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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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哑——” 浅蓝色的天空褪去薄雾,一只乌鸦破云而出,它扑闪着翅膀,轻轻停在一棵松树上。它钩子般锐利的眼睛透出猩红的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它机械地转头寻找声源,喙尖锐地指向地面。在它眼中,大地在阳光中稍显枯黄,齐腰的杂草迎风倾倒,一如那赭红色的人群。 春晓正是被这人群簇拥着无路可退的:某一时刻起,他们围绕着她散开,自成一个圆,目视前方的同时,他们的手有如受cao控般一齐抬起,相互交叠。 李明汉的回忆在她的脑海里涌现,真实得仿佛她与他共同抚向那一面石壁,而她正坐在他身旁,听他轻声低喃:“冷风从东部的嘉卡吹来,如受惊般呜咽。人以为那是它预示袭来的号角,但它其实并不知晓,一如它奔腾在偌大的天际,呼啸只是它与事物交融的讯号。人就是这样,他们站在广袤的大地上,为发生与不发生的事所cao劳。 “而你,你将淌过一条湍急的河流,河流之汹涌,听其声音便会因恐惧被击碎,但你依旧踏出了双脚;接着你又攀上一座山峰,山之高险,时有人被恶鬼推下悬崖,但你仍然伸出了双手;最后你来到一片树林,林里树木垂垂老矣,悲戚地渴望一双眼睛以回望自己,你心念动容,将脸埋进土里。 “你失去了双手、双腿与眼睛,正当你以为此生已了,忽而天上降下大雨,一朵稚嫩的云靠近并将你托起。你失去了一双手,于是它成为了你的手;你失去了两条腿,于是它化为你的腿;你失去了一双眼睛,于是它转为你的眼睛。你将不再死亡,也将不再忧伤,正如那冷风一样。” 晃动的阴影斑驳在土路上,四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从人群身后探出,她们怀里的孩子被动静所惊吓,又哭得震天响。站在这用目光铸起的围栏里,春晓抿了抿唇。她抹掉脸颊处残留的泪珠,回身凝视村落处飞腾的袅袅炊烟。 如果有选择,她一定头也不回地将头扎回地下,可惜没有,这世界似乎一定要她成为典故里那蠢笨无畏的飞蛾,扑向那注定要毁灭她的无边大火。 那就看看这场大火能不能烧到我吧,她想着,走向人群为她打开的吝啬豁口。 “这边。”那穿皮鞋的女人随春晓的靠近露出微笑,朝她微微招手。仪式的完成显然让她倍感轻松,女人一反昨日的漠视,微笑着对她说,“前两日有运酒车进村的时候发生意外,玻璃碎了一地,路不好走,我赶忙让小叔开了小卡车过来。你一定也累坏了,上车歇息歇息,醒来就能到地方。” 春晓睨了女人一眼,问:“去哪?” “社区服务中心。带你去休整会,洗澡、换衣服、吃个饭什么的,还有一段路呢,坐车方便。” “急得话,可以先去他家解决。”春晓试探着歪头示意杨永成,“何必舍近求远。” “他?那可不行,他家一穷二白的!你今天是很累了,但也不能这么敷衍。”女人斜眼看杨永成一眼,向她伸出手,示意她借力跳上后车厢,“从今天起,你就要成为这个村子最重要的人,这可不能马虎。我们得把你洗得干干净净的,换身体面衣服再亮相。” 最好再用圣水泡个七天七夜,剥掉旧皮换新皮,还省得忍这尸臭。春晓在心里吐槽,胡乱扯下嘴角。她摆摆手示意不用帮忙,跨一大步敏捷地跃上车厢。“第一天的怨气最重,你又沾了他的尸水,我们最好不要有身体接触。”她对女人说。 挑挑眉,女人表示理解,收回手说:“你好像很了解这些。” “不知道……说真的,我都记不清昨天发生了什么。糊里糊涂地醒来,去这去那的,这些东西……不在我的认知范围内。”她像是真的遇见了难以形容的事物,低垂头,以叹息传递自己苦涩无力的心情,“只不过他知道这些东西而已。” 车厢窄小,防水布又厚重,里侧黑黢黢的,春晓摸着车把往里边挪,坐下来了,才意识到对面的阴影里还坐着个人,一瞬间戒备。她伸出右手贴边摸索着车厢小灯泡的开关,极快地拧亮,抬眼——是一位年迈的女性。 老人有一头光泽极好的银白色长发,头发编成蓬松的三股辫,上面精细地簪着花。她的怀里还抱着一篮花束,春晓注意到篮子底似乎放了瓶罐,可惜这个角度她看不真切。 老人的神态近乎羞涩,嘴唇抹了脂粉,是真如同一个少女。见春晓坐稳,她微微站起身,向春晓鞠了一躬。 “请不要这样。”