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孽缘】第二部(60)原上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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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17日 【第六十章·原上有鬼】 忙忙草原上座落着大大小小的部落,如繁星般点缀着绿色的原野,春夏逐牧, 秋冬南迁,交迭更替,年年如此。 今年的秋季比往年来得更早,也更加寒冷,刚到八月便寒风如刀,草木凋零, 至九月已是漫天飞雪,河流干涸,许多部落忍受不了恶劣的环境,迁往更南的地 方,甚至直逼大宋疆域。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草原上的部族迁徙和当下的南北之争在这一刻遥相 呼应,夏末以来,整个草原部族便在可汗的率领下大举南下,囤举于蒙宋边界, 如一把嗜血的弯刀,狠狠架在大宋脖颈上。 一场天地间的终极对决即将上演,自李唐以来,历经五代十国,辽金宋蒙, 绵延了数百年的战乱,终于演化成如今的蒙宋决战。在这之前,乱世纷争,恩怨 纠缠,在这之后,成王败寇,天下归一。 面对强蒙的步步紧逼,南宋却依旧花天酒地,内斗不止,靖康之耻早已抛诸 脑后。赵家皇帝得国不正,惧怕武将效法于他,再行黄袍加身之事,故而重文轻 武,一味压制,以至文人傲佻,聚而成党,危难之时纸上谈兵,百无一用。而武 将因长期不得志,更加上君王jian臣沆瀣一气,冤杀忠良,自岳飞被害之后,便士 气全无,眼看大夏将倾,竟无一人能力挽狂澜,救国救民于水火。 相比于朝堂的昏庸,草莽江湖之中却更显家国情怀,在蒙人的屠刀落下之前, 无数男儿视死如归,迎难而上,如一支支利箭射往遥远的北方草原,射向那粘满 汉人鲜血的蒙族部落。 蒙格尔部落,一个散落在中军外围的小部落,本来无所事事的他们,最近却 遇到了一桩怪事。 这里距离乞颜部可汗大营十余日路程,是草原北方一处不起眼的周转驿站, 专门负责人员和物资的周转运输,为了蒙宋最终的决战,此时的北方草原几乎被 抽调一空,驿站也显得颇为单调无聊。蒙格尔部落虽小,鼎盛之时也有上千族人, 能征善战,颇具威势,只可惜那时的草原上群雄逐鹿,英豪辈出,区区千人部落 再如何英勇,也抵挡不住钢铁洪流的冲击,最终也只能成为胜利者的附庸,被打 散剥削,抽净最后一个精壮,剩下的老弱妇孺被安排在这里看管物资驿道。 前几日,部落外出巡弋的两名士兵突遭不测,死状颇为诡异,两眼圆睁,面 容惊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仿佛是被生生吓死的。 起初,族长达满萨并没有在意,只是派了几个人前去查看,事毕便行下葬。 熟料刚刚葬完,几个葬人者便紧跟着一同死去,死状与前者无异,如遇恶鬼 索命。族长大惊,连忙派族中大夫前去查验,那大夫领命而去,半日后返回,见 到族长后刚要说话,忽地面色一青,诡异地笑了笑,倒地而亡。 此事一出,蒙格尔部落瞬间慌了手脚,皆以为闹了瘟疫,连忙派人去可汗中 军汇报,请萨满祭司前来驱邪。达满萨更是严令所有人禁止外出,由专人放牧取 奶,在祭司到来之前,只得在自己毡包周边活动,禁止互相往来。 不过一日,整个部落便如同一潭死水,几乎见不到一个活人走动,只有那一 个个沉默的毡包伫立在草原上,酝酿着看不见的危机。 夜幕降临,部落的中央,温暖宽大的毡房里,族长达满萨正如往日般花天酒 地,瘟疫的出现并没有让他稍微收敛,反而更加放纵。南方掠夺而来的美酒和女 人,让他终日沉醉其中,莺歌燕舞,不知年月。 半晌,两个健硕的男人进入毡房,他们一个是达满萨次子蒙拓,一个是第四 子乌拔,父子三人聚在一起,如同三头雄兽大闹yin窝,一边吃酒享乐,一边骑着 南方虏来的娇美女奴,肆意jianyin,场面不堪入目。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发泄完兽欲,达满萨摒推左右,对二子道:「白天是 为迷惑外人,不便多说,今晚你们连夜赶去见国师大人,请他派门下高手前来我 部……」 二人不明所以,蒙拓道:「不是已经去请祭司了吗?