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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月光

    “你已经有九分像人了。”

    那是,来自本源母神的感叹,八岐大蛇恍惚间仿佛回溯了这千年的时光。

    他自高天原坠落,仰望着从前仅需俯视的众生,被封印并不能阻拦他行走于人类之间,一切祈愿都能被传达到他耳中。

    那些低喃的痴怨,那些愤怒与不甘,那些被判定为恶的欲望,人类是如此的脆弱,如盛开的樱花,风一吹便散了,洒落在土地上,河流中,将那水也染成红色。

    没有力量的神明啊,那就是人类。

    即使如此他们也仍然挣扎着求生,一代代完成死亡与新生的轮回。

    人类变得越来越复杂,永无止境的进化,不断的完善着自身,他为这不可思议的力量痴迷不已。

    可神明应该如何成为一个人呢?

    他不会迎来死亡,却会被剥夺力量,经受如人类一样的压迫,他可以像一个人类一样去反抗命运。

    何等炽热的想法,反抗早已注定的命运。

    像个人类一样。

    蛇神并不爱这天照的造物,爱是天照的权能,而蛇神只是好奇,看多了还有一丝羡慕。

    千年的时光对神明来说弹指一挥间,可人类却在这千年的时光中,每一代都会更加聪慧,最终形成了连神明都未曾设想过的繁华世间。

    可神明们什么变化都没有。

    他们不准备有任何改变,从诞生之日起,就仅剩下属于神明的权能,再不会有任何变动。

    权能之间的冲突,就是神明之间唯一重要的事。

    多么悲哀的神明,强大的力量变成了束缚他们的枷锁,即使他们创造子孙,也只是分离了自身的一部分,不会有任何进化的可能性。

    高天原只会被毁灭,而不会被改变。

    进化是人类独有的权能,如果蛇神能像人类一样,在死亡后迎来新生,是否就可以重建一个更好的世界?

    月读对此不置可否,他是谎言之神,一切谎言都会传进他的耳朵里,人类说谎,神明也说谎,哪怕那位天照神王也说谎,而蛇神,这位代表着人类恶念的神明却从不说谎。

    他是天照分割出的一部分,当然知道蛇神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类的恶念,他是人类欲望的化身。

    在人的内心深处,他们根本不尊敬神明。

    月读对此再清楚不过,人类想要成为神,代替神,处死神。

    而那才是天照想要处死他的原因。

    弑神者当然是恶神,罪大恶极,无可宽恕,连辩解的资格都没有。

    可月读有时会想,如果他死去,然后于月之海重生,或许他能像人类一样,让这永恒的生命,出现一些变数。

    他后来如愿以偿了,只是神明苏醒过来,连梦都没有做上一场。

    千年的时光不过眨眼之间,而世间万物已然全都变了模样,他听着那些如潮水奔涌的谎言,天照爱着人类,而人类呢?

    他们只爱自己。

    蛇神找到了他,描述了弑神的计划,这位可怜的神明想要教会人类如何夺走本该属于神的权能,从祈求神的垂怜,变得能够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谎言之神同情的看着这位曾经的同僚,这家伙竟然为了人类不惜毁掉所有的神明,包括他自己。

    如果说人类真的应该虔诚的尊敬哪位神明,月读想着,那也应该是这位大蛇神。

    他竟然真的想放人类自由。

    人类究竟有什么魔力,值得天照蛇神这些家伙前赴后继的自愿牺牲,月读颔首,突兀的想起自己曾经坠入凡间的弟子。

    他是虚假的神明,或许只有那些真正的神,才会那样的疯魔。

    蛇神毫不意外的失败了,再次被封印,好在这次的封印仓促而简陋,连月读的月光都能照进那可笑的牢笼。

    大蛇神看起来很放松,一点也不像被关起来的囚犯,比起耀眼的白,现在的这身黑倒是更适合他,安静下来的蛇神,让月读都觉得心中有所触动。

    不过他似乎对天照和伊邪那美的陨落并不意外,人类的祈愿不断的传至耳边,他们都能听到。

    人类的欲望没有因为神明的陨落而消失,爱没有,毁灭也没有。

    蛇神是对的,神明的陨落只会带给人类自由。

    无需祈愿,等待着神明什么时候能实现愿望,人类自己就可以去自由的爱,去自由的毁灭。

    不会再有任何神明去干涉,没有谁能裁决人类选择的对错。

    月读忍不住问,你现在满足了吗?

