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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的黄昏(28)身正不怕影子斜

    2、身正不怕影子斜

    2021年9月11日

    太湖水面上,水柱如林,炮声不绝于耳。

    战船上冒着白烟的大炮一起发射,轰击在另一艘战船的侧舷上,中炮的楼船就像被一股巨力无形地推搡着,整条船都侧倾下去,半边船体已经进水。

    可是还没等它回荡过来,又一排火炮紧跟上来,结结实实地落在船体上。

    大清的战船已经千疮百孔,到处都冒着浓烟烈火,有许多船员甚至已经准备弃船逃生了。

    蒋益澧想不到黄文金会从湖州城里忽然杀出,顿时措手不及,布置在太湖湖面上的水师登时大乱。

    此时坐镇湖州的,不仅有干王和堵王,还有辅王杨辅清,偕王谭体元兄弟三人以及各路天将,再加上幼天王临跸湖州府,军威大盛,围城的清妖愈发不是对手。

    这次出击是黄文金策划已久的,毕竟幼天王刚刚失国,他必须打出一场像样的仗来重振士气。

    突击太湖水师的太平军几乎倾尽全城之力,黄文金、黄文英兄弟,奉王黄朋厚,谭体元、刘裕鸠、李容发等人尽数杀出城门,直扑湖面。

    炮声一响,蒋益澧就开始慌了起来,虽然他是楚军大帅左宗棠手下的名将,可是面对太平军如此攻势,还是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兄弟们,杀!为了幼天王,为了太平天国,诛杀清妖头,重振天国!」

    黄文金一马当先,以风卷残云之势,突入楚勇的船队之中。

    尽管黄文金无意取代李秀成,可现在天京城破,忠王已经成了俘虏,他不得不临时肩负起太平天国的军政大权。

    驻扎在湖州的太平军也有水师,但在历次破围的大战中,已经损失殆尽,可此刻,残存的圣兵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直奔旗舰。

    黄文金、黄文英、黄朋厚、李容发、洪宣娇五人一齐跃马上了一艘舢板船,划船的圣兵立时将船舷向楚勇的旗舰靠了过去。

    很快,二船接驳。

    船舷和船舷之间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吱吱声,站在甲板上的圣兵和楚勇一起,端枪对射。

    枪子宛若飞蝗,双方都有人在倒下。

    可火枪对射毕竟不是黄文金等人的最终目的,他们必须像十年前的翼王石达开那样,全歼楚勇的水师,逼着他们的大帅投水自尽。

    「兄弟们,跳过去!」

    黄文金举刀大喝。

    五人一并纵马,跃到了蒋益澧的旗舰上。

    同时,在旗舰的另一侧,辅王杨辅清也驾船接驳,从那一边合围过来。

    旗舰上还有人在殊死抵抗,可是很快都成了太平军的刀下之鬼。

    黄文金冲进指挥舱,一脚踢翻了一名楚勇,在他的胸口上狠狠地踏住,战刀朝着他的脖子上一架,道:「你们的清妖头蒋益澧呢?」

    「壮士饶命!」

    楚勇吓得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道,「他,他早已泅水逃命去了!」

    「妈的!」

    黄文金骂了一声,「这下便宜他了!」

    身后的黄朋厚见状,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对着黄文金脚下的那名湘勇就是一刀,送他去见了阎王。