乌山教虽强,却也治不 了瘟疫。」 乌拔附和道:「父亲大人放心好了,我族儿郎身强体壮,不惧瘟疫!」 「愚蠢!」达满萨怒骂一声,将二子召至跟前,低声道:「这不是甚么瘟疫, 是南鬼来了!」 二人一听,瞬间色变,眼睛不由自主地四处巡视,仿佛置身危机四伏的陷阱, 随时会有冷箭毒烟袭来,将他们击杀当场。 「南鬼」两字是现在草原各部族的梦魇,尤其权勋贵族,更是寝食难安,时 时堤防,生怕一不小心便成了刀下亡魂。这些从南方跋山涉水而来的刺客, 个个 身手矫健,武艺非凡,专门潜伏在各个部落中,伺机刺杀权贵将领,获取情报, 破坏蒙军调度,其各种手段令人防不胜防,因而被各部族唤作「南鬼」,如鬼魅 一般阴损难缠。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好几员将领折损在了这些刺客的刀下,这是 南宋朝廷在战场上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南鬼」的出现,使得各部风声鹤唳,也大大拖延了草原上的整合调度,可 汗为此已经好几次传令各部,提高防御措施,悬赏「南鬼」人头,又令乌山教高 手镇守各处,与「南鬼」展开明争暗斗,这才渐渐控制局面。 而随着斗争的继续,本来分散的「南鬼」们也渐渐联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不 可忽视的力量,各种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时而聚众偷袭,时而消失隐匿,令人难 以捉摸。传闻,南方武林最强者之一的「北侠」郭靖,已经悄然潜伏于草原之中, 成为「南鬼」们的首领,在他的带领下,「南鬼」组织严密,屡屡得手,俨然成 为乌山教劲敌。更有传言,乌山国师已与郭靖暗中交手数次,均擒他不下,国师 似乎已然受伤,那郭靖的武功要更强一分。 这些惊险的争斗都是发生在蒙军主力之中,围绕重要人物和事件而展开,蒙 格尔部落远在北方戈壁滩边缘,距离乞颜部中军甚远,又多是些老弱妇孺,无甚 刺杀价值,「南鬼」突然在此出现,却不知是何用用意,又或者,这真的只是一 场瘟疫? 「父亲大人……会不会弄错了?这只是瘟疫而已……」蒙拓依然抱着侥幸心 理问道。他作为族长儿子,平日里勇猛善战,从未胆怯,然而「南鬼」已是各族 心中的阴影,种种恐怖传说不胜枚举,他们从不会与人正面对决,只会在黑暗的 夜里悄悄收割生命。 「你有见过这时节的瘟疫?」达满萨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两个儿子,道: 「莫要心存侥幸,我们享受了多少他们的女人和财富,南鬼便有多么想杀死我们! 现在,他们便是索命来了!」 「可是,我们这里根本毫无价值……」 「难道你忘了,左翼主将赫剌猛根正在北归的路上,过两日便要经过这里, 他才是南鬼最大的目标!」 二人闻言一时语塞,回想这两日的怪事,心中顿感凝重,看来「南鬼」真的 已经来了,而且是来势汹汹,已经毫不在意自己的暴露。 赫剌猛根是可汗的心腹大将,是蒙军中仅有的几个万户长之一,出身北方乌 拉干部落,其人高大威猛,嗜色好杀,这些年随可汗征战,不知屠戮了多少城池, 令南宋朝廷闻之色变。如此人物,自然也是南鬼的重点刺杀对象,若是赫剌猛根 在蒙格尔部落遭遇不测,他们父子三人自然也难逃其咎,而依靠他们部落里余下 的老弱病残,也根本抵御不了那些神出鬼没的「南鬼」。 达满萨站起身来,苍老的身躯散发出凌厉的气势,低喝道:「我只剩下你们 这两个儿子,不能再出事,现在听我的命令!乌拔即刻动身,去找乌山国师,拜 在他的乌山教门下,哪怕作为奴仆。蒙拓去截住万户长队伍,将这里情况告知于 他,让他做好防备!」 「父亲大人,真的到了如此地步?大不了跟那些南鬼拼了,我就不信找 不出他们!」蒙拓愤愤道。 「够了!」达满萨怒目圆睁,透露出不可置疑的神色,「南鬼神出鬼没, 手段诡异,此次出手定然非同小可,根本不怕我们拼杀,我族驻地皆是老弱病残, 不能与他们对耗,速速按照我说的去做!」 蒙拓、乌拔心有不甘,却也知道事关重大,一个不慎便会招致身死族灭,当 即领命而去。 