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把人弄丢了
“多谢殿下的告诫,二呢?是兵员吗?” “是的,女大王的兵不可谓不多,她的精锐之师可以扫平内外,但为了保证外域的安定,她不可能放手一搏,她之所以选河内,也是因为黄河流域,平原地区,米粮和人口充足,她相信以齐闻的能力,定然能逐渐蚕食楚地,要不了多少年,她就可以挥师南下,夹击一举夺取司州,其实说到底,她现在也有把握打下司州。但那里只是一座城,得到只会变成靶子。她宁愿忍着饥饿到合适的时候再吃。” “殿下既然看的如此清楚,那您必然不是为了儿女私情这种小事……那您又为何?您是要去……冀北吗?” 到底是眼光独到,算无遗漏。 抛开了感情的外衣,政治的眼光从来都是残酷而敏感的。 姜昭面对他的关切,也不犹豫,立刻点头:“是的。此举,可以直接同时解决这两个最重要的问题,而且……” 她看向坐在一边的李沧,美目流波,释然一笑:“我相信,他未来不会比大郎对阿姊的帮助少。都是联姻,司徒不会恨我,他必然能理解我,继续效忠阿姊。而阿竭,如果没有我,他对阿姊恐怕……谈不上什么忠心。冀北就更是了。” 听到这话的李沧脸上霎时都亮了,俊脸微扬,眼中浮现傲色和喜色,强忍着才没有撕裂嘴角笑出来,只故作深沉,果决点头:“只要殿下看得起我,我定然全力以赴。不管是冀北还是羌胡,是鲜卑还是外域,我都能献与大王。” 宪行患不由无语看他一眼,又深深看向姜昭,迟疑道:“殿下,就算司徒可以理解,女大王呢?她,她知道你的这些想法吗?恐怕,她不会那么容易接受吧。她并没有利用你联姻的意思,司徒是因为……她觉得你喜欢而已,她其实不太看得上司徒做你的夫婿,我就是她原先看上,想送给你,咳,做面首的人之一。” 说着话的时候,宪行患脸上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尴尬。而李沧立刻脸色一黑,手按在了腰间的刀上,咬牙切齿,居然发出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 姜昭无奈,立刻按住他紧绷的大腿:“好了,不要生气,马上都是要成婚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 李沧反手抓住她的手,忽而一把将她扯到怀里,然后压住她在怀里吻她。 “唔!” 姜昭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抓住半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背影挡住宪行患的目光,然后和姜昭唇舌纠缠,响起水声。 “非礼勿视,非礼勿观。” 宪行患抬起袖子,遮住他们的那一侧,然后端起茶杯,喝茶。 姜昭被亲吻的气喘吁吁,生气起来就给了李沧一小巴掌,青年被打,先是不以为意,但很快又眼神色气十足盯着她看了两眼,这才抓住她手亲了两下,然后艳丽的面孔略显可怜的蹭了蹭她的手心,故作悲伤道:“公主不知道我心里的嫉妒,全天下但凡是个男人,我都嫉妒,更何况是他这样要被送给你的面首呢,你要怪我过分爱慕你吗?这都是因为公主太美好了呀……” 姜昭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白目,而后红着脸冷声道:“你给我滚出去,去账外守着,我还有有话要和先生吩咐。” 李沧刚想发脾气,就看到姜昭暗示的眼神,他只能起身,握住刀柄,大步离开。 他走到账外,就看到吴河来早已经取了古琴来,却只是等在外面,外面其实很冷,账内很暖和,可外面都是会结冰的天气。 看他双手冻红,抱着古琴,面无表情。 李沧没说话,饶有兴趣看了他两眼,双手抱胸摸了摸下巴,站在一边和他搭话:“你干嘛不进去。” 吴河来低着眼睛,很安静:“公主说取琴,没有要拿进去。” 李沧若有所思,回忆了一下,发现她还真是说的去取琴,没有说取琴来。 “你就不怕你理解错了受罚?”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看他很是木讷,李沧觉得无趣,也不说话了,站在一边也安静等着。 大帐密闭性很好,并没有声音传出来,不多时,姜昭出来了,看到吴河来,点点头,便吩咐:“交于先生,请先生收留。” 吴河来低头:“唯。” 李沧便带着姜昭走,但之后,他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吴河来,直到回到锦都,才再次和此人相见。 …… 花了一年多的功夫,争春走失的meimei终于找到了。 不过,她已经嫁人了,唤作蚩叶子,育有一子,从丈夫在三年前的水灾遇难后。她为了养育孩子,卖身为奴,成为本地士族的奴仆。因为容貌较好,成为了世家谢氏公子的玩物,但城中动乱。世家公子的母亲将她殴打到流产后驱逐出来。 她不得不再次卖身,此时被人牙子发现了身上的胎记和脖子上的木牌。这才带来和争春相认。 刚刚痊愈的争春抱住meimei痛哭,但蚩叶子倒是没有太激动,反而有些畏惧。 这是一个饱受苦难的人,但是她并不柔弱,因为柔弱无法生存。 知道争春乃是公主的护卫首领后,还是救命恩人后,她也依然诚惶诚恐,人命如草芥,她还有孩子要照顾,不能死。普通人的命贱,却一般遇不到杀头的事情。