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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问09-小小(2)

    “不如…就从你第一次见到他那天开始讲?”

    “那天,我去接小小去上兴趣班,我……我……就是燃烧瓶从车内丢了进来,然后我抱住了小小,就有个人,猛地拉开了车门,从背后一把将我们母女拉了出来。他追上了那个精神病,差点把那个精神病揍死,那个人就是张国军。”

    “张舜垚。”林战强调道。

    “张…对…张舜垚。”Anne面色苍白,浑身发抖。

    “Anne,我想听的是,第一面。”林战帮文夫人续上了一杯伯爵红茶,茶杯上烫金的花边此刻像是要被女人的惊惧所融化。“在这里,和在审讯室,我把一些证据摆到你的面前,作为日后法庭上的证据,可是截然不同。”

    “……”Anne嘴唇颤抖,她打翻了手中的杯子,茶杯落在地毯上,殷红的茶一下子被旧地毯吸收。夫人再也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这时叶铃淇突然站了起来,她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大门。门口伫立的竟然是刚刚离去的市长,他的神情严肃,眉头紧锁,怒意似乎要点燃这间房间。

    “林,和市长,说说,这里,我来。”

    林战恼着神色站起来,他走到女孩子身边低头扫了她一眼:“这不是开玩笑,你连话都说不利索,知道我要问什么吗?”

    “……”小叶没说话,让林战自己选。

    林战松开了紧紧搓着中指关节的拇指,一步迈出了门口,给市长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优雅的重新关上了门。

    小叶捡起了杯子,放回了茶盘,重新坐回了夫人面前说道:

    “我,自闭症,无法理解,世俗。您随意说,我客观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夫人抬起了目光,她看着女孩,眼睛里泪水在打转。

    “张国军老师,很爱您……他的手机里,都是您……”

    “……”

    “死前,他把手机,藏起来,了,和他对您,说不出口,的爱意。”

    夫人的眼泪如决堤般落下。小叶递过去桌上的纸巾。

    缓了几分钟,夫人终于开口了:

    “他的手机里都有什么?”

    “小小的照片,和与您的美好回忆。”

    这句话刺激到了文夫人。

    “他要杀了小小!!!”夫人目眦欲裂,她一把拉住了小叶垂在膝上的手:“他怎么能!他怎么能要杀了小小!他是野兽!是人渣!他要杀了小小!”

    “……”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他要杀了小小!”

    “嗯。”小叶捏紧了握住自己的手。

    “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会儿我还在拍电影……”

    “……”

    “那年我18岁,被星探选去拍电影。那是一部关于未成年少女爱上她的高中老师的禁忌题材,本子写的很好,拍的也很唯美,我也因为这部电影一炮而红,可紧接着,我就开始收到很多信,一些,那方面不正常的变态写来的信。信中全都是对少女身体的渴望,我整日活在心惊胆战中……”

    “直到那天,我去法国参加时装周,我想着没人认识我,于是就一个人在国外坐火车游览。这时火车上冲出来一个法国老头,他说他在x国朋友的推荐下,看过了那部片子,他是我的狂热粉丝。我一开始也只当他是我的粉丝,与他用蹩脚的英语和法语交流着对这个影片的艺术心得。可我们的车厢里的人越走越多,最后就只剩下我俩,他一把抱住了我。那双苍老的大手疯狂在我身上揉搓,伸进了我的内衣里,我百般挣扎,尖叫,可是却完全被吓到了,动都不敢动。

    突然一x国男人从隔壁车厢推门而入,他听到我的叫喊二话不说就把那个老头一顿揍,他的法语很好,在他的帮助下,老头被扭送当地警方,我也被妥帖的送回了酒店。

    他身高一八五,相貌英俊,他告诉我他是特种兵部队的队长,他在法国出任务,正在车厢里找厕所,听到了我的叫喊就立刻赶了过来。

    你知道吗?在他之前,我没有喜欢过任何男人。我还处于活在少女怀春的梦里的年纪。他告诉我被摸了几下不算什么,画上的杜鹃被溅上了墨汁,一点不妨碍枝头上的那朵开的娇艳。

    他说我是杜鹃花,是他最喜欢的花。

    后来他说我是他的杜鹃花,是他唯一爱的花。

    他有假期的时候,会来剧组找我。我拍摄间隙,也会去找他。我丝毫不在乎我是什么明星,他也不在乎我会拍一些亲密戏,他说,只要我最爱的人是他就没问题。

    他是我这辈子遇见过的最好的男子。我们约定,等我拿到影后,就息影结婚。

    可我却被告知,他在国外出任务,死无全尸。

    我去参加了他的葬礼,只有一个衣冠冢。我照顾了他一夜大病的母亲,将他的母亲送了终。

    我不能再纵容自己这样颓废了,我终日郁郁,根本无法再拍戏,后来我的经纪公司起诉我,是老文,找关系帮我打了官司,最后顺利的和公司解了约。可是为了他mama治病加上解约的钱已经让我的日子入不敷出。