    血溅了黄文金一身,黄文金不由地大恼:「十四,你这是作甚?」

    黄朋厚呲着牙道:「不过就是一清妖的贱命,留他作甚?」

    话未说完,又噔噔噔地朝着甲板下杀去。

    没过多大一会儿,便听到甲板之下一阵夹杂着皮革被撕裂的惨呼,混乱不堪。

    黄文金丝毫也不担心自己的侄子,他被清妖称为黄老虎,黄朋厚却被称为小老虎,无论单打独斗,还是排兵布阵,根本不需要他cao心。

    李容发刚砍倒了两名楚勇,洪宣娇一把拉住了他,指着不远处的水面道:「容发,你先停一下,去把那个人收拾了!」

    李容发定睛一看,只见十余丈开外的一艘福船上,竖着一面大旗,旗上绣着斗大的「蔡」

    字。

    顿时,他想也没想,点头道:「西王娘,你放心吧,今次我必将取那叛徒的首级回来!」

    对面福船上的人正是蔡元吉,忠王李秀成的女婿。

    当初太平军血战太仓城的时候,这蔡元吉为了活命,竟主动投降了左宗棠。

    如今,他在蒋益澧的麾下任四品通判,也算风生水起,可是要知道,他今日的风光,都是建立在无数当年的天国兄弟们尸体之上的。

    蔡元吉的福船正遭受着炮击,炮火不仅来自四面战船,还有从湖州城头射下来的,巨大的福船几乎在一片浓烟中沉没。

    李容发填好枪子,将火枪在背后一扛,纵身跳下了蒋益澧的旗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围绕在旗舰周围的一艘驳船之上。

    驳船是太平军的,李容发指着那艘福船的影子喊道:「快,把船划过去!」

    圣兵虽然是在堵王殿下当差,可也不敢违抗忠二殿下的命令,顿时数人齐用力,拼命地将驳船向福船靠了过去。

    登上福船之后,李容发看到甲板上已经被炮子砸出了一个个窟窿,就像一张筛网似的,几乎无处落脚。

    他顺手拽过一名楚勇来,喝问道:「蔡元吉何在?」

    「他,他在指挥舱里……」

    楚勇吓得不敢撒谎,指着甲板的另一端道。

    李容发冒着炮火,几个箭步杀到指挥舱门口,挥刀噼翻了几名侍卫,冲进里面。

    「容发,是你?」

    蔡元吉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和惨叫声,料定太平军已经杀来,抽出战刀,准备作殊死一搏。

    见到李容发,不禁骇然。

    「闭嘴,你这叛徒,今日我便要取你狗命!」

    李容发丢下战刀,将长枪端了起来,对准蔡元吉。

    蔡元吉就算武艺再高,也不敢和洋枪对战,顿时吓得簌簌发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容发小叔子,求你手下留情!」

    「呸!你这狗贼!时至今日,还有何颜面向我恳命?」

    李容发骂道。

    「小叔子,你若杀了我,难道你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你jiejie守寡么?」

    蔡元吉一副声泪俱下的样子。

    「正是为了我的jiejie,今日我才要取你狗命!」

    李容发也有些动容,毕竟是自己的姐夫,痛下杀手,也忒不近人情了。

    尤其是想到如今jiejie正在敌营之中,与他天各一方,更是心痛。

    但权衡之下,还是饶不过蔡元吉的背叛,举枪要射。

    若他少些犹豫,此时蔡元吉早已命赴黄泉,可就在他决意要扣下扳机的一刹那,忽然听到脑后一阵风响。

    他急忙侧身一闪,拿着枪柄,冲着背后偷袭他的楚勇砸了过去。

    楚勇被砸了个头破血流,仰面跌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是一名楚勇举刀砍了过来。

    李容发本以为福船上的楚勇早已被炮火收拾干净,却没想到还有这两条漏网之鱼。

    眼看着对方战刀噼来,他无暇去捡地上的武器,又将腰后的短棍抽了出来,用那尖的一端,对着那楚勇的肋下狠狠地戳了过去。

    楚勇惨叫一声,立时仆地,疼得满地打滚。

    当李容发收拾完这两名楚勇之后,回过头来要去射杀蔡元吉,却见他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没命似的朝着船舷奔去。