达满萨送走二人,便独自坐在毡房里饮酒,看着琳琅满目的珍宝,想到这些 年享受的奢华和女人,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手中犯下的罪孽不比任何人少, 烧杀抢掠,满手鲜血,不知多少南宋百姓在他手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但是他 觉得这都是长生天赐给他的财富,这是他的骄傲。那些该死的「南鬼」居然还敢 反抗,虽然自己已经老了,但是只要他的两个儿子还活着,早晚会把南人统统杀 光,让他们永生永世成为脚下的奴隶。 想到这里,达满萨心中满是嗜血的欲望,当下便要召唤那些南人女奴,再行 yin事。就在这时,一个护卫走到毡门外,禀告道:「族长大人,未曾发现异样!」 「那就好,其他族人如何?」 「又有十余人无故暴毙,死状和之前相同。」 达满萨眼角抽动,面色瞬间狰狞,良久才让护卫退下,心中却决定,今晚至 少要虐杀二十个女奴,包括那些怀孕的也 要通通杀掉,刨开她们的肚子让「南鬼」 好好看看。 那护卫刚一走,却见蒙拓又返回帐中,急声道:「不好了父亲大人,刚刚接 到消息,万户长的队伍今天晚上就要到达本部。」 达满萨一惊:「今晚?那你便去提前迎接,告知当下情况,让他务必提高戒 备。」他虽惊不乱,连忙吩咐事宜,又安排亲卫准备酒食,挑选族中美貌女奴, 准备进献给赫剌猛根,这万户长的嗜色之名世人皆知,每到一处必搜罗当地美色, 稍不满意便要举刀屠城,没有人敢触他的霉头。 达满萨安排完事宜,却见蒙拓依然站在那里,低头呆呆地看着脚下,不知在 想些什么,不禁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蒙拓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看着脚下,半晌才有些僵硬地抬起头,迟钝道: 「赫剌猛根……是左翼万夫长,如果他死在这里,那么蒙军南下势必会大受影响, 我说的对吗……?」 达满萨眼神一疑,不知蒙拓为如此言语,沉声道:「他是左翼主将,掌管数 万兵马,自然万分紧要,若非此次乌拉干族长病逝,他也不会在这时候赶回去, 你说这些做甚?」 蒙拓并不回答,歪着脑袋想了片刻,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把他杀掉 吧!」 达满萨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说出这种蠢话,赫剌猛根要是在这里 出了事,蒙格尔部族上上下下一个也别想活,不禁斥道:「莫不是疯了!你想让 整个家族都陪葬?!」 那蒙拓嘿嘿一笑,笑得甚是诡异,仿佛冷风刮过断裂的枯骨,让人心生寒意。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脖颈,张嘴笑道:「当然想……当然想,这样最好,整 个世界清清静静……」 「你……你说甚么?」达满萨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蒙拓高仰着脖颈,像 中邪一样狂笑着,若非是朝夕相处,他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儿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乌拔也掀开毡门走了进来,同样张着嘴附和道:「对呀对 呀,都死都死,今天晚上好时候,晚了就成孤魂野鬼了……」 这二人仰头狂笑,笑得竭斯底里,沙哑的笑声仿佛是从地狱吹来的阴风,吹 得人遍体生寒,而他们的身体则像两根木桩似的,斜斜地插在那里,僵硬异常。 「你们……你们中了南鬼的邪法!」 如此诡异的场景,看得达满萨心惊rou跳,本能地想到了「南鬼」的种种邪法, 而狂笑的二人仿佛听到了他的话语,伸手将高仰的头颅扳正,直直地看着他。 「邪法……?」蒙拓咧开嘴,嘴角以不可思议的弧度向上裂开,直至裂到耳 根,而他则伸手捧起自己的头颅,猛地向上一提,只听「咔嚓」一声怪响,那头 颅自脖颈处断裂,被他的手擎在空中鲜血淋漓,那裂开的大嘴犹自笑道:「是不 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