    我不想回到那个重男轻女的家里。

    老文说,他可以娶我。

    他还有一步就能升职,我知道我们可以换一个城市,换一个没有张舜垚记忆的城市。我答应了求婚,成了他的妻子。

    我以为这就是我此生最好的归宿了。我对老文虽然没有爱情,但是却有无尽的感激。我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他说他真正想要的是女儿,我非常感动他能说这样的话,我从小到大因为自己是不被期待的女儿,受尽了苦楚。我说好,我再试一次,看看能不能生个女儿。我们的女儿。

    可这世上的阴差阳错就是这么多。

    张舜垚回来了,他得知了我的大婚,疯了一般的质问我为什么不等他。他为了我,拼死拼活的苟活了下来。为了回国,不惜为雇佣兵卖力,以至于丢了军籍。他为了我出卖了一切,到头来我却是个如此冷血薄情的女人。

    他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他的母亲是我送走的,他得知了母亲已经去世,于是第一时间就来寻我。他本想求我离婚跟他走,可见我不愿,就发狠的让我给他生个孩子,他的家没有了,他以为我只要生了他的孩子,就能忍心跟他离开,给他一个家。

    可老文那段时间特别忙,我和他根本没有夫妻生活,我心虚这个孩子能否平安降生,和舜垚之后的当晚就硬拉着老文来了一次。就是这一次,注定了我戏剧般的后半生。

    两个孩子都降生了,是个双胞胎女儿。可在入档血型的时候,医生觉出了不对。那是一个女医生,她偷偷来告诉我,我和老文都是A,可一个宝宝是A,另一个宝宝是AB。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我看着两个孩子,一个长得像老文,另一个分明更像舜垚。我哭着乞求那个女医生,给宝宝的血型从AB改成A。

    老文不是一个善心的,他挂在口头的那句话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整过他的政治对手没有一个好过的。我怕他也这样报复张舜垚和那个女儿。

    血型那一关医生帮我糊弄过去了。可老文还是觉出了不对……

    来贺喜的人看着两个面貌截然不同的双胞胎宝宝,一个长得黑,一个长得白,都流露出了讶异。老文一直在给他们解释是异卵宝宝。可解释来解释去,他自己也生出了怀疑。

    女儿两岁时,我无意间偷听到老文要给两个宝宝做DNA鉴定,把两个女儿的头发背着我交给了助理。

    我手足无措,小小生的可爱,却从小身体就不好,小月不太好看却活蹦乱跳。手心手背都是rou,终究我还是怕小小被送走,然后死在福利院。

    我趁着助理和他去院子里聊事,偷偷的拿出了那两包头发,做了调换。

    是我愚蠢又胆小。

    我都不敢跟老文好好聊聊。

    老文看到鉴定结果,就以为小小是他的亲生女儿,小月不是。

    他有一年没有和我说话,我们分屋而居,因为他问我那个男人是谁,我不肯说。

    一年过后,他服软了。他把小月送给了他meimei抚养,因为他妹夫是个生不出孩子的。我们家随着他的升职,也来到了乌尔姆市。

    我以为这就算是一桩了结。从此之后,我和老文好好过日子就行。我再也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

    可没想到,张舜垚又跟了来,还无意间救了我和小小。他看到小小那张和他略微相似的脸,问我小小是不是她的女儿。我没说,我不敢说,我怕他一气之下掳走小小。

    可我低估了他性子里的执着。他跟老文申请要做我们家的保镖。整日里陪着小小玩,陪她演公主和恶龙的童话故事,一遍又一遍。与此同时,他也拿过去的录像威胁我,找一切机会和我做。他已经变了,我看不见他人性中美好的部分,他就像个贪婪的吸血鬼,在我对这个家的愧疚中取乐。

    背着老文的时候,他对小小和两个儿子的态度截然不同,儿子跟老文告状,家里鸡犬不宁。最后老文还是把他辞退了,给他安排了别人家的活计。他气的歇斯底里,于是拿着录像带要挟我继续和他出去偷情,这样他就不会伤害老文。要知道老文那会儿正在升职的关键期,这么多年的努力,和市长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于是我含泪同意了张舜垚的威胁。

    人生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

    我也不是纯白无辜,我对张舜垚,也有牵扯不清的感情。我无法否认和他短暂的快乐,可也无法干脆的离开老文。我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可后来的这些年,老文已经渐渐觉出了不对,但是他没说,也没有行动,只是rou眼可见他对小小的疏于关心。

    大家都觉得老文对小小百依百顺,可只有自己家里人才知道,他对小小有多么冷漠……

    小小也到了性格成长的年纪,她感觉不对劲,于是就拼命的扮乖,讨父亲的疼惜,可她做的都是无用功,我不知道要怎么对她说。我也不敢再对她太好了,因为我知道她晓得一切的那一天,迟早会和他父亲一样怨恨我。除此之外,我对小小越好,老文看我的目光就越厌恶……我是真的害怕他……我是个没用的母亲……一个孩子都护不住……

