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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佛子换心之后 第108节

    柳白看看对方的形象,终于放下换脸的想法,这样凶悍的长相都能获得病人信任,他长得嫩点又有什么关系?

    分发药汤的人只有一个,对方背后同样是一所茅草屋,歪歪斜斜挂着一块写着“仁心堂”的木板。

    大夫的名字叫吕凌春,这个低配版仁心堂里只有她一个人忙活,手脚利索地取碗打药给病人,拿到药的人安静找个地方喝,喝完把碗放回竹篓中。

    吕凌春忙着打药,看见花燃一行人也没搭理,她身前装药的木桶足足有半人高,直径大约一米。

    直到药汤见底,也不再有排队病的人,吕凌春这才有时间和他们搭话。

    吕凌春目光上下扫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你们身体康健,是嫌活得太安逸才跑到这里寻死吗?”

    “我能尝尝吗?”柳白盯着木桶里的药,完全不在意吕凌春的讥讽。

    吕凌春指向一旁的装着干净碗的竹篓,又把勺子一甩,像是累极直接一屁股坐在阶梯上,大大咧咧道:“这些剩下的也是要倒掉,想喝就喝,自己拿。”

    木桶里的药汤分量控制得极好,每个病人都有份,到最后只剩下一点点,完全不会浪费。

    柳白自己动手,将最后一点药汤倒出,只有小半碗,又把着小半碗分成四分递给两个师弟和姚珂卉。

    “嘶……这也太苦了。”麦青舌头都被苦麻了。

    他在医道天赋有限,沾花燃的光进到药谷当个混子,一点没尝出来这个药的成分,苦倒是真苦,看那些人喝的时候一口闷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以为没味道。

    吕凌春嗤笑,“这点苦都吃不得,还有胆子跑来这里来?”

    一旁的柳白和鱼冬在思考药中的成分,姚珂卉则是把一只蛊虫扔进药里,看着蛊虫在碗中翻滚。

    花燃问道:“你住在这里,就不怕传染上疫病吗?”

    吕凌春:“我就没怕过什么,算命的说我这辈子是老死的命,不会提前死在这里,至于你们就不好说了。”

    “你认识吕向阳吗?”花燃又问。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好像是我哪个曾曾曾曾祖母的弟弟,据说是个小官,遭报复一家人都死得挺惨的,家里人总说这事,提醒小辈做好事时也要记得提防小人。”

    吕凌春依靠在柱子上,伸了个懒腰。

    “幸好那时候我祖宗早嫁出去咯,不然现在都没有我了,这都是不知道哪辈子的事情,你问这个干什么?”

    花燃笑了,“没什么,就是感觉和你挺有缘分。”

    不得不感叹世界处处是巧合,她竟然在这里遇到鬼差吕向阳的后辈。

    和不畏困难危险的吕向阳一样,吕凌春同样心怀大善,如果吕向阳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后辈,估计会很高兴。

    药谷三人和姚珂卉留在仁心堂,花燃和湛尘离开安置区,进入城中去夏家。

    城中乞丐比起之前翻了好几番,个个神情惨淡,地面上的积水淹过脚踝,几个穿官府衣服的人在疏通排水。

    正直中午,路上的人居无定所的人都在拿碗喝粥,粥都是糙米和其他东西混在一起煮,米汤泛着黄色,隐隐带着姜的味道。

    有几人喝完粥,直接就着天上飘下的雨水洗碗,将碗珍而重之地收起。

    施粥已经步如尾声,排队的人还剩零丁几个,花燃和湛尘向前走,看见前头收拾东西的人。

    对方正好抬起头,脸上先是一愣,而后扬起大大的笑容,放下手中东西跑过来,“阿燃!你怎么来了?”