    「哪里跑?站住!」

    李容发大喝一声,手中的枪响了。

    也是蔡元吉命不该绝,枪响的那刻,恰巧有一粒炮子击中船身,让整艘福船都震晃起来。

    李容发也跟着摇晃了一下,竟把枪子射偏了。

    「该死!」

    李容发暗骂一声,用脚尖勾起战刀,追赶上去。

    福船虽大,可对于整个太湖来说,也不过是尺寸之地。

    李容发便是不信,这蔡元吉还能跑去何处!就在他刚追出指挥舱的时候,却见蔡元吉一个鱼跃,竟窜到了湖里去了。

    蔡元吉拼命地划着水,正好此时,离着他不远的所在,两艘驳船靠了过来。

    船上的楚勇一边捞起蔡元吉,一边举枪朝着李容发乱射。

    李容发虽想取蔡元吉的命,可更要保全自己的命,只好躲到了船舷下头去。

    等到他重新探出脑袋来,却见到蔡元吉已被救起,两艘驳船划着朝楚军的水师大营而去。

    「哎!」

    李容发懊恼地拍打着船舷道。

    太湖一战,蒋益澧落荒,蔡元吉也险些丧命,太平军大获全胜,杀敌千余人,着实给了自号当世诸葛的左宗棠一记当头棒喝。

    李容发垂头丧气地上了岸,黄文金迎面走来,道:「忠二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李容发摇摇头道:「在下有负堵王殿下重托,没能杀了蔡元吉那叛徒!」

    「没事!难得今日高兴,走,咱们一到回城去吃庆功宴!」

    黄文金拍拍李容发的肩膀道。

    黄朋厚走了上来,冷嘲热讽地道:「这都让人给走脱了,莫不是,你也想投清妖,这才放走了蔡元吉?啊,对了,你们忠殿反正出的叛徒也不在少数,李昭寿,郜永宽,汪安钧,蔡元吉……真是不可胜数啊!」

    「十四,别胡说!」

    黄文金喝道。

    采菱也陪着洪宣娇一起登了岸,听到黄朋厚正数落着自己的爱人,急忙上前,拉了李容发的手,对着黄朋厚吐了吐舌头,道:「忠二殿下,莫要理他,便当他王八念经罢了!」

    「哎!你这丫头,说谁王八呢?」

    黄朋厚来气了,正要寻采菱算账,却被黄文金一把拽了,一起往湖州府城而去。

    等到黄文金等人走远,洪宣娇道:「容发,没关系,若不是你孤身杀上蔡元吉的战船,将他打得落荒而逃,这场大战恐怕还没那么容易就结束呢!」

    太平军得胜归来,幼天王十分高兴,和大家一道同饮了几杯酒。

    老天王在的时候,是绝不容许他这么豪饮的,太平天国本来禁酒,但定都天京之后,这条禁令也就形同虚设,就连素以律法严苛着称的东王在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们多,若来个一刀切,太平天国的声势怕也没那么壮大。

    可是天王却对儿子管教甚严,滴酒也不让他沾。

    现在老天王归天了,幼天王自是可以与臣下们同乐了。

    酒过三巡,老生常谈

    的问题就被摆了出来,是关于太平天国重新定都的问题。

    天京失守了,所以迫在眉睫之事,必是赶紧另立新都,才好号令各路反清义军。

    幼天王道:「堵王死守湖州数年,清妖不曾越城廓半步,于天国居功至伟。今日又在太湖水面上大败蒋益澧的水军,圣兵声势复振。朕既已失国,不如在湖州重建天堂,诸卿以为如何?」

    洪仁玕和黄文金对视一眼,道:「陛下,湖州虽号称鱼米之乡,有太湖毗邻,已作屏障。可如今苏州、无锡尽失,两浙平原一马平川,无险可恃。湘、楚、淮各勇清妖四面围聚,不足以立都!」

    黄文金也道:「陛下,湖州城薄,非天京可比,若作藩篱,绰绰有余,若建国度,却有不足!还请陛下三思!」

    幼天王道:「那叔父认为,该去何处建都才是?」

    洪仁玕道:「天下形胜,莫非四处,北京,金陵,长安,洛阳!依臣愚见,仍照忠王所言,和侍、康二王,会扶王,入西安!」

    黄文金接道:「最主要的是,西安那边,不久前刚被扶王扫荡过,周遭无大敌!」

    「而且,」

    洪仁玕道,「臣听闻,甘陕一带,回民受我太平天国影响,也高举反清义帜,或能与我天国互为犄角,共抗清妖!」

    「干王所言不差,」

    黄文金道,「捻军,天地会,洪门,哥老会,皆尊太平天国为主,想必到了甘陕,回民也能望风附庸!」

    「好了好了,」

    幼天王听着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头都快炸了,「你们说得那么多,朕也不懂,一切事务全有干王决断便罢!只不过,朕也不知西安在何处,听忠王说起,几天便能到了,咱们还是快快动身,免得清妖又杀来了,免不得一场大战!」