    大蛇神笑意盈盈,说直到我死。

    当高天原最后一位神明也陨落之时,人类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月读怔了怔神,他没有为了人类情愿牺牲一切的想法,他所在乎的不多,从星之海诞生的孩子们,而其中最为特别的那个……

    他想起荒说着吾即是天命的话,对于荒他总归还有私心,如果命运终究会走到那一步,他应该怎么做?

    你想要一直活下去吗?大蛇神看透了他的想法,那并不难,离开高天原,做个行走在地上的恶神,也许成为一个妖怪。

    神,或者是妖,有什么区别呢?

    月读嘲讽他真的是堕落了,那当然有区别,也只有千年都在地下的大蛇神才会这么觉得。

    蛇神不置可否,只笑着说,你要是愿意在这儿陪着我,就能理解我说的是什么。

    这倒并不是难事,时间对神明来说是最不值一提的事。

    天照又犯了一次错误,她以为自爆可以拯救所有人,但实际上神明之间就此开始内战,失去了神王的高天原,神明一位接着一位陨落,预言正在逐渐实现。

    月读还是看不懂,也不懂蛇神为什么总是如此愉快,他看向人类的目光,非要对比的话,大概像他看向星之子的时候。

    可那仍然不一样,星之子诞生于他的星之海,终日围绕在他身边,如果以星之子对比,那对蛇神来说应当是那些蛇魔更受喜爱。

    作为谎言之神,他听到的是人类怨恨着神明,诅咒着神明,月读赐予他们美梦的幻想,爱恨就会在一瞬间转变。

    他不懂,这些如蝼蚁般的人类,想要杀死神明的人类,到底有什么值得蛇神喜爱?

    蛇神有些意外,“月读,你是在为我伤心吗?”

    月读在否认的瞬间,就明白了真相是什么。

    “你还能剩下什么,”月读训斥他,“在你做完这一切之后,人类既不会记得你,也不会知道你做过什么。”

    “我知道这一切就够了,”蛇神回答,“我来见证。”

    月读沉默的低头,一如既往,他不能,也救不了任何人,他们总有着自己的道路要走。

    当他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便只剩下了脆弱的易碎感,蛇神望着他叹息。

    “我只能听到人类的许愿,你的愿望不说出来的话是听不到的。”

    月读听见蛇神的困惑,“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大蛇神的力量是无中生有,理论上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事。

    可月读没有什么愿望,包括和蛇神的交易,也不过是顺应了命运罢了,如果说他有什么目的,那就是想看蛇神的愿望究竟能不能实现。

    这当然不可能,连月读都忍不住要同情了。

    落魄的大蛇神在冷清的月光照耀下,硬是能看出几分顺从的姿态,丝毫不显得危险,但月读知道那只是表象而已。

    只要有机会,蛇神不介意把他吞吃入腹。

    “我当然是来探望一下可怜的友人,还不知道哪年哪月你才能离开这里。”

    蛇神闻言笑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成朋友的?”

    月读没想到蛇神竟然毫不给面子,一时有些尴尬。

    “你要是想我了,大可以直说。”

    蛇神直白的点破,突然拉进的距离太过暧昧,月读听见耳边的轻笑,“要做吗?”

    月读的呼吸滞住,对视的眼神漂移,怎么蛇神都被关起来了还能想到这些。

    蛇神歪着头,对上他躲开的视线,“是吗?你看我的眼神都快拉丝了,就这么喜欢我现在的样子?”