    话说到一半表情又沉下去,“你怎么这个时候来,现在潮州情况不太好,你还是先去别的地方避一避吧。”

    对花燃而言,她们分别才不过半年,对夏瑾柠来说则是更为漫长的时间。

    已嫁做人妇的夏瑾柠还是那般神采飞扬,头发盘起,姿态却仍带着小女儿的娇憨,看来过得还不错。

    快接近花燃时,夏瑾柠脚下一划差点摔倒,花燃伸手将她扶住,身后秋意急急跑过来,“夫人,你倒是慢点啊!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花燃目光落在夏瑾柠微微鼓起的肚子上,“孩子?”

    夏瑾柠眉开眼笑,“是啊,你摸摸,让宝宝见见姨姨,以后你再来宝宝就认识你了。”

    她十分自然地抓着花燃的手掌往肚子上放。

    花燃右臂僵硬,略显局促,轻轻将手掌贴上去,感受到手下微微硬的触感,“宝宝怎么不动?”

    夏瑾柠哈哈大笑,“才三个多月怎么会动,你来得正好,帮我起两个名字,我想了好多个都不满意。”

    她笑着,不提上一次的不辞而别,不说这一场连绵阴雨,脸上的笑仿佛能冲散一切阴霾,连带着花燃都放松下来。

    花燃:“怀着肚子应该多休息,外面路滑,出来走动太危险。”

    夏瑾柠摆摆手,“我想这么做,待家里闷着也不舒服,不如出来做点事情,不说这个了,走走走,先回家去看看爹娘。”

    东西整理得差不多,夏瑾柠让其他人把锅碗洗干净收好,没继续亲自盯着,带着花燃和湛尘一起去往夏家。

    “看到你来,爹娘一定很高兴,可惜现在食物珍贵,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招待你……”她一路上都在唠唠叨叨。

    花燃:“你现在怎么话这么多?”

    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她连句嘴都插不上。

    “自从上次花小姐离开之后,夫人伤心了好久,怕以后你再突然消失,这不得赶紧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吗?”秋意笑嘻嘻地戳穿自家小姐的心思。

    夏瑾柠掐一把秋意,“就你话多。”

    秋意嗷嗷叫着求饶,主仆俩打打闹闹。

    花燃看着她们打闹,“下次不会了。”

    夏瑾柠:“啊?”

    “下次不会不辞而别了。”花燃眉眼弯弯。

    之前这样做,是不习惯离别,恐惧于与任何人扯上联系,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反正也不知道当能活多久,杞人忧天是最傻的行为,不如珍惜当下。

    “其实上次你走之后,娘还哭了一场,说是自己把你吓走。”夏瑾柠抖出自己娘亲的秘密。

    “她说了什么?你们怎么可以背着我偷偷有秘密?!”

    花燃叹气:“她点破我神仙的身份,我不能暴露,所以不得不飞走。”

    夏瑾柠:“……你觉得我信吗?”

    “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花燃用同样的语气质问回去。

    夏瑾柠噎住,花燃嘻嘻一笑,也不闹了,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二老身体如何?”

    夏瑾柠:“他们身体比我还康健,能跑能蹦的,每天到庙里去施粥,来来回回跑,要不是没饭吃,他们都能多吃两碗饭。”

    “那就好。”花燃放心了。

    夏瑾柠脸上的神色也正经起来,“现在潮州缺药缺粮,你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来。”

    花燃轻描淡写道:“没事,我都说我是神仙,不用吃饭,潮州缺粮,难道朝廷不管?”

    “那请问这位大神仙,为什么现在又可以暴露身份呢?”对于花燃插科打诨的前半句,夏瑾柠很无奈。

    花燃:“因为现在风云突变,天规将改。”

    夏瑾柠胡扯不过她,说回正事:“朝廷刚拨粮下来,可是数量远远不够,其中……其中还有不少发霉的陈粮和糟糠。”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低下去,一向天真阳光的脸上出现沉重的表情。

    秋意义愤填膺道:“那群中饱私囊的畜生,不知道拿多少东西添自家腰包,一个个肥肥鼓鼓!”

    花燃:“我记得周谷礼和皇帝关系还行吧?竟然还有人敢克扣潮州的的粮食?”