    「啊?」

    洪仁玕和黄文金对视一眼,没想到幼天王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洪仁玕道:「只是……这湖州死守多日,若是白白送给清妖,也忒是可惜了!」

    黄文金道:「干王殿下,我倒是有一计,不知可行否?」

    洪仁玕道:「你但说无妨!」

    黄文金道:「陛下在湖州亦非就留之地,此处战局千变万化,今日虽在太湖之上大胜了一场,然楚勇元气未伤,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不如先请陛下离开湖州,末将稍后便尾随而至。如此一来,可以拖住清妖的大队人马,掩护陛下南下撤退;二来,末将在此亦可收拾湖州残局!」

    「好!」

    洪仁玕道,「就依你这么办!」

    幼天王道:「可是,朕何时才能动身去西安?」

    首王范汝增离席奏道:「陛下,当初干王殿下迎驾,臣虽护驾来了湖州,但在离开前,也在广德县城里留下了若干精兵。此番想必清妖专心对付湖州,无暇顾及广德,那处该还是安全的。不如还请陛下,再回广德落脚,等候堵王殿下前来合兵!」

    「啊?」

    幼天王不悦地道,「又去广德啊?」

    洪仁玕道:「陛下,首王说得不差,如今放眼浙北苏南,天国故地皆尽沦陷,唯有广德,尚有人马驻守。那处里湖州府亦算不上太远,且四周并无强敌环伺,在那暂驻几日,也是妥的!」

    「行了,」

    幼天王说,「既如此,那朕之銮驾,三日后出发,奔赴广德!」

    洪仁玕把范汝增拉到一旁,道:「首王,这护驾返回广德之事,还需你与尊王、养王等人费心了!」

    「福千岁,那你呢?」

    「我随堵王一道,守在湖州!你放心,湖州城里尚有精兵七八万人,破围而出,料想也不费事!」

    「那行,小王谨遵福千岁之令!」

    庆功宴一直持续到酉时,众人这才陆续散去。

    洪仁玕令人将幼天王护送到行宫里休息,回到大厅的时候,看到黄家三王还在议论着护送幼天王之事,尊王刘庆汉和养王吉庆元也围在洪宣娇身边,商议行程。

    洪仁玕走到洪宣娇的案前,道:「小妹,这次重返广德,你便随首王他们一起去吧!」

    「那怎么行?」

    洪宣娇站起来道,「陛下有首王他们护送,一路之上必不致出太大的岔子。如今我纵观形势,还是湖州防务更危急一些,倒不如让我留在城内,帮助哥哥一起守城!」

    洪仁玕道:「小妹,你莫要争辩了!天京失守之后,忠殿各路将领见忠王被俘,已失节制。在咱们这些人当中,只有你有统帅之材,不输英、忠二王。此去广德,虽不过几日路程,可也不能没有领头之人。料想忠殿诸将平日里也甚是敬佩于你,此番由你护送,必能万无一失。更何况,湖州府城之内,除了黄家三王,更有偕王、享王和各路天将在,到时必能轻松突围,前来与你们合兵!」

    「好!」

    既然洪仁玕这么说了,洪宣娇也只能答应下来。

    「容发,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洪仁玕把李容发招到身边道,「你可千

    万莫要说些助本王守城之类的话了。比起本王,还是你的这位采菱姑娘,更需要有人保护!哈哈哈!」

    「殿下……」

    李容发和采菱一起红着脸,接不下话头去了。

    这边商议地热闹,黄家三王那边,也是乱哄哄的,尤其是幼天王离开之后,更没了礼数,但见黄朋厚借着酒性,脱了靴子,将腿一盘,高声地喝道:「依我之间,叔父给我五千精兵,我一个突杀,便能冲进清妖头左宗棠的大营里,将他的人头割来请功!」

