府外巡将士营一日未归,再回来时三娘几人竟就告诉他今日下午时候帝渚特意去了荆州刺史柳大人的家中替妹提亲了。 帝姬乃是皇室的贵族子弟,婚事本该是由皇帝亲令颁旨,再由内廷司择旨下礼。 帝渚虽是永宁帝姬的亲jiejie,父母不在,长姐为尊,她是能做主,但仍算越礼定亲犯了宫规。 这种大事帝渚竟然事先没同他们商量就自己做主了,难怪在春冬被吓的够呛。 “将军,你真的想好了吗?” 进门便是这么一句二丈摸不着头脑的一句问话,帝渚还未有回答,正拿着一张毛绒毯子跪在帝渚身后给她擦湿发的霍燕冒出头来,疑惑道:“军师你在说什么啊?” 今日他没有跟着帝渚去访柳府提亲,他的岁数又最小,城府不深,所以在春冬等人做事时都没怎么带过他。 一头热汗冲进来的在春冬站在帝渚面前双手握拳,他不理会霍燕,只紧紧盯着悠闲靠着软塌,不作答复的帝渚,又问道:“晚上郑国公又送来了一封书信,将军你不瞧瞧吗?” “不是时机。”帝渚浅浅垂眼,一下一下的规律抚摸着松子毛绒绒的背,“何况他要说的我大概都知晓,何必再看。” “何时才是时机?” “明日。” “明日就迟了!”明明自己焦虑的抓心挠肝,偏偏正主淡定的很,在春冬快气的呕血了。 帝渚目光平淡的看向在春冬,见他双眉倒竖,恼色异常,瞪着她的一双温润星眸现下火气高涨。 恐怕若不是她的身份摆在这里不敢冒犯,他能气得把她拽起来把她猛力摇晃,把她摇晃的清醒,好生反省她是做了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见状,帝渚便摆手让擦头发擦得差不多的霍燕退下。 待霍燕一头雾水的离开,她又拍了拍松子的背,松子懂意,终于舍得从她身边挪步,跃身下榻,开始在屋里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 松子腾出了位子,依旧气不顺的在春冬一屁股坐在帝渚身边,苦口婆心的劝导她:“将军,现在这个时机万万不合适啊!天子心意难测,你这般做,指不定会导致祸水倾覆。” 帝渚失笑:“春冬,事情都已成这般了,还待如何?” 都到了这种时刻,难道他还以为自己能去反悔退亲吗? 泼出去的水,哪里收得回。 何况她并非是心血来潮,一时起兴,这件事她前日从公主殿回来后便仔仔细细的考虑了一个晚上,再三思虑前后才做下如此打算。 她从不会贸然做下任何决定,不然怎会胜仗无数得以扬名天下。 只不过唯有这件事她没有跟任何人商量过便自顾自的做了,但也怪不得她,因为她就是会预料到现在这个结果,不如先斩后奏,木已成舟他们也拿她无法。 果然,在春冬听后简直心塞的无以言说,可对着面色淡漠且无辜的帝渚他一腔火气无处发,只好憋着把自己气得更加厉害。 帝渚怕他把自己气坏了,反过来好言相劝道:“好了,我这个把脖子主动送出去的人都不急。你也看开点,大不了一条命给出去,这种事我经历多了早就习惯了。” 听完这话,在春冬非但没有被她宽慰的舒心,反而愈发受了刺激的心脏更是一揪揪的泛着疼。 跟着进来的宴几同看不过去军师的惨白脸色,撇嘴道:“将军,你还是别说了,属下瞧着军师都要气昏过去了。” “将军,三娘这次也不懂你突然做出此举的原因,永宁帝姬的婚事你之前从未担心过,为何今日突发奇想的就给她定下了夫婿?” 一边的三娘如花的娇容满布愁云,还有深深不解。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你们不需要懂,只需懂我不是活腻了故意寻死。” 帝渚垂了眼帘,沉吟道:“皇帝那边我自有办法去安抚,保管叫他满意,不会寻我的麻烦……不如说,我会让他彻底消除戒心,不再戒备提防于我,这样今后咱们都能活得轻松许多。” 若非因此,她也不至于考虑忧思了一个晚上。 她这话一出,三娘与宴几同愣了好半响没反应过来,没懂她能有什么安抚皇帝的法子效果这么好,还是在春冬跟随的她最久,了解如己,稍稍一想就恍然大悟! 他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瞪着她,切齿哑声道:“莫非,将军,你莫非要…….?!” “对。” 一字落下,在春冬脸色煞白,神态僵硬,像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她会这么爽快的承认了。 三娘与宴几同不是傻子,结合两人的情态说话一看,不过尔尔时间亦是迅速明白过来。 可明白了是一回事,能接受就是另一回事。 顷刻间屋里氛围顿沉,三个人呆立在了当场,错愕不已的盯着帝渚说不出话来。 被在春冬震惊之中又隐含谴责意味盯着,帝渚自知忏愧,便低低垂了眼不与他们对视,却绝无后退妥协之姿。 良久的一片死寂中,率先出声打破这诡异沉默的是三娘。 只见三娘倾身一下扑在了帝渚身前,花容失色的惊声大喊着,就差抱着帝渚一哭二闹三上吊。 “将军,这怎生了得?!万万不可啊,这绝对不行,你三思后行啊!” “将军,属下也不同意! 吐出这句话,在春冬一撩袍子毅然跪下,表明态度。 