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W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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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织上的大学离椿小路家并不算太远,每逢周末她都会回家住。尽管学校开学了,玲子仍然能经常和她见面。天气越来越暖和,沙织住酒店的时候也越来越喜欢去楼顶的泳池。经常是在晚上,沙织趴在蓝底的明亮的泳池边,水托起她的腰和腿,闪烁着微光的水纹在池水里轻轻荡漾着。棕色的发尾湿水之后颜色变深,也没有那么卷了。玲子则很少下水。 今天晚上有些格外热,玲子在外面热的受不了,就换了泳衣泡进泳池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楼顶的缘故,游泳池的水显得有点凉。她扶着池壁,身体靠在游泳池的边沿。 椿小路玲子看见夜空。 有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头顶和面前的夜空如此璀璨迷人,闪烁的恒星,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广告牌和街道,漂浮在空中的光柱,那些都远比她卧室里沉默的天花板迷人,光斑跳动在她的视网膜上,让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故乡的那片星空,没有人声鼎沸,有的只是耳边安静地虫鸣和叶片窸窣声。特别大的穿堂风会带起屋里的某扇窗或门,也可能会迷了她的眼睛……她会忍不住揉眼睛。因为压力,视网膜上跳动着迷幻的光斑……然后她问自己,也许现在的这些都是我做的一个梦呢?也许我只是在那个晚上睡着了之后,做了这样一个痛苦的梦,那个梦老是缠绕着我,我一直没有醒来…… 接着,她的脸上被人泼了一捧水。年轻女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玲子抹了把脸。 “真难看。连这点反应力都没有吗?”沙织嘲弄道,“你们平民都这样吗?①”她露出手心里的东西,“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保险套?”玲子抓住那只锡纸包装的东西,那面上印了她看不懂的花体字。“……给我这个,你什么意思?” “……那是口香糖。”沙织把头一扬,眼白就露得更多了。玲子此刻方才领略了这个姿势的好处:沙织看起来像在拿鼻子看她。幸好没有多久,沙织就拆开包装把口香糖丢进了嘴里。女孩已经淋浴过,干净的裙摆垂落在腿侧。“你也吃。”她语气的色彩更像是命令。玲子只好拆开包装去吃口香糖,随着咀嚼,她的喉咙里开始弥漫着淡淡的柠檬味。她把嚼剩下的口香糖吐到了自己包里的纸巾上,包好放进了垃圾桶,便坐电梯回去淋浴。 现在已经很晚了。装满热水的浴缸泡得人晕晕乎乎的。她从水里出来擦干身子,用电吹风把自己的头发吹干,再抹上护发油等它吸收(是沙织不要的,她不喜欢这个护发油的味道)。她推开门,沙织正就着台灯,窝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一本书。最近沙织挥霍得有点厉害,没请玲子吃过几顿饭。更多的时候,沙织会从学校的食堂里解决晚饭,而玲子则在下班后去便利店随便买点饭团之类的东西吃。她看到沙织手上的书封,疑心她在看一本有关饮馔的书。 听到动静,沙织懒洋洋地从被褥里坐直了身子,而且换了睡裙,半个肩膀都暴露在外面。她没说什么。 一阵沉默。 “你要在这里过夜吗?不回学校吗?” “明天上午教授家里有事,反正也没什么事做,请半天假休息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宿舍里休息不也可以吗?夜不归宿,学校那边不会有事吧?” “啊呀,没事的。你怎么管那么多啊,真无聊。”沙织把书扔到一边,躺倒在床上,眼睛瞪着天花板。 “喂。”她突然又开了口,“你会接吻吗?” 玲子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她都结过婚了,怎么可能连接吻都不会?只是技术好不好的问题。 “他们很多都接过吻了。而且现在很无聊,要不你来和我接吻吧。” “接吻这件事可不是可以‘试试’的,难道你会随随便便和人接吻吗?”玲子顿时严肃了起来,“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才买了口香糖吗?” “你又不是陌生人,你都和我上过床了。接吻对交换信息素很有好处。” “沙织,我也咨询过身边一些行医的朋友,就算我是beta,你也不用没事就吵着要这样那样地交换信息素的。你现在看起来没问题。” “我现在就是感觉不舒服,你不可以吗?” 玲子把沙织抓过来,用手指触碰她后颈处的腺体。没有发热,也没有红肿,毫无异常。沙织这才发现,原来玲子的力气比之前大了好多。 “你没问题。” “大家都试过了,为什么我不能?”沙织还不死心,“我已经过了二十岁生日了,我成年了。” “难道‘成年人’就非要和别人接吻,上床吗?”玲子义正言辞,“zuoai和接吻并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你所经历的那些所谓的性经历,只不过是你身体被激素支配后的产物,那和动物没什么两样,并不是说你换个花样换个姿势就能得到真正的经历。对于人类来说,性不应该是与爱结合的吗?如果不这样,我们和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不是!我……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别人……?为什么?你是不是就是存心想着他!” “不是‘和别人’。”玲子止住了沙织的话头,“和他可以,和你不行。沙织你还是个孩子。也请你记住,我是你的嫂子。” “我不是!我哪一点不像个成人了,我哪里不成熟了?”沙织粗暴地把被褥扔到了一遍,解开自己的衣服,面对着玲子的是少女美丽的胴体。“嫂子又怎么样?我对你不够好吗?你无非就是说找借口拒绝我!你是不是要和那些人一样,故意拒绝我,骗我,吊我胃口,好让我给你更多的钱?” “那不是你的钱。