    「放肆!」

    黄文金沉声喝道,「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知道个甚么?如今清妖已不可小觑,与洋人联手之后,火器更甚我天国圣兵。你莫要凭着愣劲,白白丢了性命!我见你今日酒也喝得不少了,赶紧回你的奉王府里去休息吧,我与文英再商议一阵!」

    小老虎黄朋厚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他的叔父黄文金,遭了训斥,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道:「既如此,侄儿便告退了!」

    说罢,带着十余名牌刀手,大摇大摆地从府厅里走了出去。

    这几日湖州府很是闷热,即使到了晚上,也丝毫不见凉风,空气也彷佛沉甸甸的,飘散在夜幕里的血腥味和硝烟味久久挥之不去。

    黄朋厚边走边道:「这他娘的甚么鬼天气,到了晚上还是闷得慌,不找点乐子,本王回府如何能够睡得着觉?」

    身边的牌刀手赶紧进言道:「殿下,前几日巡城的时候,你不是看上了西市卖鱼的陈老汉家的孙女。要不……」

    「不行!」

    黄朋厚道,「强抢民女,若是让我叔父知道,定会拿我问罪!」

    「是……」

    牌刀手自知失言,低着头继续跟在黄朋厚的身后。

    黄朋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身,一挥手道:「走,去西市!」

    「啊?」

    牌刀手大吃一惊。

    黄朋厚道:「本王忽然想起来,陈老汉家里不是子女早夭,只有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吗?眼下清妖围城围得紧,太湖湖面也被封锁了,那老汉终日打不到鱼,已经几日没有开锅了。那陈家小姐又最是看重名节,今日本王去玩了那小姐,多给他们家一些银两,想必也不会声张!」

    「殿下思虑的是!」

    西市上,也是满目萧条。

    湖州虽称为鱼米之乡,可连年战火,也将城池摧残得赤地千里。

    就算在白天,也看不到有太多的人做买卖,更何况是晚上,连个鬼影都难以觅见半个。

    黄朋厚一行人如夜游神似的闯到西市,只觉得刚刚在宴会上喝进肚里去的乌程酒,这时在嗓子眼里就像烧的一样,浑身上下也guntang得紧。

    他一把将牌刀手拉了过来,道:「那老酒喝得本王眼睛有些昏花,夜里居然记不起陈家的摊子在何处!」

    「殿下,那边就是!」

    「好!替我将陈家的小姐去抢出来,今日本王要好好宠幸宠幸她!」

    黄朋厚一边摇晃着身体,一边伸手往前一指。

    十几名牌刀手顿时答应一声,风风火火地朝着陈家的鱼摊里冲了过去。

    二话不说,抬腿就把门踹开了,闯进里头。

    「啊!你们干什么?来人啊,救命!」

    屋里传出女子尖锐的叫喊声。

    「闭嘴!要是再大喊大叫,小心老子一刀砍了你!」

    是牌刀手的声音。

    这边乱哄哄地闹着,把邻里的老老少少都给惊醒了,纸煳的窗子里亮起了灯光,几个好事人探出脑袋来,想瞧个究竟。

    「看?看什么看?再看,老子就把你们全都杀光!」

    站在街上的黄朋厚此时已被酒性冲昏了头,哪里管那么多,对着那些湖州百姓一顿痛骂。

    看到这个如丧门神似的少年,百姓们哪里敢来出头,纷纷又把脑袋给钻了回去,熄了油灯,捂住耳朵,就当外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没过多久,但见几名牌刀手架着衣衫不整的陈小姐从屋子里出来。

    两名大汉一左一右,按住陈小姐的肩膀,喝道:「见了奉王殿下,还不下跪!」

    夜色已深,这陈家早已就寝。

    陈小姐想必是从被窝里让牌刀手们揪起来的,这衣衫怎会整齐?但见她云髻凌乱,雪白的娇躯上,只裹了一层薄薄的粗布肚兜。

    用料虽然简陋,可真陈小姐也算心灵手巧之人,自己在上头绣了几朵花儿。

    可不管怎样,她的姿色,也算上乘,黛眉星目的。

    「殿下,殿下,」

    陈老汉也急匆匆地跟了出来,跪在黄朋厚身边道,「老朽不知闺女何处得罪了殿下,还请殿下开恩,饶了她一命吧!」

    「老家伙,滚开!」

    牌刀手顿时抽出战刀,往陈老汉的脖子上一架,吓得他簌簌发抖。

    黄朋厚从怀里掏出几锭银两来,塞到陈老汉的手中,道:「老头,今日算是你家走运,本王我瞧上你孙女了!只要你孙女今日从了本王,这些银两便全是你的……啊,不,待明日,本王自另有重金酬谢!」