    黑色的发丝如瀑,散落在月读的身上,他的视线不自觉的黏着在上面,惹得蛇神又是一声轻笑。

    “你总是这样子,温柔到优柔寡断。”

    “整个高天原都找不出第二个会这么说的,”月读尝试反驳,“也只有蛇神大人这么会夸人。”

    “肯定不止我一个……”对于这点,蛇神颇为自信,深深的看向他的眼底。

    很久以前,很久了,月读想起了荒小的时候,那孩子腼腆的说因为老师很温柔,但当时是为什么这么说的,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不再执掌命运,他对一切都无法预知,也总是无法确定自己的判定,到如今反而事事都犹豫不前,可却也卸下了责任,不需要为已然确定的命运而痛苦。

    那种痛苦已经换成荒来承担了,月读闭了闭眼,神明无尽的生命也同时意味着无尽的痛苦。

    高天原的陨落并非完全是件坏事,如果他们都能从命运中解脱。

    荒那孩子已经长大了,眼中的明悟既坚定,又那般的无情,已经长大的孩子再不会像小时候那样需要他。

    “你要是想哭的话,我不介意借你一会儿怀抱。”蛇神打趣他,却意外于月读真的那么做了。

    怀中的温度毫无真实感,月读的身体如他一般的冰冷,他不禁感到好奇,如果月读放纵起来,会做到何种地步。

    “真令人怀念啊,神王大人?”蛇神打趣的说道。

    高天原的往事于此刻皆为笑谈,一切对错皆成遗憾。

    “记得你一开始来找我的时候,可吓了我一跳呢,我们永远智慧永远威严的神王大人,也会有想要放弃责任的时候。”

    月读回忆起当初他是如何在蛇神身下一步步沦陷的,内心涌出的冲动打碎了理智,叫嚣着渴求的欲望。

    蛇神捏着他的下巴,注视着那水汪汪的双眼,亲吻那欲言又止的唇。

    “在这里,你只要注视着我就可以了。”

    “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欲望。”

    一吻结束后月读舔舔唇角,拉长了语调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这就是你这段时间从人类身上学到的?”

    “是啊,难道你以为我会装模做样来点文雅的?念首诗还是唱歌给你听?”

    蛇神大人灵巧的手去解他的衣服,蛇魔顺着缝隙爬进布料里,月读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处境不妙。

    “你不会真的想在这儿做吧?”

    “明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想做的味道,坦诚一点吧,我会满足你的。”

    阴暗的牢笼,坚硬的地面,糟糕透了的环境,月读的衣衫散落一地。

    “你湿的好厉害……”

    蛇神把玩着月读的女xue,使得月读不断发出难耐的呻吟,“就这么想要吗?”

    “快点……”月读急促的喘息着,催促着他,“你还在,等什么……啊……”

    被填满的饱胀感打断了他的话语,月读发出满足的轻叹,在不断的顶弄下,不成调的断断续续的叫出声来。

    天上月映在水中月,不断在欲海沉浮,泛起阵阵涟漪。

    月读挣扎着想要贴得更近些,却突然听见蛇神痛的嘶了一声,他原本应该抓到背上的指尖,微妙的扯拽到了蛇神长到拖曳的发丝。

    神明的人形不过是种拟态,并不是真的发丝,月读心虚且嘴硬,“再努力点吧蛇神大人。”

    挑衅非常有效,几乎是在瞬间,月读就能感受到气氛变得危险,令人战栗的凝视感充斥着空间,仿佛无处不在。

    蛇神的手轻抚上他的侧脸,唇角勾起笑容。

    他会被吃掉,月读不可抑制的发抖,兴奋到握着那手按向自己的脖颈,眼中是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的面色因缺氧而潮红,在无限接近死亡的同时,高潮击溃了他的神智。

    眼前的白光逐渐才褪去,他一时无法准确的判断时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仍然活着。

    蛇神下的手不轻,他试了试暂时说不出话来。

    而他坐起身才看到,蛇神在一旁衣着整齐,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才刚靠近,还没说话,就被蛇神阻止。

    “嘘——”

    蛇神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他熟悉的邪恶笑容。

    月读条件反射的想走,他可没想再被蛇神算计,而这幅姿态明显就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作为交换,”月读顿住了脚步,“下次来的时候要带樱饼给我。”

    月读忍不住回头,而蛇神说得好像樱饼是什么能把高天原毁掉的神器一样重要,不得不记下地址再三保证。

    月读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下,便只剩下彻底的死寂,大蛇神闭上眼。

    他是擅长等待的神明,与狭间不同,此处有月光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