那是华江夫人的钱,你mama的钱。”玲子冷下脸来,“沙织小姐,请你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世界不是以你为中心的。你给我‘花钱’的时候,我都在蒙受莫大的压力,如果你和我的事被你母亲知道了,她是责怪我——她的儿媳妇,一个平民出身的beta——更重,还是责怪你,她亲生的,出身高贵的omega小女儿更重?更何况你本来就是强迫我,你自己想想你往我身上打了多少针?你对我脸色坏的时候多,还是对我脸色好的时候多?”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我?你明明有拒绝的机会的!你明明就是贪图享受,想过荣华富贵的生活。我哥哥在的时候你日子过得滋润,现在不行了,所以你就不拒绝我!你不过就是一个平民,名门望族的规矩你什么都不懂,你自以为嫁入了椿小路家你就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草鸡变凤凰……” “沙织小姐。” 此刻的沙织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如何深深地触痛和触怒了玲子。 “我答应你的已经够多了,别试图通过发火来威胁我。”玲子的语气冷冰冰的,“那是你认为的我和以前的我的混合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你的话让我非常醒悟……” 下一刻,玲子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怒气。 “椿小路沙织!连你的已经去世的哥哥你都侮辱,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和他的地位一样吗?你下一句是不是就要说‘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是他的亲meimei啊!” “我不会,我怎么会对我哥哥这样?是你自己心术不正,空口白牙诬陷我!” “你诬陷我的时候少了吗?少了吗!”玲子几乎要破音了,“你jiejie和你mama对我态度冷淡,我还可以理解,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是我的疏忽才导致了他的死。那你至于那么挤兑我,针对我吗!我哪一点碍了你的眼了?你挑了我多少错处,我没见过没吃过不知道吃法的东西,我不吃你就说我没品位,我吃了,吃法不熟练,你就说我见识短,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我没有嫌弃你,我哪里嫌弃你了!那不就因为你又不是华族出身吗!” “你不嫌弃我?你嫌弃我嫌弃得还少吗!”玲子忽得冷笑起来,“你永远不懂我们这些平民的苦处。我家到你们家,亲戚朋友都知道我发达了,都伸着手,巴巴儿向我要钱来了;他一去世,我连家都不敢回,因为我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我不给钱他们就说我不顾亲、小气、吝啬,在背后对我说长道短,你们也丝毫不顾念我!我明面上有家,实际上我就是个没根每家的孤魂野鬼,我要有钱,我要有钱我早就自己搬走了!我去上班,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根本不懂,那是一种多么受罪的事情,去应付那些人情世故,接受前辈和上司给你的凌辱,你一辈子都不会明白我们这些人的痛苦!” 沙织同样也是怒气填胸,举起手来想打玲子,打的时候却犹豫了。她被玲子抓住手,女人反手就掴了她一个耳光,打得她痛叫了一声。 “沙织小姐,你还想动手呢?”第二个耳光又扇了上去。 “你!你这个疯女人!我就不该和你……” “你以为我想和你上床吗?我不想和任何人zuoai,我得到的sao扰已经够多了!而你,你强迫我,你口口声声说着对我好,却丝毫不考虑可能的后果,不承担你应该承担的责任——你是二小姐,omega,而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beta,你想没想过如果你母亲发现了这件事,她会不会把我扫地出门,叫我的老板把我开除?你想没想过我的生计?你口口声声说对我好,哪一件事上是我做主?都是你的主意,你的心思!我不喜欢吃高档西餐,也不喜欢太透的衣服,我也不喜欢天天晚上去歌舞厅跳舞,我嫌吵。但是你永远自作主张地觉得,你喜欢的我就会喜欢。”玲子彻底打倒了沙织,把沙织按在地板上。 “哦,我忘了。像你这种养尊处优,备受宠爱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我这种蝼蚁有多害怕被别人摆布。你不理解我,你从来没有理解过我。你只是个令人讨厌的孩子。” “我会告诉我jiejie和我mama的!”沙织还在挣扎,“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你。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幼稚小孩。我果然还是对你的期望值太高了。”那一会她脑海里浮现出许许多多的关于这段时间的片段,她并不是很讨厌那些东西,也不是很讨厌她的幼稚和笨拙。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她又能怎么办呢? “唉,要是那时候我死了该有多好。”玲子跪在地上压制着沙织,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 “不。”一个想法从她的脑子里一闪而过,“我可以去打败其他人。我要成为这个家的家主。” 注:①《蔷薇与椿》的世界观是靠扇巴掌(武力)直接决定社会地位,且这种决斗只有女性参加,华族女性战力通常绝对碾压平民女子。至于该世界/国家男性地位是否高于女性没有明确的描述(俊介去世后,华族静香表示要自己老公继承家主之位;旧版未删除男性角色时,玲子成为大夫人后管家,即静香丈夫直接下跪听命,华江丈夫直接把财政收支请玲子过目并批示),但椿小路家的已出场的掌权人的确都是女性,椿小路家历史上的其他二把手(夫人)是否都是女性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