    陈老汉把银子丢在地下,依然磕头不止,哭求道:「殿下,闺女的名节要紧,求你高抬贵手!」

    「奶奶的,」

    黄朋厚骂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

    说罢,竟从腰里拔出一把火枪来,对着陈老汉的额头,轰的开了一枪。

    陈老汉的身子顿时晃了晃,一头栽了下去。

    「爷爷!」

    陈小姐一看祖父被杀,顿时悲上心来,要往陈老汉的身上扑去。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动身,牌刀手们已经把她架了,拖到路边的一处摊子上,将她整个人狠狠地掼了上去,双手双脚一并按了起来。

    「啊!救命,放开我!」

    陈小姐拼命地反抗着,奈何女孩子家的力气,怎敌得过那几个彪悍的大老爷们,立时被摁得一动不动。

    黄朋厚此刻已经血往脑上涌,杀了陈老汉之后,又岂会轻易地放过陈家小姐?将火枪往旁边一扔,一边快步朝着陈小姐扑了过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扒着身上的袍子。

    在扑到摊子前的时候,身上的衣物已经剥得七七八八,只见他大手一身,不问青红皂白,扯掉了陈小姐胸前遮羞的肚兜。

    两只鲜活细嫩的rufang震颤着出现在黄朋厚的眼前,看得他眼花缭乱,双手顿时一把握了上去,狠狠地抓捏了几把。

    「啊!救命!」

    陈小姐想要把手臂挡在身前,可牌刀手们按死了她的四肢,此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子惨遭蹂躏。

    「哈哈哈!」

    助纣为虐的牌刀手们都大笑起来,「这陈家小姐的身子,果真是西市数一数二的。待会儿等我家殿下完事了,咱们也跟着玩上一回如何?」

    「那敢情好!这么久了,老子连个女人的气味都没嗅到过,这次可得好好开开荤了!」

    黄朋厚虽然杀敌英勇,可性子也是残暴不仁,强抢良家妇女这种事,时有发生。

    堵王黄文金已经好几次因此责罚他了,可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儿,他又如何能依照军法,下得去杀手呢?黄朋厚将陈小姐的rufang如捏面团似的揉了几遍,这才甩开了挂在身上的最后几条衣物,将roubang高高地挺了起来。

    他的roubang看起来有些奇特,通体紫红,包皮一直褪到阳根处,几乎把整条巨物都裸露在外头。

    光是论这粗壮度,便有成年人的小胳膊那么粗,看了着实骇人。

    就在他刚要把roubang往陈家小姐的花蕊里捅进去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娇喝:「住手!」

    「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扫我家殿下的兴!」

    在夜色中,牌刀手也没看清对方是谁,但见是两个纤弱瘦长的黑影闯了过来。

    他们平日里狗仗人势惯了,这时也不问三七二十一,拔了战刀就扑了上去。

    可这一次,牌刀手们却失算了。

    也没看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见眼前一花,手臂上顿时像是断了一般,一阵剧痛,五六个人顿时一齐大呼小叫起来。

    「妈的!」

    黄朋厚一看便明白,来者不善,光靠这几个牌刀手,想必是拿不下他们的了,只能亲自上阵。

    他用力地将陈家小姐的胴体往旁边一推,从地上拾起战刀来。

    可他的刀还没来得及出鞘,一把凉飕飕的兵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西王娘,怎么是你?」