见两位同伴跪了,宴几同当然不能落后,亦是对帝渚跪下,沉重附和。 “属下虽是不懂朝局政事,但属下也认为军师和三娘所言有理,将军此举无疑是拿身家性命去豪赌,莫说属下几人不同意,就是那八百亲兵卫知道后也绝不会罢休!” 转眼间就跪了一屋子的属下,个个拒绝的干脆,表态分明,皆是不同意她的做法,众拒不从的这种状况堪数第一次。 帝渚纹丝不动,长长叹息一声:“皇帝不说,你们不说,他们如何会知晓?” “身正不邪言,是为将之根本。”宴几同定定看她,“将军,这还是你教属下们的。” “那我还教过你们看时处世,以利保身方有鸿蒙,怎的不说?” 武夫一个的宴几同哪里比得过读书千卷,下笔有神的帝渚,在学识论述上他远胜不过帝渚,只能红着脸求助的看向在春冬,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盼他能把倔强固执的帝渚拽回来。 在春冬接收到四颗圆溜溜眼睛投来充满期盼的视线,颇是哭笑不得,他要是能劝回帝渚早就劝了,哪里还用跪在这里同她苦苦周旋。 明知帝渚固执的劝不回,他仍抱了一丝希望:“将军,属下们说不赢你,也不敢说你,属下只想问一句,这件事当真是没有回转的余地吗?” “没有。”帝渚停都不停,直言道,“婚事我已经当着柳家夫妇的面定了,府里的库房我也拿出大半作为渺渺的嫁妆,如今就算我想后悔,泼出去的水焉能收得回?” “那咱们可以换别的法子讨好皇帝,不一定非要将军付出这般大的代价,万一将来将军府承受不住带来的后果怎办?” “有我在,将军府谁人都不会伤一根毫毛,我保证。” “那将军你呢?” 一句话抛出,帝渚哑言片刻,再看眼皮下的三名心腹下属纷纷投来的炽烈视线,刺得人心不免微微颤抖。 她顿了顿,方是哑着声音的郑重道:“我也不会,我答应过渺渺了,今后我和她都会好好的活,谁也不会死,我答应过的事,从不作假。” 她忽是笑了:“你们别想得那么严重,皇帝并未想要我死,好歹我也是他的皇姐,同他儿时交情不浅,他恼的只是我的威言太高,怕影响他的皇位稳固罢了。只要我让他能确定心安,确定我不再有威胁他的能力,他自然不会为难与我。” 只是将来,万一将军府或她出了什么意外,或者皇帝疑心未除,届时情况绝非轻易能解决。 听完,在春冬也沉默了。 见军师似被将军逐渐劝服,三娘急了,慌色叫道:“可这是整个将军府的唯一保障,将军你的护身符啊,这轻易说给就给合适嘛。” “我拿它换了我meimei的幸福,以及我和将军府今后平静的生活,这笔买卖很划算。”许是才沐浴过的原因,帝渚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往常凌厉含霜的眉眼柔和许多。 她松松撑着下巴,浅浅笑着注视她们三人。 “再说了,你们怎知它是我的护身符,而不是我的催命符呢?” 看她漫不经心的态度,竟还否定了当初他们拼命为此的价值,宴几同不服,断然反驳道:“将军,这可是咱们拿命拼回来的!” “你也说了,这东西咱们是拿命拼回来的,难道将来咱们还要拿命护着它么?”帝渚语气平平。 “每日这么提心吊胆的活着,你们不累,我也累了,索性给了出去轻松的多,哪怕他要做些个什么也是明目张胆的,胜过私底下的阴谋诡计。” 说到这里,帝渚语气变得鄙薄,目光冷冽。 “他做过什么你们不是见识过了?难道要我今后无论在哪里都要处处小心,谨慎防备不知又会从哪里蹦出的谋杀刺客?我防得了一时,可防不了一世。” 她状似说的轻轻松松,落在他们的耳里却觉无尽的无奈与疲惫,因此他们听完后无言再说,两两干干的对视。 而在春冬默默审视帝渚许久,他从刚才起就不再开口了,唯是默声不语的暗自思索帝渚的话。 他心里沉淀下来,眉头渐渐拧紧,许久才沉声道:“将军真打定了注意吗?” 帝渚毫不回避的迎面与他对视,沉重的嗯了一声。 “既然将军已经做好了决定,咱们几个也无话可说,自该听命将军才是。” 不料军师短短之间就叛阵投降倒向将军那边,三娘震惊还怒,她不甘心的打算把两人死劝回来,而在春冬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 他先是沉色肃穆的看向满不服气的三娘与宴几同,气势突然顿涨,温润的眉目间竟是难得不容辩驳的强硬与坚毅。 某些时候,正色严谨的军师比起帝渚更让他们不能反抗。 直到两人被他看得慢慢软化,不再强言反驳后,在春冬才眼神灼灼的看向帝渚,帝渚也默默的看着他,双目对视,万般言语化在目中,一时无言。 然后,在春冬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属下几人拜在将军麾下时就发过誓了,从今以后唯将军是从,奉将军为主,绝不抵抗,以身报国,以命护主,若违此誓,天降九雷三火,劈我天灵,教我等永堕无垠地狱。” “属下既是发过誓,就永不毁约,但求将军从今往后无怨无悔,不反初心。” “将军,属下衷心希望,你永不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