春晓吓了一跳,立刻扶起对方。 女人跟在春晓后头进来,放下布帘,向她介绍道:“这是我奶奶。她一直闹着要见你,我就顺带让小叔捎带来了。”说罢,她又凑近老人家说:“这下您满意啦?” 老人笑起来,倒是没看女人,面对春晓很是开心地点头。她将花篮递给春晓,示意看里面的东西:“囡囡啊,衣服、药水。那个尸水味啊,洗澡是去不掉的,用这个,这个灵的。” “哦,谢谢。”春晓一手抓起篮子里的一大束花,一手拿起喷雾瓶。她晃了晃——是血红色的液体。无奖竞猜,她估摸这不是李明汉的血液,就是加了她某位前任的遗留物。她让自己看上去有些犯难,问她们:“这……是什么做的,我直接喷?” “这是我奶奶调的药水,加的是些中草药,当然也有特殊配料。”女人避重就轻地说。 春晓不是这么让人逃过的性子,她又盯向老人。 “草药和阿金的血呀,没的怪东西的。”老人反应有些迟钝,慢半拍地冲春晓摆手,颤巍地说:“直接喷哦。不过可能碰上去样子不大好看,囡囡喷的时候把眼睛闭上,这样就不怕了。” “……好。”个屁。不是怪东西,我信你的邪。 可虽说她不想信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总得想办法把这一身尸水味去了。先不提尸水入骨腐蚀灵魂那档子玄学玩意,单说这味道,着实是太冲了。想想要闻一辈子,她还不如一把火烧了这地方,直挺挺躺回她的棺材板里。 思忖着她们目前没什么立场害自己,春晓狐疑着先滴了一小滴在手背上。她是如何也预料不到这药水见效如此之快——血一落上皮肤,她就听到表层滋滋冒泡的声音,还来不及反应,她眼见那一小块皮肤被啃噬般褶皱内陷,又慢慢一层层隆起复原。 。 真是大受震撼。 她木着脸,内心却扭成一团。 也许她该为揭开了一个研究谜团而感到高兴,毕竟这确实困扰了学术界多年,但事实是,春晓无暇他顾:她忙着控制自己的五官,以免让人看起来太过离谱。 理智地想,这确实是药到病除了,毕竟是直接把她的皮掀了重长,而且,她只感受到一点疼。作为人这无疑是个缺点,但作为鬼,这应该算是不错的待遇。可情感上,这可足够她心底警铃大作了:现实叫她进一步明晰,像昨夜那对父女一样的戏码一定还会上演,这个病态、封建的村庄,不知道还藏了多少“惊喜”等着她上门去取。 春晓抬头,瞧眼前这两张相似的笑脸,一边盘算着,一边将药水胡乱地绕自己喷了一大圈。毕竟是喷雾,洒开些去也是难以避免的。她装似无意,借穿衣服的档口观察两人,发现女人在她动作的同时悄悄侧身,一副竭力避免老人碰到药水的样子。 “阿金是谁呀,婆婆的朋友吗?”春晓向前凑了凑,一副好奇模样。 “啊。”肯定着,老人干涩的手握住她,浑浊的瞳孔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可惜死掉啦,很早以前就死掉啦。”细细摩挲春晓的手背,她特地点了点春晓右手虎口的一颗小痣,对女人说:“囡囡可真像她呀,真好。”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春晓有些狐疑,但她没有抽出手,余光注意着老人的动作,她问女人,“我看你一直领着他们,你是官?” 女人眉眼升起三分凌厉,“不,这里没有政府,只是个单独的村落。”她顺了顺老人的后背,对她说:“我叫王朔琳,是这里的村长。我奶奶叫王震祥,正在开车的是我小叔,王建国。” “抱歉,那天我听到你说要‘上报’,就以为你上头还有人。”她回握老人的手,看上去有些低落,“想着如果外面足够大,我还有可能遇见同类……实在抱歉,现在我还有些混乱。” “没事,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有误会很正常。”王朔琳看上去很是谅解,“很遗憾,这里基本是与世隔绝的。李明汉也许有告诉你,这里只有八百十左右的人口,每个月我们都会召集人,通过普林泽(Prism)把农作物卖出去,再把需要的货运进来。除了开长途车的司机和少数商人,这里基本上没人会用手机。信号一进入这里就会被自动切断,这是个天然的孤岛。”假睫毛尾端内翘,她突然俏皮地递给春晓一个眼神说:“不过,今天你倒是能见到同类。” 她明知故问:“昄衣能离开自己的区划?” “当然,只要——”车前座的男人猛地拍响隔门,王朔琳的话戛然而止。她的神情飞扬起来,掀开防水帘的一侧,略带一丝兴奋地说:“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