    借着月色,黄朋厚认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洪宣娇。

    可拿刀架着他脖子的,却不是洪宣娇,而是采菱。

    当晚酒席散去之后,洪宣娇也因为天气太过闷热,不能入眠,便让采菱陪着,到湖州城里的角角落落里走走。

    这一走,便到了西市,恰巧遇上黄朋厚强抢民女的行径。

    黄朋厚打从有记忆以来,都在过刀头舔血的日子,现在竟被一个女孩用刀架着脖子,自然心有不甘,忍不住又把手往刀柄上握去。

    谁知,采菱的钢刀立时一紧,往他的咽喉上逼了过来。

    采菱道:「奉王殿下,你若是敢轻举妄动,便休要怪我刀下无情!」

    「哈!」

    黄朋厚冷冷一笑,将战刀丢在了地上。

    洪宣娇回头看到牌刀手还按着陈小姐,便又喝道:「你们还不放开她?」

    除了西王娘的身份,洪宣娇还是老天王的御妹,当今幼天王的姑母,天京真神圣大殿里八把交椅上的其中一个,牌刀手们见了,自然不敢违令,便将陈小姐松了。

    陈小姐一获得自由,便不顾自己袒露的身体,扑到了祖父的尸体上,放声大哭起来。

    洪宣娇又对采菱道:「采菱,不得对奉王殿下无礼,快把刀放下!」

    「可是,西王娘,他,他违了军法……」

    因为此前黄朋厚得罪李容发在前,采菱正想借此机会,为忠二殿下报一箭之仇,自是不肯。

    「放下!」

    洪宣娇沉声道。

    采菱跺了跺脚,不甘心地收刀回鞘。

    洪宣娇摸了摸她的后背,道:「你先去照看陈家小姐,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说着,从地上拾起黄朋厚此前丢下的袍子来,往他身上一扔,道,「快穿上衣裳,堂堂太平天国的奉王,成何体统?」

    黄朋厚接过袍子,不仅没有往身上套,反而得意洋洋

    地挺着他的那根大roubang,大摇大摆地朝着洪宣娇走了过来,似乎毫不以裸身为耻。

    他现在的样子,彷佛是在对洪宣娇示威。

    洪宣娇撇了一眼黄朋厚身下的roubang,不禁觉得脸上发烫,可她还是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挺胸朝着黄朋厚迎了上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就在黄朋厚快要把他的大roubang顶到洪宣娇袍子上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不敢碰洪宣娇,要不然背上一个亵渎西王娘的罪名,就连他的叔父黄文金都保不了他。

    洪宣娇有意无意地把目光移向别处,道:「十四,你今天喝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是!」

    黄朋厚只能忍气吞声地退了两步,拱手道。

    「走!」

    在对洪宣娇行完礼数之后,黄朋厚又把大手一挥,带着牌刀手们扬长而去。

    看着黄朋厚远去的背影,洪宣娇转头看到采菱正把自己的罩袍脱下来,裹在陈小姐的身上,轻声细语地劝慰着。

    她让采菱暂时把陈小姐安顿到湖州的女营里,待明日一早,奏请幼天王,由天国出资,为死去的陈老汉cao办丧事。

    眼下,她能做的,只有这些!采菱扶着陈小姐一边走,一边不甘地道:「西王娘,方才那奉王明明是犯了天国律令,你为何不将他就地正法,反让他扬长而去?」

    洪宣娇叹息一声道:「采菱,你有所不知。如今你我,还有幼天王,从天京重围里杀出,身边将士不足千人,不得不仰仗黄家三王。若是此番我依律行事,斩了黄十四,怕是会引起堵王和昭王的不满。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杀奉王为好!」

    「可是,」

    采菱着急地说着,却又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反驳洪宣娇,只能跺了跺脚道,「他真是一个讨厌的人!」

    「无妨,」

    洪宣娇劝慰道,「如今我虽然失国,可节制那些小王的本领还是在的。只要有我,便不会再让黄十四胡闹!」

    采菱道:「西王娘,你虽有能耐节制诸王,可那都是他们忌惮你的身份。我见那奉王,定不是什么好人,这次被你喝退,万一……万一他使什么坏心眼,在背后捅刀,防不胜防,还需小心为是!」

    洪宣娇道:「我行端做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无愧于天父天兄,他又能耐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