    直到三年前小小被绑架,那是老文的政敌买来的亡命徒。小小被救回后,化验科的医生把伤情鉴定报告交给了老文,小小是AB型的事儿终究瞒不住。他拿着报告大声质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要对他这样。为什么我要一次次背叛这段婚姻,还要让他和自己的女儿分离。他痛苦的一夜老了十岁。

    他把一沓的开房记录甩在了我的脸上,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

    回不去了。

    就如同一艘大船撞上了冰山,我们家,再也回不去了。

    他把张舜垚雇了回来,给他看当年的DNA鉴定报告,骗他季小月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可季小月已经拥有一对很好的父亲母亲,这么多年过得非常幸福快乐甚至还非常任性。老文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做季小月的保镖,弥补他这么多年亏欠的父爱。

    他恨张舜垚,他也要让他感受认错女儿的痛。

    从此张舜垚就连带恨起了文小小。他恨自己误会了文小小是他的女儿,这么多年一直亏待小月。小小得知他被雇佣了回来,特别开心。可是他却一次次的推开了文小小,还说了无数句伤害小小的话。

    我猜,小小可能早就知道了她的生父。父女之间强大的血脉直觉,是超过一切报告的。

    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没有人再会相信一个骗子……

    我害了他们所有人……

    我不知道张舜垚把尸体抛在后院是不是为了报复我

    但是

    这一切真的跟老文没关系,

    他一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求求你们

    把我抓起来吧,

    都是我的错

    张舜垚已经罪有应得

    下一个

    本就应该是我……

    ……

    说到最后文夫人已经泣不成声。她看着少女那认真倾听的神色,上面没有鄙夷也没有震惊。就只是平淡如水的倾听她这些年的喜悲。她无比感激少女给她一次解脱。这些事她无从说起,也不敢放到法庭上让老文丢脸。只有此刻,她才敢说真话,她才终于有机会,在情人故去之后,把这么多年的苦楚一瞬间倾倒出来。

    小叶如实记录,然后把文夫人一步步扶回了房间。

    再次回到书房的时候,林战已经读完了笔录。

    他揉捏着眉头问道:“你作文平时都拿多少分?”

    “满分,60,我,35。”小叶翻了个白眼。

    “你们俩聊了一个小时,你就写了这半页纸?逗号比字儿都多?”

    小小默默的从兜里拿了个录音笔丢给了林战。然后自顾自的坐了回去。

    林战吃了一瘪,不好再说什么。

    “我去叫文小小进来。”林战觉得不自在,起身想离开。

    结果文小小竟然没在家。约好的审问,她竟然爽约了,大晚上要去哪?

    就在林战一筹莫展的时候。

    小叶抬头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怎么了?脖子扭了?”

    然后小叶冲到了楼上,打开了书房正上方的杂物间。地上放着一个听诊器。紧随其后的林战看到这一幕也了然了。小小知道了关于自己身世的一切。

    她大半夜要去往哪里?

    突然林战接了个电话,他的神色一落而下,看着小叶的表情来越来越沉重。

    小叶的心咯噔了一声。

    “说!”小叶心慌的问。

    “檀队……可能出事儿了。”

    汪则发来了小小的行车轨迹,林战坐上了主驾驶的位置,带着小叶顺着行车轨迹疾驰而去。

    林战的车开的很快,可奈何小小已经出发了十五分钟。

    车载蓝牙通话正在连接李燃……

    “你们审讯的时候,我和檀队正在市场买鱼,他不会做饭,让我教他选鱼。有一伙儿人从背后袭击了他,我们俩都反应迅速,没让那伙人得逞。他们拿出了小小被绑架的视频,跟他说小小正在他们手上,让檀队跟他们走。你们正在审讯,整个市长家住宅的信号都是被屏蔽着的,他没办法核实,担心你们审讯的对象不是文小小,就忽视了她的不在场。

    那伙儿歹徒就只要檀队一个人上车,他们如果回不去,另一伙人就撕票。我和檀队都觉得这是个陷阱,可是他那个性子,还是毅然决然的上了车,让我回去报警。

    这个车的行驶轨迹故意躲避了监控,汪则没跟上。檀队的手机也被他们丢给了我。但是他在十五分钟之前,看到了文小小的黄色私家车从家里开出来,于是才找到可能的线索。

    我一直在联系你们,直到我费劲儿拿到了信号屏蔽组的电话,有一个人离开去林子里上厕所,走出了信号屏蔽区,看到了我的短信,这才联系上你们。

    技术部的大牛说这周有人在暗网上高额悬赏檀队的人头。

    檀队怕是凶多吉少,市长家太偏僻,和已经出发的警车相比,你们的车离文小小的车更近。檀队的命就靠你们了!