    如果潮州都已经这样,那其他天高皇帝远的受灾地区只会更加困难。

    “关系再好,也不是天下脚下的京城,管不了这么远的事,更何况……送粮的人是圣上的亲舅家,当年扶天子上位花了不少力气,天子自然宠着。”夏瑾柠苦笑。

    花燃停下脚步,“送粮的人还在潮州吗?”

    夏瑾柠:“你要干什么?”

    花燃微微一笑,“你猜。”

    潮州最好的客栈里,地面铺着干燥柔顺的毯子,高台上有女子歌舞,乐声袅袅如仙境,高台下各种精致点心和佳酿源源不断往桌上传。

    有人吹捧道:“我们真是沾国舅爷的光,就是这潮州歌舞感觉还不如京城啊。”

    有人应和:“那可不,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穷乡僻壤,什么都比不上京城,潮州潮州,名字真没起错,天天下雨的再好的衣服都得起霉。”

    也有人和稀泥,“虽然环境一般,但也别有一番风情,大家好好享受,仔细欣赏。”

    有人试探道:“国舅爷喜欢潮州吗?”

    国舅爷喝着酒,眯眼看高台,随意道:“还行。”

    这帮人急着回京城,他可不想回去,在京城天天缩着脖子看外甥脸色行事,哪比潮州自由舒服,好不容易讨到的的差事,怎么也得在潮州待久一点。

    花燃推门进客栈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盛世安好”的场景,外面的凄风苦雨丝毫吹不进客栈中。

    客栈掌柜脸色一变,急急过来赶人,“这个月客栈都不待客,麻烦各位另寻他处。”

    花燃指指里面的一群人,似笑非笑道:“这不是开门做着生意么?那么多人在里面,怎么偏偏我们就住不得?”

    这么来回两句拉扯耽误的时间里,有不少人转头看过来,掌柜急得脑门冒汗,也不顾什么劝说,直接把门关起。

    一只手抵在门上,大门关不起来,湛尘撑着门,冷冷看着掌柜。

    掌柜被看得后背发凉,哆嗦一下,压低声音快速道:“里面住的人是贵客,你们得罪不起的,还是快走吧,万一被盯上说不定连命都没有!”

    花燃拍拍掌柜的手臂,“这不巧了吗?我就是来找贵客的。”

    轻飘飘的手掌落在掌柜手臂上,不知为何他手臂一麻,莫名其妙地被推开,大门就此打开。

    门口的争执还是引起国舅爷的注意,他转头看过来,神色不耐,“我这个人最讨厌吵杂音,是谁在吵闹不休?”

    立即有几人站起去驱赶花燃等人,为首的人肥头大耳,怒斥道:“你们干什么?大胆刁民,不知道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吗?”

    花燃已经走进客栈,身后跟着湛尘、夏瑾柠、秋意、家丁脚下、家丁乙、家丁丙丁戊……

    满满当当的人挤进客栈,说话的人从愤怒惊讶到愕然,“你、你们……”

    国舅爷站起,“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花燃好整以暇,打量着人群中间这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问道:“救灾的粮食从京城拨下来的有二十万石,为何抵达潮州的不足十万指数?”

    白胖的国舅爷不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这样同我说话,我看看,这不是潮州通判夫人吗?怎么与这等刁民混在一起,实在有失身份。”

    “这世间比身份重要的东西有很多,比如外面食不果腹的百姓。”夏瑾柠不卑不亢道。

    国舅爷笑道:“倒是个油嘴滑舌的,不知你们从哪里得到的假消息说有二十万石粮食,我说过,粮食只有这么多,还望周夫人不要被有心人所骗挑拨才是。”

    花燃懒得与他虚与委蛇,抬手打了个响指,身后的门自动关起。

    “还敢拿一些小花招吓唬我,你们确实是胆大,今日我在潮州遇袭,你们还不快将刺客拿下!”国舅爷脸色不变,厉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