她虽然被打到流产,但谢家并没有杀了她,因为齐闻来了州城以后便三令五申,杀了人就是弄出事来,官府会介入。 但是如果公主要杀了她,那她就只能等死了。 在这种危险之下,她的一切知识似乎都无济于事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惶恐不安到了极点。 姜昭没有为难她,暗暗叹息,然后让争春带她走了。 上次事件之后,她赏赐了争春和其他拼死救她的女护卫们非常多的奖赏,其中包括宅邸、田产、金子、武器和仆人。 此时的社会,并不是只有姜霞手底下有女官,全国各地其实都有女官,(魏晋特色),因为国家丧乱,士族的统治和外族的入侵让大靖民不聊生,女性参军的不在少数。 雍州王刘彤手下就有一位15岁就成为女刺史兼女校尉的女子李清泉,而姜昭她身为公主有女护卫并不奇怪。 她也让姜霞给了争春一个校尉的官职,让她领精锐三百人,护卫府内。 每天都还训练的热火朝天。 看着争春愉悦远去的背影,姜昭暗暗叹息,却还是下定了决心,带着李沧去见齐闻。 齐闻正在被人搀扶着走路,看到她难得带着李沧来,脸色微微一白,却也知道是正事。让人扶着他走到一边坐下。 姜昭却已经上前来,开口就脸色不好:“谢氏居然敢对我救命恩人的meimei无礼,请司徒立刻处决谢氏的族人。” 齐闻被她一脸火气弄得不敢说话,沉默了两秒才缓缓道:“全族吗?” 姜昭却一脸认真:“自然是夷灭三族!” 齐闻浮现不解,迟疑道:“他们参与了谋反吗?” “不曾。” “他们暗通锦都?” “没有。” “我知道了,那必然是破坏商路,鱼rou乡里……” “请司徒杀了他们!” 齐闻摸不着头脑,他相信姜昭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相反,她待人一贯和善,不存在要上来就杀人三族的。 所以他安静两秒,若有所思,又张嘴:“我知道了,那就,请公主稍等,待长史来了起草下令便是……” 看他居然答应,姜昭微不可查的皱眉,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张谓匆匆赶来,以为是有重要政令要颁布,不敢耽误,立刻研磨执笔等待吩咐,然而,等到他听到齐闻的命令,却脸色一抽,举着笔就跳了起来,问起了齐闻问过的问题。 但等到却不是姜昭的解释,而是她脸色不好的训斥:“我身怀有孕却被人追杀,为了保护我,死伤数十人有余。若不是抚夷将军及时赶到,我如何能有命在。司徒病重,我被你们威逼,若不是将军,妾安能苟活。我苦苦支撑时,又有谁来怜悯我的无辜?士族全都不是好东西,若不是他们并未杀了我恩人的meimei,我必然诛灭他们九族!你要是胆敢不写,我便杀了你!” “写,写不得啊!” 张谓没有做太大挣扎,已经立刻下拜,急切求情。 齐闻倒是面不改色,不住看向姜昭,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自然看出姜昭疾言厉色,有些做戏的成分。可他没搞懂她的目的,所以一时也不知道如何配合。 看姜昭一副要杀了张谓的样子,齐闻觉得她似乎想闹大,便咳嗽着提议:“既然有争议,那便请众人来商议,不然,未免有失公允,被人诟病。” …… 殊响堂。 齐闻把众人叫来,听过事情,众人一时尴尬,还是陈量这个老头子上前,不同意,但他吃过一次教训了,知道姜昭吃软不吃硬,也理解姜昭的心情,只小心的恳求她不要因为义愤毁了如今的局面。 士族们已经因为这次屠杀心有戚戚,这才缓和两天,因为一些不是太大的事情要屠族,很难被接受。甚至可能动摇齐闻州府治理的根基。 说不定还会扩而大之,引起更多非议。 但谁也说服不了身边站着李沧虎视眈眈的姜昭。 甚至不等他们多说,姜昭已经决绝般逼迫齐闻,俯身下拜,言辞讥讽,看齐闻还是不肯同意,便撂下狠话转身走了,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继续想办法劝说。 三天后,谢氏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连忙去求见争春,甚至提出愿意接纳蚩叶子作家妇,请他们去找公主求情。 争春拒绝了,并且称,自己在公主面前人微言轻。 谢氏只好拼命发动关系,让十六县内,甚至远在锦都的人给自己说情,数不清的人霎时间求到了齐闻头上,又是乱糟糟的一片。 士族本来没理还要辩三分,有礼更是肆无忌惮的求情,都说公主是糊涂了,甚至都责怪公主。 但这话传到百姓那里,不知道怎么就变了,半个月不到,伶人歌女、秦楼楚馆唱起了这出公主救奴,诛杀士族的大戏。 这边齐闻本来等着姜昭来和自己通气,他也在乎姜昭说的那些差点被杀的话,也在乎她说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是李沧在她身边保护她。 可她没有等到姜昭来找她。 他只好自己主动去找姜昭,不想重蹈覆辙,直接就想和姜昭求情,可他去了以后,却不意听到的是姜昭和李沧的嬉戏声。他走近了便听到两个人柔情蜜意,忽而交欢起来,肌肤相帖,呻吟不断,甚至窗户被推开了些,让他几乎当面看到,公主被人压着,露出他从来没见过的,更加风情别致的一面来。 齐闻硬生生听了很久,虽然面上不露声色,可内心却又是煎熬。 本以为这一生终于能厮守,不想,他还是把人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